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糜之音

“查医师，我能不能借你的地方歇歇？”
    离开工作室后她像个漫无目的的游魂，开始在街上游荡，评估回家耗费的时间太长，她没法负荷，只好去敲发小的家门，蹭吃蹭喝蹭睡。
    “是不是敲错门了，妳家在隔壁。”查非西装都还没脱，一开门见到唐川宁，表情立即垮下。
    “韩女士不在，我没有钥匙。”说着这话时，她可没有半点可怜表情，仔细看，还能看出庆幸。
    “要不要我打一副钥匙给妳，让妳随便进出我家门。”查非没好气。
    某人雀跃，“好啊好啊！”
    打小他们俩就玩在一块儿，他知道这姑娘在韩女士的教育下养成对谁都讨好的习惯，唯独自己，她才能罕见的恢复原本姿态，但，他也不愿意老当急救包啊，一点都不浪漫好不好。
    “嗳，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别害怕。”脱掉鞋子缩在沙发上，唐川宁露出神神密密的表情。
    “干麻，嫌我在医院鬼故事听得还不够？”
    接过一大杯热茶，她拧起眉，酝酿许久的情绪又让查非给破坏。
    “我看见魏宸了。”
    “看到就看到，我前几天也才碰过，况且他是好端端的生人，别说得好像过世几百年的先人一样。”他颇不以为然。
    “但是他来我家门口堵人啊。”
    这下终于让查非给呛着了。
    “我警告妳，他可是有妇之夫，你们不要旧情复燃。”
    她一脸气闷，“我是这种人？分手时他狠话都说尽了，我们的状况就是撕破脸，哪有可能旧情复燃，我只是纳闷，他找来做什么。”
    “可能有熟人住那吧？”
    回答他的，是唐川宁的卫生眼。
    “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看她那样的表情，查非就知道这姑娘又往死胡同里头钻，“据我所知他过得挺好，大药厂总经理，还有个漂亮老婆，即将集满五子登科的状态啊，妳就甭担心了，倒是妳，当年赌气搬出去住，现在落得连自己家钥匙也没有，不觉得这状况也该修正修正？”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跟老妈彼此保持距离，相安无事的时间多，见到她时我才能心平气和。”
    魏宸没有大事最好，她的愧疚不需要再来更多。
    “韩女士其实也挺后悔，但妳知道的，她好面子，拉不下脸，看她热衷安排相亲就知道了。”
    查非好说歹说，就是希望让这姑娘回家去，备用钥匙他有的，就等她开口。
    “我不讨厌相亲，可是我讨厌跟伪装得正经八百的男人一起，每次细看他们的眼睛，就知道骨子里不正经，要不是韩女士的身份地位，他们做什么来跟一个明星助理谈未来？”
    “呦，现在承认自己是明星助理了？”
    “嗯，我也懒得多解释，连衣服都替他洗了，我想距离保母也不远。”
    “我说妳，现在的生活过得开心吗？”
    见她脸上不自觉展露的笑意，他其实慢慢认定明星助理这职位其实也挺好，至少，这姑娘开开心心，那比什么都强。
    捧着温热的杯子，她点点头，“霍子爵很好，他有时讨厌了点，但，还在范围内。以前不认识他时，我老觉得这男人唱对嘴，后来认识了，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确实比别人都努力，我离开工作室的时候，他还在工作呢，每次我到的时候，他也早早就起身，明明身价都破亿了，他又老接一些偏远地区的商演让大伙儿跟着累，后来才知道他把演出费都给匿名捐了盖学校盖医院，我有时真想上网爆料，谁让他威胁我，绝对不能把这事情在杂志上报。”
    查非虽然看似听得认真，但脑袋不住往下点，她叹了口气，替他盖上落在沙发上毯子，捉起搁在茶几上的备用钥匙想了想，还是悄悄的回到家一趟。
    韩女士是个夜夜笙歌的女医师，如往常一般，家里没有半点声音，她回到房间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后一时间睡意全无。
    桌上的摆设还是她毕业时的模样，记事本最后一页停留在那个夏天，她一直想忍住不去翻，但是拂晓时分让她的意志也显得薄弱，其实她刚才叨叨絮絮霍子爵老半天，是因为没骨气对查非坦承，即使被魏宸狠甩，她还是想念那时候的星光。
    那是她第一次初尝深深挂念一个人的滋味啊，行走间都会因为那人的存在而扬起嘴角。
    一张明信片夹在最中间，上头是魏宸写给她的生日卡片：宁宁，遇见妳是这辈子最美好的意外。
    现在看来多讽刺，谁会知道最后遇见她是最可怕的意外。
    XXX
    在家里窝到了九点，唐川宁才又开始一天的行程。
    纵使已经是专栏的扛霸子，但一个月一次的月会唐川宁是躲不过的，顶着一双黑眼圈，她一坐上会议桌前就开始打盹儿。
    “川宁啊，我带妳去做脸好不好？看看妳，不过二十五，怎么肤质像三十五呢。”时尚杂志组的主编olga迎向前，捏捏她的脸颊好生心疼，“我最近提了个项目，叫做小白领翻身，妳给我一个下午，我重新替妳找回美丽。”
    将记事本摆放到会议桌上，唐川宁闪开Olga的魔爪，死命摇头，“我心领了，如果妳缺白老鼠，最近不是进来几个妹子，要不要找她们帮忙？”
    “妳不懂，我只找璞玉。”
    Olga弹弹指甲，目光瞥了角落的一群白里透红的粉嫩小姑娘，对她而言，那些一点也没有改造价值。
    “我怎么觉得妳这话不是称赞。”她听得迷迷糊糊的，但感觉这文法似曾相识，霍子爵就常这么说话。
    “安静安静。”
    这时安总监捧着杯星爸爸，威武不能屈的走进会议室，环望四周一圈，第一个找的就是唐川宁，“川宁，今天从妳先开始报告。”
 早算准自己一个多月没进公司，第一个被点名的必定是自己，唏哩呼噜灌下杯黑咖啡，她站起身简单说明了未来一个月采访重点与预计事项，就听后头的一群姑娘鼓噪起来。
    还在狐疑怎么突然就找了四个新人，在另一组采编的耳语下才知道上头关总监益发看重《深度娱乐》，让每个编辑多分配一名助理，除了例行采访外，还让他们在试用期得要像个真正的记者，花时间撰写一份真正的专题。
    她呵呵想着，自家公司根本不只是看齐国内杂志的翘楚《意林》，而是要往《PEOPLE》迈进的节奏啊。
    但，她提出这项目的一开始，只不过是要成为书报摊上的热门网红罢了。
    看着其他组投来了的羡慕眼光，她只能得意，果然命运是匹脱缰的野马，要发达时拦都拦不住。
    会议后，她正要收拾东西去找同组的编辑商讨宣传事宜，一群小姑娘却绕着她打转儿，那个欲言又止、这个拐弯抹角，折腾了一圈儿，这才明白所有人都是冲着霍子爵而来。
    “川宁，妳在采访过程中有没有跟霍子爵发生什么火花啊？”
    新人一号娇滴滴的发问，唐川宁仔细回想了下，坦率地回答了她，“火花没有，火大倒是常有。”
    指使她成自然，岂能不火大？
    新人二号好兴奋地接话，“意思是他私下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吗？”
 她支着下颚思考一个好的说法，“意思是他私下是个意见很多的人。”
    一首曲子明明可以十分钟配唱完，他非得重复一遍又一遍，在她听来，明明都一样的好咩。
    新人三号附和，“所以霍子爵算好相处吗？”
 这问题还用问吗？她还想继续在这家出版社混下去。
    “当然，不仅善解人意，还是个很有才华的男人。”
    话一出，就见一群女孩双眼成爱心状，目光迷濛的哦来哦去。
    唯有新人四号目光死死盯着她不说半句话，她也回以灿笑，还以为是个懂事的姑娘，就听她软软糯糯的嗓音带着羞意问：“那个……我就想知道，跟明星一起的感觉是不是像电视演的那样，觉得转角都要撞上爱啊？”
    “………”
    她没法招架这问题，才要以尿遁方式解脱，一到女厕门口就被安总监胖敦敦的身形挡住。
    “唐川宁，妳刚在会议上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没跟我报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