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糜之音

“大事？什么大事啊？”
    糊里糊涂的被拉到总监办公室里，她一看里头着阵仗，顿时也矇了。
    关风清也在的场子，肯定是有大事。
    “来见见我们公司的新合作伙伴。”
    她还一头雾水，就看到为首的女子与自家大大总监一同站起。
    “唐小姐，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她不记得自己在外兼职过，怎么可能让人久仰？
    双手被一双软弱无骨的小手握起，她只觉得满室馨香，却还是找不着北。
    看她满脑子问号，江琪回过身，朝关风清妩媚一笑，“关总，您没跟唐小姐说清楚。”
    怎么知道关风清潇洒一笑，锐利目光直投安总监。
    霎时，圆胖的脸因为想竭力使出和蔼的微笑而更显狰狞，他拉过唐川宁到角落，压低嗓子问：“妳不是跟他们老总谈好了嘛，关总都来关切了，还不好好说明一下计划。”
    “啥计划？”
    “妳不是自己承揽来这广编稿的嘛？”
    “冤枉啊，我没有，我连这什么项目都不清楚。”
    江琪敲敲桌面，“大家能听我说一句吗？”见两人安分了，她才风姿绰约的坐回椅上。“其实是我们总经理是看了妳的专栏，才兴起让妳操刀广编稿的念头，由于这次的广告主角便是霍先生，想必对妳而言应该驾轻就熟才是。”
    唐川宁接过名片，上头的长京制药四个字颇为熟悉，不就是魏宸在的地方。
    “我们魏总很看重这项目，毕竟是我们老牌药厂年轻化后所推出的第一款男士洗护发及沐浴商品，重金礼聘霍先生之外也得倚靠你们旗下的出版品多多帮忙，况且在明年度开始，银河集团旗下的饭店沐浴用品都将改用我们的产品，只要包装得当，这事儿定能相辅相成才是。”
    江琪示意助理将帮包装成礼盒的试用品放上桌，她才隐隐想起似乎有听美乐蒂提起这么一回事，难怪霍子爵会如此重视这项目，还亲自为广告谱曲，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就因为咱家上头是银河集团，我们公司什么资源都有，接到任务使命必达，川宁也深得霍先生信赖，交给她执笔绝对不是问题！”
    明明一分钟前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安总监笑得乐呵呵，活像早企划十天半个月一样。
    只是不能怪他装，这单合同一签，两季的广告营业额就达标，岂有不谄媚的道理。
    唐川宁听着听着，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真是树大招风，而她完全是这串食物链下的受害者。
    送走江琪与关风清，她幸幸然捧起那堆男士产品，却立即被安总监给拦下。
    “做什么，这是男人用的，妳是男人吗？”
    唐川宁不解，“总监，这坑我横竖逃脱不了，总得用看看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味道，洗完后头发是不是如春风一般丝滑、肌肤有没有回归大地的自然香氛，凭空要我怎么捏造？”
    他连连陪笑，“姑娘，那妳也不用牺牲自己……”
 见安安如此坚持，唐川宁脑中滑过一连串疑问，拆开包装看了下介绍，立即恍然大悟。
    “内含生姜生发配方，洗后一个月见效……”她坏坏的笑了起来，“总监，你想要这瓶是吧？”
    “别瞎想，我是看妳太忙，想自个儿替妳试用试用。”
    跟这位好好先生共事也有几年了，她不戳破他憋脚的谎言，将东西塞到他怀里。“那行，记得明天给我试用报告。”
    喜孜孜捧着洗发水，短腿走没几步又踅回，“对了，下回找时间跟这位魏总吃个饭，谢谢他的关照，这还是我出社会这么久，第一次不用出去跑业务，生意自个儿送上门的。”
    “吃饭什么的我就不便参加了。”她想也不想，立即拒绝。
    “傻丫头，这是替妳培养人脉……嗳，妳跑什么跑，大人话都没说完……妳这没礼貌的家伙，白养妳了！”
    后头的安总监气极败坏得追出办公室，她已经一溜烟刷过工卡逃进电梯里。
    魏宸与她绝对不属于“不是冤家不聚头”那种关系，她了解魏宸，他的思绪太过清明，永远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比她厉害的人多得是，那次他的出现，她就该知道不是偶然，他究竟想要什么她完全没有头绪，使君已有妇，他们就是陌路人。
    打车到了体育馆，排练已经将近尾声，她早就预计好今天的十项乐器SOLO要当成下一期专栏的主题，手忙脚乱的掏出相机，却一个手滑显显把上万的镜头摔成碎片。
    舞台上的霍子爵已经排练完最后一曲，与现场的节目导演确认完细节后，一转身便见她在台下手忙脚乱。
    他嘴角隐隐勾起笑意，旋即将贝斯放回架上，轻快的步下舞台。
    蔷薇立即迎向前拭汗补妆，霍子爵喝了口水，大声调侃，“旷职吗？唐小姐。”
    她装好镜头，抬手准确地对上刚从舞台上跳下来的男人，“没有的事，我刚进公司接受表扬，下个月还加薪一百呢。”
    “哦，那么够请我喝咖啡了。”
    “咖啡没有，农夫山泉行不行？”
    扭开水瓶，霍子爵跟在她身后走了几圈，最后某人受不了了，将镜头凑到他鼻子前，“别跟了，你蜜蜂吗？”
    “那妳也得是甜心才行。”见她吹胡子瞪眼，他挑眉笑问，根本不当一回事，“谁惹妳了？”
    “我拿一下镜子，你在这等着。”
    她冷冷秒回，惹来周遭一群人窃笑。
    其实相处的时间越长，唐川宁胆子也越养越肥，平时她理智在时总有些唯唯诺诺，可是每每都被霍子爵逼出真面目，他总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就能让她跳脚。
    但是大伙就爱看他们吵，谁也不来劝阻，因为他们吵得幼稚，吵得欢腾，重点是，霍子爵心情好了就不找他们麻烦。
    吵得沸沸扬扬之际，美乐蒂走了过来挡在两人间，一双漂亮的眸子古怪的看着霍子爵，眼神中有着揣测、也有着警告，霍子爵坦然迎视，最后因为助理小Ｔ打翻一瓶可乐到她香奈儿包上的一声惊呼而闪神。
    “赵小天，我要杀了妳！”
    谁都知道美乐蒂视香奈儿5.5包如命，被美乐地吼着的小Ｔ吓得满后台乱串，险险撞着唐川宁手上的相机，还是霍子爵眼明手快，出手救了她那台要价不斐的单眼。
    “又欠我一次了，唐小姐。”
    “不是老早就扯平了？”她一脸惊魂未定却仍要嘴硬。这镜头花了她一个月工资啊，真是吓得她浑身冷汗都飙出来。
    明明吓得脸色发白还要逞强，霍子爵用PICK弹了下她额头，“每天零点重新计算。还有，女人坦率点才可爱。”
    “我是女汉子不是女人啊。”
    她随性地将长发拨拢至身后，那样子让蔷薇啧了声，嘴里念念有词，“妳这样还不女人，那世界男女人口比例都要改写了。”
    “………”
    调整好光圈架在前台最显眼的位置，她溜回后台见他从冰柜里抓过一瓶可乐仰头就灌下，不自觉又想叼念，“根据最新医学报导，喝可乐除了致癌之外还会阳痿，你不怕啊。”
    霍子爵放下可乐瓶，悠悠道，“要不要试试？”
    没料到霍子爵会如此神回，她愣了下，随即眯起眼瞪视他，“你真是歌声一流，思想二流，人品三流！”
    他勾起唇角，仗着距离其他人远便口无忌惮，“妳真是观察力通透，一眼看穿我本质。”
    事实上，霍子爵就这形象，口无遮拦，谁都不会当真，可怜了万事认真计较的唐川宁在那气得想呕血。
    “现在开始我们一整晚别说话行不行。”
    她视线朝着远方，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就感觉肩上被轻轻点了几下。
    唐川宁微微回过视线，一脸紧戒地问：“不是说好不说话？”
    霍子爵挑眉，在白纸上写下一句话。
    妳的老板口渴了。
    她抓过笔，在上头回了句：山泉水就在你后头。
    他笑着摇头，又写下：我得喝温水才能开嗓。妳知道的，很多孩子等着我去盖学校，建医院……
    随着他黑笔落下几个点点点，她的眼前也罩上几道黑线，等不及笔谈，她护着自己的保温杯低吼，“胡乱交换唾液会染病知不知道！”
  “我只知道胡乱交换性伴侣会染病，妳看的哪国医学报导？”
    见她小狗护饲料似地，他坏心一起，蓦地抢过保温杯，挑衅地一饮而尽。
    没预料霍子爵会有如此幼稚行径，唐川宁还怔愣着，好几拍后才追着他猛打，“你今年几岁了，要不要这么无聊、要不要这么卑劣！”
    他笑着将保温杯塞回她怀里，指尖的PICK不经意画过她脸颊，两人皆是一愣，还是他先回过神，捧着她的脸蛋确认伤口。
    “好险没伤着。”他轻吁口气，在她脸颊罩上一层粉时又悠悠道：“好险妳不靠脸吃饭。”
    她气得哆嗦，却没那心情再与他吵，她承认霍子爵只是倒霉，刚好在她一早的乌烟瘴气后当了回受气包。
    见她气得眼角泛红，霍子爵也不打算与她闹了，轻扳过她肩膀，浅浅笑意里有着讨好，“好了，不管谁惹到妳，我有的是钱请杀手去灭口，妳不用在那憋屈，有事告诉我。”

    迎视他认真的眼神，唐川宁像是被催眠般傻傻点着头，明明知道是谎言，却让她心情莫名服贴，像是被春风掠过，暖得不自觉想笑。
    “老大，倒数五分钟登场！”
    小T被追杀到一半，仍尽忠职守绕回来提醒自个儿老板登台表演，而她身后的美乐蒂就没那么好体力，气喘吁吁的将高跟鞋往地上一丢，直接泼妇骂街，“好样的，耍我是不是，今晚收工谁都别想吃夜宵！”
    这时前台主持人已经火力全开，热情的带领台下群众呼喊霍子爵，她的注意力一下被转换，见他目光紧紧揪着自己，她慌乱的低下头，轻推了他一下，“该你上场了。”
    “我去去就回。”
    浮躁的心情直到这时才冷却下来，唐川宁终于意识到自己竟然对他无端闹起脾气，想来就胆战心惊，这人是谁，岂是她这个无名小卒可以撒泼的对象？
    抬头仰望霍子爵立于升降舞台上，小T正熟练的替他挂上耳机，突地一道忽明忽暗的灯光洒下，细碎的光影在他眼里似琉璃般闪烁，唐川宁举起手里的手机拍下几张照片，透过镜头才发现，他一双灼灼灿灿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
    随着舞台渐渐升起，那道视线缓缓的挪动，可她浑身都能感知他的视线所及，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台下成千上万女孩爱上他的原因。
    那是一眼瞬间的怦然心动。
    那天夜里，她独自一人坐在工作室的吧台上完成最新一期的内容，周遭是何等的吵闹，她却早就练就一身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功力，直到工作室外曙光渐露，本来要当夜宵的白粥也从热烫到冷却，成了她过早的早餐。
    室内一伙人睡得东倒西歪，她放轻脚步走到吧台后，将热粥放进微波炉转了一圈，正准备开动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
    “也分我一些吧。”
    霍子爵揉着后颈，神情有着刚睡醒的朦胧，她将热粥分成两碗，想了想，又从自己那碗多舀了一杓给他。
    “吃吧，吃饱好做事。”
    “就白粥？”他看了一眼，似乎觉得太过单薄。
    她点头，“只有这个，还是昨晚剩的。”
    霍子爵没有多想，从小冰箱内拿来一盒草鸡蛋，三两下烘成一盘芝士蛋卷。
    不少人在这样的香气里醒来，纷纷吵着要分一杯羹，霍子爵拿着平底锅，率先在她碗里拨入一大半，才转身拿去喂饱那些饥肠辘辘的粗汉。
    舀了一小口，她才知道鸡蛋与芝士混合是如此美味，她偷偷的把自己的那份往他碗里慷慨地拨了些过去，听着交谈声与笑闹声越来越吵杂，她咬着汤勺偷偷回过身，正巧对上霍子爵的双眼。
    像是做贼被逮个正着，她僵直背脊，尴尬的扯出一抹笑，“我可没偷放泄药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