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招神啦

第二章 顾子乌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见这男人了——顾子乌。他就在我跟前站着,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里,似笑非笑。
    这严冬刚过,天气乍暖,河堤上满满的都是灰黄色的枯草,部分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四下里皆无绿色。
    河里严冰初化,隐隐约约地才开了河边。我这儿无限郁闷地蹲在河边上,盯着河中央那如美人儿出浴般沾了半边儿水的美人鱼风筝,心中暗道:“果真是条鱼啊,成了风筝都改不了你的本性,不爱青天偏爱绿水啊!”
    唉,我叹口气,这好不容易花了十块钱买了个美人鱼图案的风筝,初次起飞还没十分钟呢,就挣了线窜河里去了。
    我与哥哥的法术现在基本接近于零,连个隔空取物都做不到;沙寒穹虽是妖,但也绝不可在这大庭广众的闹市施展妖术,万一招来道士可就不好了。
    如此看来,也就只能让那鱼,先在水里飘着了。
    我垂着眼,抱着那大熊,看着那风筝,衬着周遭荒芜的景色,一时竟生出些许沧桑感来。莫名其妙的,心下不安,胸口处隐隐的压抑与胀痛,仿佛这闹市、这景致,在很遥远很遥远的从前,我曾见识过一般。恍惚之间,竟有了些许的宿命感。
    正神游着,眼前的阳光忽的被一片黑影遮住。我一个激灵,忽的回神,猛地抬头——竟是他——顾子乌。
    他背光而站,半边脸笼在阴影里,他离我约有一步远,阳光给他的身体罩了一层极美的金边儿。耀眼到能照出一切的阳光,不但没照出他的瑕疵,反而让他的整个脸部轮廓都显得更加立体。他站在我面前,对着我,盈盈的笑。
    “嗨,小丫头,这么巧,又见面了!”
    “呃,好巧。”我也笑笑,转头朝河堤上看了一眼,咦,老哥方才还在呢,现在人呢?莫不是又被沙寒穹扯去砸金蛋了?
    这男人倒也不认生,就这么自顾自的在我身侧坐下,唇边浅笑着调侃道:“怎么了,垂头丧气的,方才被你哥欺负了?”
    “我哥才舍不得欺负我。”我扭过脸去看他,没好声道。
    其实,若论皮相,顾子乌着实是长的不错。别的不说,单看他那双含情丹凤眼,不知就迷倒多少小女生了。不过我这么认真的看着他,可不是因为我花痴,而是因为我总觉得顾子乌这个人,我很熟悉,是那种很熟悉很熟悉的熟悉。这种熟悉像一根线,缠缠绕绕地跨越千百年的时光,虽然纤细飘渺,却强烈地存在着,隐于皮肉,刻进骨髓。我有种感觉:我们绝对不止两面之缘这么简单,我认识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他,我们之间一定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纠缠,一定是的。如果不是今生,那就是前世了!
    “喂,小丫头,我知道我长得帅,可你也不必这么盯着我呀,干嘛,光天化日的,你那眼神像要把我烧俩洞似的!”他在我面前摆了摆手,我猛地回过神来过来,真是的,我他妈想了些什么!
    “诺,这风筝是你的吧,我给你捡回来了,可仔细些,别再往河里放了!”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果然是我的的风筝,还半湿着,不少水珠溅在了我脸上——他给我说话时,这风筝还在河中央呆着呢,怎么一眨眼就…
    这家伙不是人!我心中警铃大作——而且还是一只修为颇高的“不是人”!
    “你…”我杏眼怒睁,猛地站起来,向后一退,可脚下不凑巧,一块鹅软石好死不死的绊了我一下,我身形一个踉跄,就要朝后仰去!说时急那时快,在我就想双手撑地来个后空翻,成功脱险之际,一条胳膊,竟猛地将我拦腰搂住。
    我的身体本就带了极大的惯性,又加了些力道想去做后空翻,此刻被他硬生生地一拦,我他妈得靠,老子的腰啊!
    “怎么这几千年了,还这么急急躁躁的,像个孩子。”
    耳边传来低沉优雅的男声,是顾子乌!只见他抱着我,眼睛微眯着。此时冬季未过,才是正午多一点,太阳已有了偏西之色,冬季短促温柔的光线射在他的眼睛里,将他的眼珠染成了点点的棕色。虽美,可却像两团快要燃尽的火焰,火光摇曳的温柔下透着绝望与寂寞。
    这男子,为何竟让我有那么一丝丝的心疼?
    方才他说什么,几千年?怎么可能!我与哥哥是同胞双生,我们两个的年纪加起来也不过600年的光景。
    那便是,他认错了人?此刻他眼中看到的,并非是我。一想到这个答案,心下竟无端冷了下来,这一冷,倒也让心智回归了原位。也是,都三百岁的老妞了,就别做什么小孩儿才会做的春秋大梦!
    正想一巴掌将这男人拍开之时,眼前一道身影一闪,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站稳后,人已到了哥哥怀里。
    哥哥揽着我,抬头冲那男人冷冷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离我妹妹远点儿。”
    “那又怎样?”顾子乌眉毛一挑,将那只抱我的胳膊收了回去,唇边挂了戏谑。
    “看来,你是听不懂人话了。”哥哥的声音越发冷淡,闲着的右手指尖竟端端起了一团耀眼的白光,越凝越大。
    靠,哥哥这是要发火啊!不对,他功力何时恢复的?!
    那男人郎笑一声,语气间竟有些宠溺,“你我本来就不是人,自然也不必用什么人话交谈,我听不听得懂,赫儿,你说,又有何妨?”
    赫儿?!我在一旁一惊,哥哥也因这句话瞬间黑了脸。
    “找死!”只听哥哥大喝一声,一扬手那白光已直直冲顾子乌的胸膛而去!这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两三步远,那光团又运动的极快,眼看就要挨上顾子乌,而他却神色淡淡的,毫无一丝惧色。我本以为他会在千钧一发之时来个帅帅的逆袭——
    可惜没有。
    他结结实实的挨了哥哥那一掌,我听到“嘭”的一声轻响,那光团便没入他的胸膛之内,他朝后踉跄一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可他似乎并不在意,随意拿手一抹,笑道:“敢硬提功力来伤我。呵,‘若可杀敌一千,不惜自损八百’赫儿果真是好性子!”他看着哥哥,眼睛里有几分低沉,整个人的气势也沉默静谧了不少。
    半响他从衣兜里拿出个瓷瓶来,手一扬,便到了我手里。
    “你哥受了伤,记得让他吃。我就不在这儿惹他心烦了。”说罢,微微挑唇看了我们一眼,转身就走。
    我抬起眼偷偷打量哥哥,他的脸色果然苍白了些,薄唇紧抿着,看不出喜怒。
    赫儿。我想着这个称呼,暗下里琢磨,在我记忆里,这么称呼哥哥的似乎只有爹爹一人了。那男人与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哥哥一见他总是一副戒备到死的神态;又为何那男人面对哥哥几次三番的无礼与挑衅,竟无半分怒意?
    这男人究竟是谁?我皱了眉头,正想的出神,眼前忽飞来一不明物体,我本能的接住,还湿哒哒的——是我的风筝。
    顾子乌回头冲我喊道:“倾儿,你的风筝,可仔细收好了!”
    “哦。”我本能一应,可旋即又觉得不对:你他妈谁啊,我跟你很熟吗,还“倾儿”叫这么亲热干嘛!
    我正翻着白眼,忽觉手里一松,手中的风筝已被哥哥夺了过去!手起风筝落啊,那个利索,只见哥哥手一扬,我的美人鱼便又回河里喝水去了。“喂,哥,你干嘛!”
    接下来便是我的大熊,我还没抱热呢,却也被他“唰”一下丢到了河里。
    “喂,你到底要干嘛!”我彻底怒了,那熊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吗!
    “闭嘴!”哥哥像是中了邪似得,一把抓住我的手,从我的手心里抠出了那个瓷瓶,狠狠将它丢得远远的。
    “你…”我只觉眼眶一热,素日里伶牙俐齿,此刻却一句反击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我的哥哥啊,是父母早逝后把我养大、和我一同修仙的哥哥啊,从小到大,哪怕我再淘气,他都不曾吼过我一声,此刻却因为一个陌生男人这般对我。
    “倾儿。”他似认识到自己语气重了,走过来想要揽我,我一躲,避开了。
    “喂喂喂,小倾小倾别生气。”在一旁看热闹看傻了的沙寒穹终于是醒了过来,一把拽住我。我一回头,这才看到他怀里竟也抱了头和我那只一样的大熊,只不过那颜色是我最爱的暗紫色。他一边将那熊往我怀里塞,一边急急忙忙道:“快抱着,你哥跑了好几个摊位才找到为你赢下的,别与他闹,啊。”
    我抱了那熊,白了他一眼,噘着嘴,仍是不高兴。无意间看向哥哥,只见他面色更加苍白,一声轻咳,竟“哇”的一声,吐出了口血来!
    “哥哥,怎么了你这是!”我也顾不得那熊了,将它一丢,急忙走上前扶住哥哥。
    我了解哥哥,他一向沉稳,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这么大火。
    “没事。”哥哥轻抿了下血色的唇,冲我一笑道。
    “嘿,我说,冰块脸,你也够能忍的,一口血还得憋到现在等那男人走远了再吐,这得多大仇多大恨啊?我说,你们俩这剑拔弩张的,为了啥啊?”
    沙寒穹死吊着一张乌龟脸在一旁胡侃,哥哥看都没看他,幽深的眸子只看定我,十指颀长的手轻抚着我的长发道:“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千万的离他远些。”
    “嗯。”我咬咬唇,乖巧的点了点头,又捡起那熊来抱着,强压下心中所有疑惑。
    哥哥不说,自有他不说的道理,就算我去问,以哥哥的性子,也问不出什么。
    哥哥是这世上唯一能让我乖巧的如个真正女孩的人了,他不会害我,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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