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糜之音

初一到初八，八天的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醉生梦死了八天，唐川宁在开工这天一大早就让韩女士给喊出了门。
    回到郊区老家，一开门罕见的是满桌的好菜，她心底暗喊不妙，但要逃亡已经是来不及，因为韩女士身上套着围裙，手上端着锅鸡汤，直接就挡在大门口。
    她一步一步谨慎的绕着客厅走了一圈，将背包放在距离大门最近的沙发上，手机紧紧握在手上，像是一场西部牛仔对战，敌方前进她就退，随时做好逃生准备。
    “不用那么紧张，难得过年，我们母女竟还没有机会好好坐下来吃过一顿饭，怎么想都说不过去。”
    慢慢的走到餐桌前，她先是浏览过一遍，四副餐具、四只酒杯，看来是有客人。
    堪堪入座后，她将双手放膝上，睁着一双圆亮的眼睛盯着母亲。从小唐家的家训便是长辈没用餐小辈不得逾矩，她忍着饥肠辘辘，看母亲在四只水晶杯中徐徐倒入红酒，接的等上几分钟，然后，还是没等到开动的时刻。
    “妈，我饿了。”
    韩女士仿若未闻，眼波婉转，露出慈母的模样，“女儿啊，过完年也二十六了，是不是该替自己打算打算？
    “当然有，我这不就在努力攒钱养自己。”她眼神盯着桌上的鸡汤，视线因为低血糖似乎有些迷离。
    但韩女士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无法自拔，“妳啊，不能因为那个魏宸因噎废食，天底下还有那么多好男人，妳怎么就不去找一个试看看呢？”
    咽了咽口水，她想起近半年来遇见的男人，翻来覆去也只有霍子爵一个。真的不是她不去找，因为不是每株窝边草都能咬。
    饿昏头的某人将脑袋放在桌上看着母亲，但韩女士还沉浸在往事中，片刻不能醒。
    “算算，这个世上会替妳着想的也只剩我一个，当年离婚要不是我坚持，妳就要被后母给虐了，但我一个女人家能干嘛呢，又要养孩子又要养家，青春都得耽误……”
    这样的开场白听着耳熟，再说完自己的牺牲奉献后，果不其然韩女士接着道：“要不是妳爸爸当年想要个儿子，我们也不会离婚，看看现在，还不是只生得出女儿，所以说，儿女命从来都由天，但嫁个怎么样的男人可是我们女人自己可以选的，所以……”
    后续的话她已经听不清，一大早就赶回家，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某人偷偷捏个片鸡肉，随即被打了手背。
    “哎呦，老妈，妳要不让我吃饭，要不快跟我说待会儿还有谁要来，我下午一点还得去工作呢。”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韩女士，怀疑自己是路边抱来的。
    韩悦也不啰唆，开门见山直说：“还记得妈妈的合伙人孙先生吧，他的大儿子刚从美国回来，待会儿想来家里拜访，我想想年轻人比较有话聊才喊妳回来，别误会，不是要相亲，妈妈知道妳不喜欢。”
    说着，她轻柔的覆盖上女儿又要往卤牛肉伸去的手，锐利的目光硬生生止住她的去路。
    这时恰巧门铃声传来，她旋即起身去应门，却不忘再次交代，“说好了，今天全程保持笑脸。”
    唐川宁扯开自己的双颊，机械的点头，“知道了。”
    好在一顿饭下来，她立即明白这位小孙先生也没有那些心思，饭后两人在客厅闲聊，他坦言自己喜欢的是男人，且在国外已经有个同居男友，唐川宁将热茶喷得他一脸一身来表示自己心底无比的欢欣，并发誓绝对会替他保密到底。
    达成阵线的两人一扫阴霾，欢快的天南地北闲聊，等到阿姨将水果端上桌，她得了空挡看下时间，才意识到已经逼近上工的时候。
    “那个，看在我替你保密的份上，能否帮我个忙？”
    小孙了然一笑，“去找男朋友？”
    她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我得去上班了。”
    “今天周日啊。”
    “我摊上一个大明星，他要开工我就得随伺在侧。”
    虽然嘴里是老大不情愿，可看在别人眼里倒是兴致高昂的。
    其实唐川宁也解释不了太多，她跟霍子爵本就不是主雇关系，但是相处起来，她敢大声说自己肯定比助理更像助理。
    搭了顺风车到目的地，才发现现场一片静悄悄的，宽敞的空间里停了数十台知名跑车，漂亮的流线线条在灯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
    这地方她敢说绝对不是片场，除了4S店，还有什么地方会停了这么多台百万名车，可诡异的是，竟然没半个销售员。
    环绕了四周一圈，不远处传来交谈声，她探头探脑的往内走去，才看见霍子爵就站在一辆阿斯顿·马丁前，正与一名技师打扮的男人低声说话。
    一见她，俊雅面容立即浮起笑意，“妳来了。”
    “不是拍洗发水广告吗？还是你临时接了跑车代言？”
    “我只是来修车。”朝技师手中接过一把钥匙，他大掌贴在她背上，轻推着她往一处走。
    唐川宁还一头雾水，“修车做什么喊我来？”
    “冤有头债有主，妳自个看看。”
    顺着他视线望去，黑色AUDI就停在维修厂正中央，她绕着车身走了一圈，越看脸色越不对。
    “我不记得有跟谁擦撞啊……”她蹲下身比划了下擦痕大小，脑子深处的记忆突然间就甦醒了，“嗳，是你车位太窄，我倒车入库时不小心刮到了。”
    “技术不好还怪人？”霍子爵打量了她一眼，也学着她蹲在车前。
    “你喊我来不会是让我付钱吧，先说好，赔钱可以，但得让我先跟老板杀杀价。”她瞄了一眼站在远处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嘴噘得老高。
    “我有这么小气？”霍子爵收起笑，半眯着眼看她。
    唐川宁立即端正面容，“我相信你没有，而且依照逻辑判断，这里肯定还有你的动产在。”
    他不置可否挑起眉，拉着她的手腕走到一辆兰博基尼前，“还真让妳给说对。”
    看着那台黄灿灿的名车，她很难不露出鄙夷神情，“你不会是想开这辆超跑上街吧？”
    “开这种车能不引人注意吗？”
    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她才发现停在兰博基尼后头的是一辆白色mini cooper。霍子爵将握在手里已久的钥匙丢给她，眼中满是笑意，“试开看看。”
    “这不会是你的代步车吧？”惊愕的瞅了霍子爵一眼，这一人一车根本不搭嘎。
    “不是。”拉开驾驶座，他稍稍欠身比了个请的姿势，“这是派给妳的代步车。”
    “不是吧……”她好奇的钻进驾驶座，里头还特别安装智能倒车系统，真是十足十符合她这个新手上路。
    “小孩别玩大车，这车刚好适合妳。”坐进副驾驶座，高大的身形让车内一下就狭窄了，她发动了车，突然意识到霍子爵的目的，“等等，该不会你修车期间的私人行程都要我代劳吧？”
    霍子爵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答案。
    “就知道你是黄鼠狼，我说没事派给我代步车肯定没安好心，我们公司都没这么好的福利。”
    可说归说，她依旧是开上了路，还兴致高昂的点开他预录的音乐，一面轻哼一面笑问，“霍先生，我们下一站去哪？”
    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半秒的霍子爵轻叹一声，指着前方，“去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