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糜之音

国民小鲜肉的宣言简直炸屏，就是采访经验老到的范晓晰也没料到会听见如此真实的答案，略略愣了三秒，又忙不迭撑起职业笑容，“既然这样，就跟我们说说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吧？”
    “那女孩……”目光越过摄像机，井天柔和的目光悄悄落在了某人身上，“很迟钝，无论我如何明示暗示都见不到她开窍。”
    嗓音里的失落惹笑范晓晰，这样一个大男孩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竟让她的母爱泛滥得一蹋糊涂，她放低姿态，语声轻柔，“那你打算怎么做，放弃？还是继续暗恋？”
    井天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告白，现在似乎只有挑明了才能让她意识到我的存在。”
    大哥，你不用告白也显得挺有存在感的好嘛。唐川宁翻了翻白眼，捂住耳朵遮掩身旁一群女孩的心碎哀嚎声。
    这当口范晓晰再也没法克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她自行喊了声“卡”，接着伸手制止摄像机拍摄，开始前俯后仰止不住拍桌大笑。
    “乖乖，你这孩子真是太逗趣了，经纪人，这段真的可以拨出吗？”
    “别别别，井天开玩笑的，这是剧透新手法，晓晰别当真啊！”
    经纪人IVY在外边灰头土脸的陪笑，可眼神里的杀气可不是造假，恨不得下一秒就杀进现场扭断国民小鲜肉的脑袋。
    趁着化妆师补妆空挡，井天委屈低喊，“IVY啊，妳不是说上节目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不会被编辑，我真心告白后妳们一个个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儿？”
    追加的冲击让唐川宁的MORNING咖啡喷薄而出，身旁的小T一脸嫌弃的掏出纸巾替她擦拭，不免感到好气又好笑，“霍太太，我真小看妳了，魅力不凡，大小通吃啊。”
    唐川宁满脸黑线，憋屈的看了小T一眼，拉起自己今早发现的白发，“我也不想的好嘛，一个霍子爵就让我操碎心，我哪有精神再去关注其他男人。”
    “妳啊，知不知道他们那些走到哪就被吹捧到哪的万人迷最喜欢妳这种对他们蛮不在乎的女人，这招数就叫欲擒故纵，得自带A仗，高手中的高手才能使的技能。”
    “谢谢妳如此看得起我，但我没有要当英雄的意思，饶了我吧。”
    “妳不用当英雄，也不必具备Penta kill技能，只要只要能当爵哥的神队友就行。他接拍这部戏就是冲着妳来的，否则巡演就够累人，他非得拖着大伙儿来拍电影，简直是自讨苦吃。”
    默默将视线调回霍子爵身上，他正弯下腰方便矮人一族蔷薇打理发型，见到她在偷窥自己还不忘投来窃笑。她皱起鼻子轻哼一声，端起手边的咖啡朝他走去。
    “现场准备，五分钟后正式Action。”
    导演浑厚的嗓音提醒现场人员开始动员，唐川宁趁隙走到他身侧，语气不冷不热，极力保持文青低存在感形象，“喏，咖啡。”
    “怎么了，今天不走逗逼路线？”
    “……”
    唐川宁瞪了他一眼，听他低喃了声“咖啡太酸”，自己也连忙喝了一口，“不会啊，喝起来跟以往差不多。”
    接过她手里的热拿铁，霍子爵摇头叹气，以着她能听见的音量咕哝，“迟钝不是病，钝起来要人命。”
    “……”
    这时更不懂得读解空气的井天也凑近，讨好的朝她眨巴着眼讨咖啡，唐川宁尴尬了一把，不得已只好把手里的那杯分给他。
    “喏，凑合著喝吧，待会可不要乱说话了。”
    与她有着最萌身高差的井天没意识到一旁有人正冷眼盯场，摇着尾巴凑近她耳旁，“妳看不出我是认真的？”
    知道这孩子是货真价实的单纯，她只有把目光调远，伪装纳闷，“看不出来，我只知道你要继续不正经，待会IVY要灭了你。”
    终于熬过五分钟，身经百战的范晓晰补完唇膏重新回到现场Action。
    “各位观众大家好，今天《娱乐SHOCK》很开心来到宋祎导演的新片《法医、美食与我》拍摄现场，刚刚趁着休息空挡晓晰才弄清楚了端倪，原来咱们井天在片中饰演苦恋女主的法医助理，这一段节目咱们来问问宋导演，是不是能改写下剧本，让咱们小井天可以逆势追击，一举击败男一呢？”
    宋祎不愧是宋祎，脸色一端，正经八百的接话，“这也不是不可能，就看咱们男二是不是有本事赢过男一的泡妞本领了。”
    话题终于绕回男一身上，范晓晰松了口气，将麦克风凑到霍子爵面前，“霍天王，听说你在片中是撩妹高手，情场战无不胜，俗话说戏剧源自于生活，肯定是现实生活中有所经验才能演得这么贴切，趁这机会说来跟咱们《娱乐SHOCK》的观众分享分享吧。”
    临时被点名，霍子爵徐徐展开笑意，低头轻捏下鼻梁，神情满是遗憾，“其实我经验不多，遇上喜欢的女孩也没有什么招术，真要说技巧，大概也只有投其所好一招罢了。”
    众所皆知霍子爵情史是一片空白，现在他似乎愿意透露点八卦，范晓晰也好奇了，不怕身穿低胸洋装走光，弯下腰把麦克风凑近他跟前，“喔～～怎么个投其所好法？银弹攻势，还是鲜花美酒？”
    镁光灯前，几十双眼等在那，霍子爵却是不疾不徐交叠起修长双腿，单手支着下颚陷入深思，“时间有些久了，我得想想……”
    那静止画面太美，不仅现场摄影不敢大口喘息，就连范晓晰也不忍破坏。大伙儿屏息以待霍子爵会有什么意外发言，最后是他自个儿察觉空挡太久，轻咳一声，打破沉默。
    “那姑娘不喜欢鲜花，不太会喝酒，工作起来比我还忙碌，所以我总是借故指使她帮我念剧本，或是下通告的深夜里，带着她去满城找夜宵，跟大伙儿没什么不同，我也得费尽心思才能借故亲近亲近她。”
    “后来呢，追到了没有？”范晓晰明显对这答覆不满意，不依不饶的追问。
    霍子爵神秘一笑，眼神溜过某人的脸庞，“后来？后来我也不清楚。”
    他们俩是现在进行式，谁会知道后来的近况？就算他早有预想，他也不愿再透露。
    “真可惜，我还以为哪个姑娘可以擒住你，想不到还是打水漂，这算不算是身为大众情人的悲哀呢？”
    霍子爵抿唇淡笑，示意这话题该就此告一段落。
    范晓晰也不是不懂看脸色，话题绕回电影上头打了一圈儿便正式划下句点。
    《娱乐SHOCK》收工后天气开始放晴，道具组在宋祎一声号令下又开始陆续动工，唯有井天一人被揪着耳朵杵在原地听训，大意不外乎是从职业道德到身为艺人就不能轻易动心的心理建设，多少人投以同情目光，唯有唐川宁拍拍屁股一溜烟的缩回房里去，赶着跟安总监开特刊视讯会议。
    每到这时候她总是暗骂自作孽，后悔自个儿没事提这什么《大明星小跟班》的企划，把自己累惨不说，还大量燃烧随着年纪增长每天前仆后继死去的脑细胞，尤其是霍子爵与井天的特刊合集，她那天开会肯定是脑抽中邪了才脱口而出这个计划，现在可好了，拍片进度严重落后，她还得安插摄影师到现场替这一大一小拍摄，想死的心都不敢有……
    会议结束后已经是八点，她趁着一息尚存准备到餐厅看看还有没有冷羹残肴可取用，低头一面点开部落战游戏，没料想门前站了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导致一拉开门便径直栽进来人怀里。
    揉着脑袋忍下疼，她没看清对方就问：“你又没带房卡啦？”
    “谁没带卡？”
    下意识以为是霍子爵，没想到头顶响起的声音是井天，她显然来不及收起错愕，就这么僵在房门口与他大眼瞪小眼。
    “没、没有谁，我以为是宋祎。”
    听到宋祎的名字，井天难掩脸上古怪的神情，他不是不知道宋祎的性向，只是触及唐川宁戒备的目光，他赶紧收敛心神，拉起手里的麦当劳纸袋，“方便谈谈？”
    朝身后看了一眼，衣帽架上挂着的正是霍子爵的衬衫，她索性抽出房卡，直接拉上房门隔绝他好奇的目光。
    “走，去别的地方聊。”
    眼下距离饭点时间早远，咖啡厅里却塞满没处去的游客，碍于井天的招摇身份，两人最后走到外头的湖心亭，打着哆嗦嗑汉堡。
    “想找我谈什么？”
    瞥了他一眼，她肚子正饿得紧，丝毫没记着矜持两字怎么写的，三两口就把一颗巨无霸给吞下肚。
    这时的井天一身正装还没换下，几分钟的心理建设后，他终于小声开口。
    “刚刚我的表现还行吧？”
    还行？
    斜眼瞥了他一眼，她老实摇头，“糟透了。”
    “要不要这么诚实。”井天搔着头不怒反笑，“不过我就是喜欢妳这样，老实又憨傻。”
    憨傻？她挑眉咕哝，“怎么听起来像在称赞一条狗。”
    “我不是那意思，妳知道我嘴笨，不懂怎么讨好女孩，但我下午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我知道妳喜欢爵哥，所以把所有的心力与目光都投在他身上，可是川宁，爵哥那样的人不属于任何一个女孩，爱上他会伤心的……”深吸了几口气，井天双手负背，极力营造沉稳端容气质，“我建议、建议妳分点心思给我，就会知道我对妳的心意绝对不假，妳要什么我给什么，决不让妳有半分一毫输给其他女孩。”
    她听罢只能咬唇忍笑，可一面又要叹气，要是这番话写进台词里肯定要让他成为新一代痴情霸道总裁，但坏就坏在他的挑品眼光一点儿也不精准，谁不好喜欢，偏偏找上自己。
    “我老实跟你说，我跟霍子爵其实……”
    他却采取ʻ我不听我不听ʻ政策，伸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们俩有革命情感，他又比我早来一步，妳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给了这个男人我能理解，现在我只是给自己争取机会，我也不贪心，能每天见着妳就好。”
    这番话要是用在试镜上他无疑是成功的，可在感情上头就太过卑微，甚至没发现自己话里的矛盾。
    既然她把所有喜怒哀乐都给了同一个人，怎么会有余力再分给他？
    “如何，行吗？”
    这恳切的男孩是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中最值得称赞的一位，她想抱抱他，把他当亲生弟弟疼，就是没可能把他当一个男人爱。
    知道善意的谎言对这固执的孩子行不通，她只能选择告知残酷的事实，“当然不行，你对我而言只是一个项目，但霍子爵对我而言意义不同。”
    “怎么不同了？他跟我不都是一样，差别在于我能回应妳。”
    眼看要进入拉锯战，唐川宁将汉堡纸盒捏成一球，心一横，咬牙说出实情，“你与他最大的差别，在于——”
    “川宁，导演找妳。”
    一道声线双双唤起他俩的注意力，霍子爵就站在两人后头不远处，墨色身影与夜色融合为一体，唐川宁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听见他的声音透过风而来。
    “赶紧，跟妳商量特刊的事。”
    这场景让她想起古龙，小说里武林高手的降临大抵不过如此。她松了口气，低声说了句“抱歉，改天再聊”，随即迈开步伐逃之夭夭。跑过霍子爵身旁时，她想给他一抹感谢的眼神，没料到这男人不怀好意而来，无预警伸手拦腰扯住她，她抬眼正不解，见他眼底燃起一丝促狭笑意，脑子瞬间警铃大作。
    何谓魔鬼就藏在细节里，霍子爵不疾不徐的淡漠嗓音传到井天耳里，将他预先打了一千CC鸡血的心脏给炸沉至太湖底——
    “对了，今晚睡妳那，还是来我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