暗度情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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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有人敲门,来的是秦衡。
    杨桔子见他来了颇感意外,问:“你有事?”
    “昨晚过得怎么样?”秦衡也问。
    杨桔子噘嘴,白了他一眼,说:“挺好啊。”她把箱子合上,站了起来。
    秦衡溜达过来,跨坐到椅子上,胳膊搭在椅子背上,一双眼闪着贼光,说:“进展不错啊。”
    “这有什么?不是很正常吗?”杨桔子说。她不知道秦衡跑来是想干嘛。她跟秦岳的关系秦衡很清楚,如今却又拿这种说辞来消遣她。她猜不透可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猜不透那就打马虎眼呗。
    “那么说把你行李放这里正好。以后你就跟我哥住一起吧。”秦衡说。
    杨桔子不免多看他几眼,问:“你放的?”
    “除了我还有谁敢?”秦衡乐颠颠的样子,“你觉得莼姐行吗?要是她的话,只会听我妈的吩咐,把你的东西扔出去。”
    “你妈要扔我的东西?”杨桔子讶然。
    “所以说,千万别小看我妈。”秦衡冲她摇摇食指,意味深长地说。
    杨桔子只觉得额角那根筋跳了跳。
    “跟我哥好好相处。”秦衡勾着一边的嘴角笑,然后就走了。
    没一会儿秦岳回来,莼姐跟在他后面。秦岳让她跟着莼姐走,莼姐便过来帮她拿行李,杨桔子跟着莼姐走了。
    她们下了楼,秦妈妈跟詹悦容还坐在那边喝茶,莼姐示意杨桔子噤声,轻手轻脚地领着她去了走廊最尽头的一间房子。进屋后,莼姐领着她把房间走了一圈,告诉她东西都搁在那里,然后说:“杨小姐,岳先生特意选的这间屋子,这边远一些,他让你你安心住着,有什么想要的就跟我说,我要是办不了,就去找他。”
    杨桔子跟莼姐道谢,莼姐叹了口气,说:“杨小姐,有些事儿,我觉得得跟你说说。”
    杨桔子看莼姐神色严肃,就把她让到椅子里,自己坐床边专心听着。
    莼姐抬手把鬓发往耳后一别,说:“杨小姐,你刚来秦家,要是不知道这家里的一些事,难免会磕磕绊绊的。我这几天想了想,我看你也是个实心眼的人,就想跟你说说。”
    杨桔子望着莼姐,莼姐便开始说起来。莼姐说
    “其实啊,岳先生虽然是生在这样的家里,其实也是苦命的人。”莼姐叹了口气,“秦太太刚嫁过来一年就生了岳先生。那时候秦太太年纪小,跟秦先生感情并不太好。其实秦先生婚前是有个心上人,可秦老太太没看好,就不同意,后来逼着让秦先生跟秦太太结了婚。”
    “岳先生的出生,是因为秦家需要这么个孩子。秦老太太着急催,秦太太就生了他。那时候秦先生太太都年轻,谁也没心思管他。秦老太太找了几个保姆照顾他。后来岳先生长到了十岁,秦先生跟秦太太年纪也大了,年轻时候的戾气都减了,夫妻的关系才算缓和下来,这才又有了衡先生。”
    “所以,虽然都是自己生的,可秦太太对两个儿子的态度很不一样。岳先生跟秦太太总是隔着一层,不如衡先生讨她欢心。”
    “我们这些保姆佣人们旁边看着,都觉得岳先生挺让人心疼的。虽说一个家里有两个孩子,难免偏着一个冷了另一个,可秦太太的这个心也是太偏了。”
    “詹小姐的妈妈跟秦太太是好朋友,她一出生秦太太就认了她做干女儿。秦太太特别喜欢她,本来想让她跟衡先生配一对,可衡先生比詹小姐小了两岁,她总念叨着不太合适,结果岳先生跟詹小姐好了。不管怎样秦太太都挺高兴的,有心让他们结婚,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不急,结果去年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就分开了,秦太太特别生气,把气都撒在岳先生身上,总逼着他跟詹小姐复合。”
    “关于复合这件事,本来詹小姐的态度是很模糊的,她没说行,也不说不行,就这么拖着。我们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可昨天詹小姐突然就住下来了。你原来住那间屋子是詹小姐常住的,她这次摆明了说非要那间房,我看着就不对劲。就想跟你说说这家里的一些事,让你心里也好有个底。”
    听到这里杨桔子就问:“那秦太太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
    “应该是不知道。”莼姐说,“秦太太时不时就冲岳先生发发牢骚,可岳先生一个字都不肯说。我听秦太太也问过詹小姐,可詹小姐也不肯说,我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你觉得秦衡他知道吗?”杨桔子又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衡先生本来就是个挺难看透的人,看着挺好相处,可心里的事儿比谁都多。”莼姐说,“杨小姐,我就是想嘱咐你一下,秦太太脾气不很好,可岳先生是个孝顺的儿子,从来不在她跟前说个不字的。这次詹小姐这件事是他第一次忤逆她。他们母子两个抗了一年了,谁都不肯松口。一开始你来了倒是还好,可现在詹小姐也回头了,就不好办了。你心里得有谱啊。”
    杨桔子吐出口气,点点头。莼姐能跟她说这些她其实很感激,可听完了以后她心口发闷。
    莼姐站起来,说要走了,让杨桔子先自己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来叫她。莼姐走后,杨桔子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又走到窗户边。这房子的位置确实偏,就在别墅最角落的位置,都快伸到花园里了。风景倒真是很美,正对着花园里种得那片洋水仙,黄灿灿的花铺开来一片,规整得像高级酒店塞在高脚杯里的餐巾。
    她托着脸看那些花,她还是替秦岳心疼。她想质问秦妈妈,人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秦岳就是长在指甲盖上的那个了?
    吃晚饭的时候,秦妈妈自然对她没个好脸,对詹悦容却春风化雨一样。一会儿嘱咐秦岳明天送詹悦容上班,一会儿问詹悦容饭菜是不是合胃口,一会儿又说你们当年要是顺势结了婚,现在孩子都几岁了等等。一会儿要秦岳跟詹悦容夹菜,一会儿要秦岳给詹悦容盛汤,一会儿又要秦岳帮詹悦容看看鱼肉的刺是不是挑干净了。
    杨桔子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当月老呢?合不合适啊就把红线到处乱缠。她看秦岳很为难的样子,便想该是她忠人之事的时候了。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想当年她跟姜贱人那小情人面对面坐着,眼看着小情人各种发嗲各种酸,那时候只觉得倒牙,如今倒是可以学学。
    她也腻腻歪歪地跟秦岳说,明天我要去你公司陪你,这个菜不好次我要那个你给我夹,哎呀秦岳你怎么吃这么少啊来再来个鸡腿。
    秦妈妈的脸又成了长白山脉那么长,秦衡偏过头吃吃地笑,秦岳有点儿不自在的样子,詹悦容则冷冷清清的模样,秦妈妈愤而训了杨桔子一顿,说吃饭的时候讲话不像话,杨桔子嘟嘟囔囔一句:“你不也在说吗?”
    秦妈妈恼了,一巴掌拍在桌上,勺子掉地上摔成了两半,莼姐急忙过来清理。
    后来的日子,杨桔子跟秦妈妈的梁子越结越大,整个一个水火不容。詹悦容在秦家住下后再也没提要走。杨桔子整天竖着根天线一样探测敌情。
    不得不说詹悦容这人手段高超,玩暧昧搞手段一套一套的。她在客厅里辟出一角当画室,没事就在那里画油画,画梵高各版本的向日葵。会在秦岳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恰好也出来,而且穿得非常清凉。会每天让人送新摘下来的洋水仙到秦岳房里插着。会在吃饭的时候不自觉谈起他们过去,说到动情处又戛然而止。会动不动就去他公司找他,约他去她们以前常去的餐厅吃饭。
    杨桔子冷眼看着詹悦容拿过去编成绳套,妄图拴住秦岳。也明白地看到秦岳痛苦难过。詹悦容毫不顾忌地消耗着他们的过去,却没有顾忌秦岳的感受。人家说爱情是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她觉得说得就是詹悦容跟秦岳。
    所以她自然是不甘人后的,她总是跟在秦岳身边,不让詹悦容有机会跟秦岳独处,也停不下脚步地跟秦妈妈斗。
    这期间有一件让杨桔子欣慰的事情,就是秦爸爸没她想象得那么可怕。就像秦衡说的,秦爸爸对家里的事情不过问,他似乎没看到家里多了两口人,对她或者詹悦容的存在没发表过任何看法。只是他不太爱说话,别人见了他也变得不爱说话,有他在的场景就好像摁了静音键,谁也不说什么,连秦衡都非常安静。
    杨桔子觉得秦岳应该是像他爸爸多些,不过秦岳比亲爸爸多了一分亲切感。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的敌人没有增加,这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秦岳不加班的时候喜欢在家做巧克力,唯独这个时候詹悦容是不来的。詹悦容不喜欢香水之外一切气味浓烈的东西,杨桔子反倒是特别喜欢秦岳做巧克力时候满屋弥漫的香气,看了几次她有想学,秦岳便叫她自己做,他在一边指点。秦岳说做巧克力就像在赋予可可粉生命,看着它们凝结成各种形状,体现出各种口味,宛如人生百态在手下重现。
    杨桔子爱死了这种说法,也爱死了做巧克力。这比旅游更让她有兴趣。
    因为她语言不好又出过事,秦岳并不赞同她独自出游。他忙的时候她在他休息室打游戏,或者给艾米打打下手,或者到他公司附近溜达溜达。其实她喜欢陪他在公司,她喜欢看他忙碌的样子,严肃的样子,发号施令的样子,甚至是发怒的样子。
    她觉得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秦岳。
    日子久了她跟艾米混的很熟,也把那周围的地型摸透了。她特别喜欢一个大胡子乞丐,那个乞丐会拉小提琴,总是酷酷地站在街口拉着他的琴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面前搁一个小铁罐乘着钱。
    她每次去都给他一点钱,然后听一会儿他的曲子。她觉得她跟乞丐大叔很像,一无所有,但是一定要活得傲娇。
    秦岳有空的时候,就带她出去走走。他带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一个森林公园,非常非常原生态的森林,她不知道是哪里。他们用一整天的时间爬山,吃三明治,喝矿泉水。一开始很美好,后来他们走错了路就完蛋了。天黑了,他们在森林里又跌又摔的,满嘴都是泥。等他们摸出来的时候都半夜了。
    他们回到秦家,在灯光下才看到对方狼狈到什么程度,杨桔子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秦岳也笑得像个孩子。
    杨桔子抹着眼泪说:“打死我也想不到你能有这么邋遢的时候。”
    秦岳伸手,把她头发里插着的一片树叶拿了下来。
    杨桔子的日子在抗衡跟享受的夹缝里往前延伸,慢慢把日子变成了一首铿锵有力的义勇军进行曲。
    詹悦容找她出去,那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她们在一家咖啡厅见面,詹悦容很恶俗地把一张支票推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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