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盈朝暮

166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未雨绸缪


太子妃脸色煞白,被怒气冲冲的紫菀拖拽着也来到荷塘旁,然而紫菀借助石堆可以站稳,她身边却没有任何可以依凭的物什,况且太子妃出身名门,未曾经历紫菀那样多的风波,身子娇贵,力气及不上别人,这一拉一拽,已经站不稳步子,她瞪大眼睛瞧着荷塘中的碎石,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放...放开....我......求.......”
    “你可也感受到了这种深深又无力抵抗的恐惧?在你随意糟践我和孩子的性命时,可曾想过,你也有命悬一线的时候?!”
    紫菀还在咄咄的逼问,多日以来的郁结全然化作了难以平息的愤懑,兜头向太子妃泼去。
    只是未曾等到太子妃的歉疚与悔恨,却已有了一双修长却颇有力道的手,伸过来扼住紫菀的手腕,重重一按,叫她吃痛之下不得已松开,太子妃惊魂未定,被那人环手拥入怀中。
    “尔芙,别怕,我在。”
    他轻轻地抚着太子妃的黑发,语气亲昵,眸中盛满的柔情,与他从前看自己时,一模一样。
    紫菀愣愣地看着太子妃蜷在他怀里小声啜泣,竟像是十分委屈的样子,而他是那样细心地呵护着她,生怕她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一般。
    而紫菀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整个人却是痴痴傻傻,像个笑话。
    太子妃惊慌之下,竟像是错乱了记忆,神情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嚷着:“琰儿,我的琰儿,琰儿在哪里?他是不是被奶娘带走了?”
    一抬头瞧见苏景宸的面庞,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揪着他的衣襟,带着沙哑的哭声祈求道:“殿下...殿下...您带臣妾去找琰儿,好不好?臣妾...臣妾实在想他......”
    苏景宸微微低头,与泪眼朦胧的太子妃对视,眸光忽明忽暗,没有喜悲,只是点了头:“好,我带你去找琰儿。”
    太子妃又惊又喜,正要与他一道离开,然而方才惊吓过度,腿脚都软了,苏景宸未有迟疑,长臂一伸,将太子妃拦腰抱起,甚至未曾看紫菀一眼,就这样转身离去。
    望着他与她的身影交叠在一处,渐行渐远,紫菀心下陡然生出了莫名的绝望,未及他想,便急急唤了一声:“苏景宸!”
    他的步子总算停下了,却还是没有转身,天地间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未有向晚的秋风,一寸寸拂过冰凉的肌肤,将透骨的寒意也一并送入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理会她,然而一开口,声音却是如厮冷漠,几乎与她从不像是相识过一样。
    “慕良娣有何要紧事?”
    “苏景宸,你莫不是以为,是我想要将太子妃推入荷塘的罢?”
    她的声音如此凄凉,他却只是淡淡回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好,很好。”
    紫菀点着头,将右脚从石缝里□□,踝腕处已是一片红肿,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两步,却还是执着地问。
    “苏景宸,这些年月,你待我的好,可都是伪装?我且问你,如今的你,心中可还有半分我的位置,你曾经说,我不只是你的太子良娣,可是如今,你又把我放在哪里?”
    他仍旧不发一语,修长的身形仿佛凝固住一般。
    紫菀心中一片悲凉,不顾脚踝处的火辣疼痛,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颓然跪倒在地,向着苏景宸背对着她的身影,规规矩矩,行了叩拜大礼。
    “妾,良娣慕氏,恭送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额头重重磕在鹅卵石铺就的花园小径上,沉重得像是砸下去的一般,几乎鲜血淋漓。
    方才她问他,只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何身份,有无重量,如今她总算明白,她在他心中,是他苏景宸的...妾。
    听着身后声响,苏景宸眸光闪现了一下,却仍是抿紧了唇,将怀里喃喃唤着“琰儿琰儿”的太子妃搂紧,迈开步子,往与宜春宫截然相反的宜秋宫走去。
    以北苑为界,春秋已变成两个分端,站在一边,连另一边的屋檐都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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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塘的事情已过去了三天,这一日下了早朝,苏景宸仍旧往北苑这里来,路过荷塘的时候,望着小路上一点点斑驳的血迹,默然在阴沉沉的天幕下立了许久,陈朗不敢打搅他,只站在北苑之外,无意识地拔着园子里的枯草,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
    等到苏景宸出来,面上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陈朗却又是一声长叹,好容易瞧着自家主子找回了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如今却又折转回了两年前,变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然而纵然陈朗有万千抱怨,却一句也说不得。
    只好跟在他身后,随着他一道入了内坊。
    杏儿的孕期到了最后的阶段,肚子已经高高隆起,浑身都肿起来,像萝卜一样,终日躺在榻上下不得地,常常一疼就是一整夜,但她却没有过一丝抱怨,从不道出自己的疼痛,只是默默忍受。
    苏景宸进得内室,冰凉的双手探一探她的额头,点点头道:“我瞧着你今日的气色倒是比前几天好一些了,清月大夫开的方子可还有用?”
    “扬名天下的医者清月,他的医术自然是高超的......”
    尤显稚嫩的面颊、孱弱的身躯,却掩盖不住杏儿即将成为娘亲的喜悦,她伸出肿胀的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却也很是艰难,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只好气喘吁吁地说:“孩子,终于快要出来见我了。”
    苏景宸淡淡一笑,还没答话,又听杏儿道:“慕姐姐的孩子......还好吗?”
    他的神色蓦地僵住了,良久才道:“有她哥哥在,不会出任何意外。”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杏儿叹一口气,“殿下这样冷落慕姐姐,就没有想过有多伤她的心吗?或者,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或多或少会有影响?”
    苏景宸嚯的站起身来,背离床榻,往窗边走去,语气终于也有了一丝无奈,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喜无悲,“我与紫菀走得愈近,平泉王就愈发认定她会是我的软肋,以她来威胁我。我不希望,紫菀落入平泉王手中,为避免这样的状况,只能远远避开。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
    “是...这样吗......”杏儿喃喃着,仿若陷入了回忆,“也对,用珍视之人的性命来胁迫他人做事,是他一惯的伎俩了。”
    她想起大雪纷飞的阴寒天空,想起身披雪白狐裘的男子,想起自己如同疯魔的娘亲,一点点悲伤的情绪漫溢开来,叫她不自觉握紧了手心,眼底有愤恨的火苗在跳跃。
    掌握了他人的弱点,就可以为所欲为,何等卑劣的手段!
    这时,苏景宸已经转过身来,却没瞧见杏儿低垂着头,眼里燃烧的怒火,只是若有所思地道:“近些日子,若是平泉王派慕和来试探你,可要记得,不要漏出破绽,日后万一出了状况,或许还需要你从中斡旋。”
    “我知道了。”
    杏儿乖巧的点头,再抬起头来,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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