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招神啦

今日便是元宵了，也是我们那儿民间一直在传的上元节。顾子乌打算在今日正午阴气最弱之时杀了我们两个，聚齐颜儿的魂魄，帮她复生。可我一直想不通，就算他聚齐颜儿的魂魄又能如何，颜儿已经死了，哥哥体内的意魄虽有颜儿的记忆，可我的五魂六魄中还有我慕容倾的记忆呢，强行令魂魄归位，所得到的不过是一个有着水颜与慕容倾记忆的非人类罢了，又能代表什么？还有，颜儿的身体已然消失殆尽了，他聚齐了魂魄，要将其安置在何处？再入轮回转世为人？这明显不可能！
    那就是随便找一副身体，灭了正主儿，将水颜的灵魂安置进去？可这样，水颜和个人造的娃娃有啥区别？
    眼看正午就要到了，几个魔兵把我们押到后花园的一块空旷地上，那摆了张桌子，桌上放了几盘贡品和一把古剑，看样子是要开坛做法。
    顾子乌站在那供桌前看着我们，琥珀色的眼睛亮亮的，唇边挂着一抹情不自禁的欣喜。只是那抹笑太过苍白单薄，如一个迷失在沙漠中的苦行僧一般，用幻想和鼓励苦苦经营着自己的希望。
    我竟无端可怜起他来——仙魔子午，多大的名声，多大的架子，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为情所累的人啊。
    我叹了口气，转过眼去看哥哥——他被两个魔兵押着，双手敛在背后，一身纯白衣袍，衣袖与袍摆被风吹的瑟瑟作响，一时间竟让人有种遗世独立的错觉。
    他几时换了衣裳，我暗忖道。天亮前我们分手时，他还穿着他那件土气的灰色大袄，怎么此时…莫不是也被顾子乌的指尖一点，如我的紫衫般换了白袍？
    “嘿，哥！”我喊他，他抬起幽深的眸子看定我，“何事？”
    “你说我们会死吗？”我看顾子乌那个样子，心里多少有几分忐忑。
    “绝处逢生。”他唇角挑了挑，仿若事不关己似地淡淡道。
    我抿抿嘴角，“可…”
    哥哥生性沉稳，一向办事妥帖，他说无事便是无事，我也极信得过他，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我总感觉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不安。
    “一切有我。”哥哥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压的低哑动听，“何况事态皆在我的意料之中。”
    “嗯…那，好吧。”我咬着唇，重重的垂下头，强行按下心中那抹强大的不安。
    头顶的阳光忽的被一片阴影挡住，我抬起头——是顾子乌。
    他逆光而立，整张脸都隐在浓重的阴影中。他的手缓缓抚上我的脸庞——与那日的冰冷不同，正午的阳光，让他的手掌有了一种虚假的温度——很粗糙却很温暖的感觉——他的掌心里一定有一层厚厚的老茧——仙魔也需要整日里的捏决练剑。
    “干嘛？”我往后一躲。
    “马上，你就是本尊的颜儿了。”他勾起嘴角，低头极认真的看着我道。
    “做梦！”我也瞪着他，一股被当作别人替代品的厌恶从心底升腾而起，两个字被我说得咬牙切齿。
    “这可由不得你。”他的脸上现出几丝得意来，放开我的脸，朝哥哥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有些病态地嘻笑着打量他，“如你这般标致的人物，平日里我是舍不得杀的，可如今，不得不委屈你了，赫儿。”
    真是，说的跟你有多大的难言之隐似的！我冷冷的翻了个白眼，哥说会无事便是无事，我赌他绝对动不了哥哥！
    “呵”哥哥看着他冷笑一声，“不委屈，物尽其用。”
    啥？我脑子一懵。物尽其用，这啥思维方式，老哥你不会真叫他杀了你来复活水颜吧，还是你打算跟他同归于尽？
    “你明白便好。”顾子乌的音色有些沉重，轻轻抚了抚他的肩膀，许是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得一旁那个鸟头人身的怪物急急道：“子午大人，午时到了！”
    午时？我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却只见顾子乌手下一动，只听“啪”的一声，哥哥便狼狈地摔在十米开外的土地上！
    “哥哥！”我惊叫一声就要过去，可身后的魔兵却死拉着我，让我动弹不得。
    “魔剑，起！”顾子乌右手捏决，脚下一跺，只见那躺于桌面的古剑竟“唥唥”振动了两下，然后呼的一声就凌空而起！
    “去！”顾子乌的手猛的一落，又是一声暴喝，那剑竟从半空端端的向哥哥的胸膛刺了下去！
    “啊，哥哥！”我惊叫出声，用力挣扎，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那魔剑半数没入他的身体，他的手紧紧抓住剑刃，脸与嘴唇刹那变得苍白。
    “魔剑，收！”顾子乌右手一挥，那剑竟直接从哥哥的胸腔之中被硬生生的扯了出来，“噗”哥哥一口鲜血喷到了地上。
    “放开，放开我啊，哥哥，哥哥！”我哭喊着，拼命挣扎着，可他们的爪子竟像生了根似得长在我身上，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我只能看着哥哥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染红了他俊逸的白色长袍，他用手捂着伤口，那鲜血却依旧源源不断的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将他修长的手指也染的一塌糊涂！
    而此时，他苍白的嘴唇翕动着，似要说些什么。我们是双胞胎啊，我们之间有那种永远割舍不断的心灵感应，而此刻他的痛——我狠狠皱住眉头，弯下身子——我也感同身受！
    “杀了我啊，顾子乌，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求你了，杀了我吧，我求你，让我们兄妹一起做个伴儿！”
    我低低呜咽着，看着哥哥，他的身体蜷缩起来，重重的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哥…”我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奋力挣扎，竟挣开了那魔兵，我一个瞬移到了哥哥身边，一把扑到他身上，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将哥哥俊逸的脸孔冲的一塌糊涂。
    我拼了命的摇晃他，“哥，你别吓我，哥！你不说会没事的吗，你不说会没事的吗？”我绝望地哭喊，“哥哥，你醒过来啊，哥哥！”
    可他没动，平日里宁静幽深的眸子此刻闭得紧紧的，完全没有要睁开的迹象。
    他从不许我哭的，他从来都舍不得让我掉眼泪的，他从不会弃我于不顾的，可为何…
    假的吧，
    开玩笑的吧，
    骗人的吧…
    我的手缓缓抚过他的脸，手指上沾满了他的血。许是打击来的太大，我的心竟格外的平静。
    他死了啊，他死了，这世上唯一一个会将我护在身后的、会永远懂得我的心思的男人死了！
    死了很好，对吧。
    我心里竟无端生出这样一种病态的绝望来，我咧开嘴、带着眼泪，哈哈的大声狂笑。
    死了很好，是吧，哥哥。
    一定是的！否则，你为什么不醒过来？
    死亡，一定是个非常美好的东西，一定是个在你心中比你妹妹还重要的东西！
    所以，你拥着它！
    所以，你抛弃了我！
    我要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倒要看看…
    我嘴里喃喃着，手下汇了九分力，猛的朝自己的胸口拍去！
    “时机到了！”我听到身旁一道欣喜的低喝，仅是一瞬间，我的手掌忽的改了方向，“呼”的一声，拍在了地上。
    一股酥麻感瞬间从与地面接触的手掌顺着手臂窜了上来，与此同时，我的手臂竟似废了般动弹不得。
    “你…”我惊愕的转过脸，疯狂地地瞪向顾子乌，只见他右手指尖竟端端燃起一团火来，口中念念不绝。
    “沧桑灵物，万物聚魂。随我回归，魂作如法。喝！”顾子乌脚下一跺，那道火光竟“腾”的从他的指尖窜了出来，一路凌空冲我们烧了过来，末端直接烧在了哥哥带血的伤口上！
    “你他妈干什么！”我一声暴喝，强行挥起双臂，扑上去想将哥哥的身体移开，可刚触及哥哥的身体，就觉手臂一麻，便被那火焰的的力道硬生生的给弹出一米远。
    我十分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喉咙一甜，一股血腥气涌上来，一口血“哇”的吐在地上。
    “起！”顾子乌手指一挑，我便看见一股白气从哥哥受伤的胸口涌了出来，痛苦的奋力扭动着，可无奈被那火光衔住，只能被硬生生的从哥哥的身体里拽了出来。
    “去！”顾子乌手指猛的一落，那白气冲我的脑门就冲了下来！
    我“啊”的惊叫一声，惊慌的后退两步，身体却忽如被电流激过一般，一种极让人难过的麻痹感瞬间攀爬到我的全身，如上万只虫蚁般疯狂啃噬，我用手指使劲抠住身下的泥土，却仍旧抵不住这股疼痛，大脑似坠在了梦里，耳边是自己心脏的轰鸣，后背一阵阵的发热，接着就是全身发寒，我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便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