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糜之音

电梯门一开，工作室内隐隐传来美乐蒂咒骂声，紧闭的大门像是有团黑气隐隐散发，她脚步迟疑了下，才想将耳朵贴在门上先探个究竟，玻璃门就倏地被拉开。
    “妳来了！”小T一脸大罗神仙降临的模样，拉着唐出宁原地弹跳几下，震得她手上的咖啡差点翻倒。
    护着纸袋里的饮料，她忙着抓着小T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T愣了下，接着抱头哀嚎，“妳没刷微博吗？”
    她老实坦诚，“我今天到现在都还没开工。”
    “田乐乐，妳除了哭还会什么，被歌迷咒死活该，谁让妳没事自己来这的，信不信我回头撕了妳的合同，让妳回老家帮爸妈种菜去！”
    好在这一整层都是工作室的范围，美乐蒂的狮吼吵不到别人，只是画面有些诡异，不仅田乐乐，就是她的经纪人伟哥也被骂得抬不起头，小T往里头探了一眼，拉着她到角落解释。
    “《汪仔日报》一早发了张照片，影射田乐乐上爵哥的工作室密会，全演艺圈都知道爵哥就住在自个儿工作室上头，一大清早没有经纪人陪同就上门来，随便一撩拨都能让人想入非非好嘛。现在可好，那些愤怒的歌迷开始抨击，又是恐吓信又是血书，加上那姑娘上门哭，妳说能不处理吗？”
    瞄了触目惊心的血书一眼，又瞅了哭得一耸一耸的田乐乐后，她不解地问：“虽然事态严重，但美乐蒂未免管太宽，还把别人家的经纪人当儿子骂，这不合理吧？”
    “妳不知道啊，美乐蒂是田乐乐的亲姐，她那经纪人就是乐姐找的，老板骂自家员工，妳说合理不合理？”
    她一听都要吓傻，这圈子要不要那么那么巧。
    “那要我来做什么？”
    骂到一半正打算喘口气，眼尖的美乐蒂一见到唐川宁，像是见到救星一样，热情的迎上，“妳来得正好。”
    她一怔，立即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果不其然，美乐蒂开门见山便直说来意，“川宁，妳跟长京的总经理是朋友吧？”
    一听她提起魏宸，唐川宁神色明显不对了，“妳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不重要，重点是这层关系，我思考过了，趁歌迷还没暴动前，我就是自个儿掏腰包贴钱都没关系，能不能征求魏总同意让我们发个消息，先行曝光洗发水广告的消息？
    “这点不需要我去问吧？只要有利宣传，什么时间点发新闻都行。”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本来是不需要，但我刚不是说了，就是贴钱也没关系，其实呢，我想自荐乐乐免费替他们拍平面宣传照，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在新闻里把这事说成是为了一起录制广告主题曲的方向去，二来他们也省了一笔代言费，咱们各取所需，又能名正言顺平息众怒，妳说是不是一石二鸟？”
    面对她难得恳切的笑脸，还有田乐乐可怜兮兮的模样，唐川宁右手摸到口袋里的名片，略略迟疑了，“这事哪能说行就行，就是老总底下也是有员工的，况且、况且我跟他也没熟识到那种程度……”
    眼神不自觉投向霍子爵，为难的目光里有着求救的意味。
    她就知道美乐蒂找她没好事，现在怎么正主儿吭都不吭声，难道就默认这法子了吗？
    终于，自始至终都不吭声的霍老板收到她的求救讯号，摘下耳机后朝大伙一挥，“大家先散了吧，我跟川宁聊聊。”
    老板要亲自出马说服了，众人自然不说话，各找各事忙碌去。
    “子爵，我真的愿意配合，你替我说说情吧？”
    田乐乐还想留下替自己争取什么，最后在霍子爵不悦的目光下幸幸然被美乐蒂拉到会议室继续开炮。
    偌大的空间里一下空旷了，唯有唐川宁还傻傻的呆坐在那，跟着霍子爵大眼瞪小眼。
    “手还疼吗？”
    听到他问话，一时间唐川宁还转不过来，现在不是要来讨论危机处理吗？
    可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她还是乖乖的举起拇指，“好多了。”
    扬起的大拇指上还贴着那张摇摇欲坠的史努比创可贴，霍子爵原本凝肃的目光终于软了些，细细一看还能发现沾染上些许笑意。
    她看了也跟着笑，那天纠结的无聊事现在想来也没那么纠结，才这么想，就听他道：“早说妳喜欢，我就把那些都给妳。”
    “那是你的？”她讶异。
    “难不成鬼的。”他没好气。
    她嘿嘿傻笑几声，但笑意没维持多久就散去。
    “你觉得这样做真的好吗？”捏着魏宸的名片，她明显的陷入苦恼。
    明明才刚拒绝他，现在又有求于人，要她是魏宸肯定也不乐意，一个搞不好弄巧成拙，连霍子爵都黑了。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事情或许有——”
    “老实说，你们怎么分手的？”
    话说到一半被截断，没料想他的问题如此直捣核心，唐川宁心下没准备，当场被套话，“当、当然是和平分手。”
    见他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样，她顿时坐立难安起来，还想解释就听他道：“我不希望妳淌这浑水。”
    “为什么？”隐隐中，她察觉霍子爵有些不乐意，她分不清这怒气从何而来，只知道这不是她预期中的反应。
    “认真说来，妳不是我团队的一员，没道理让妳卖人情，绯闻就绯闻吧，时间久了歌迷也就忘了，别跟着美乐蒂她们起舞。”
    这句话让唐川宁错愕当下，心底因他受误会而愤愤高涨的情绪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就憋了。
    “但我在意。”
    闷着声且冷静的说完，就感觉到他的视线挪到自己脸上。
    她的目光一下落在窗外另一幢办公楼外墙上，好一阵子不说话。
    五十二层楼高的墙面挂着一幅空白布幔，上头只写着ʻ祸水男人？ʻ一句简洁的标语，全城都在期待，全城都在猜测这个祸水男人是何方神圣。
    现在，想出那句话的人正望着自己的杰作默默红了眼，多少夜里她在电脑前想破了头，一字一句精雕细琢，就只为了让他成为最受关注的一颗星，而这个人现在却对她说，自己不过是个圈外人，真是让她情何以堪。
    心里几番滋味交杂，但没能挫她的理智，最后她吸了吸鼻子，走到他面前抬起头，“霍先生，这当下你所有合作的厂商都不希望这则莫名其妙的绯闻让你有了瑕疵，正如你说的，我确实不是霍子爵工作室的一员，但因为我肩负杂志业绩，我今天要是打电话给自己的前男友让他帮忙，为的也绝对不是你，不过你说的话倒提醒了我，既然我是体制外的人，我的行为也不用你买单，就当我们今天没这段对话，该怎么做我自己看着办。”
    这狠话虽然说得俐落，但唐川宁心底还是不免忐忑，她不敢稍做停留，拔腿就要走人。可想而知霍子爵不会轻易让她退场，只见他长腿一伸，踫地蹬在门板上，彻底挡住她的去路。
    她惊恐的抬起头，以为自己惹怒了沉睡中的狮子，可视线一触即他痛苦的神情，他的话落入耳里，日后再想起时，心还是隐隐作痛。
    “唐川宁，我对妳而言，是个男人，还只是个事业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