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招神啦

第九章 初见


挑衅、侮辱、打骂如他那丑陋的面容般狠狠充斥在他所有的生活里。
    “本就为贱婢所生,就应恪守本分,天资如此愚笨,还敢学你兄长们去修炼上层法术!”
    “父亲,我…”他急急的争辩。
    “哼,老夫不想再与你这废物多费口舌!”说罢,一身华服的老头拂袖便走。
    “呸,看你那丑样子,简直败坏家门!”大兄长跳出来,狠狠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你为什么还活着,真不要脸,我要长成你这样,早就投河自尽了!”二兄长过来踢他一脚。
    他浑身颤抖着,强忍着,等他们戏谑够了就走了吧,他想着。
    “你看他长得这么丑,他娘也一定是个又丑又贱的女人!”小弟轻蔑的瞄他一眼。
    “你胡说!”他猛地朝他扑过去。
    “啊,他敢还手,打他,打死这怪物,打死他!”
    ……
    他紧紧闭上眼,扯下衣袖遮住手臂上的瘀伤,瑟缩着缩成一团。早晨兄长与父亲的侮辱还历历在目,正午的阳光这样暖,也化不掉那些伤人的污言秽语。
    他的确是家中的奴婢所生,可听那个将他养大的老婆婆说,母亲是个极标致的女人,是流落到魔界的狐妖贵族,是父亲糟蹋了她,才生出他这个怪物来。母亲在生下他的第二天就悬梁自尽了,府里传言说他是母亲生下来向父亲报仇的。
    他能报什么仇呢,难不成母亲是让他顶着这张脸来恶心大家的吗?
    他已经98岁了,再过两年便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他生得如此丑陋,又不擅术法,哪个女孩愿嫁给他这个废物?
    在这天界,魔同人一样,若不修练,便只有500年的寿命;若修炼上乘,变成仙魔,便可拥有至高法力,长生不老。
    他抿抿嘴唇,仙魔啊,和天帝一样厉害的角色,连魔王与父亲都未达到的高度,可他,一个连藏书阁都不允许进入的废物,哪可能呢?
    他叹口气,看着眼前波涛翻滚的河水,森森凉气袭来,腹中的饥饿感越发浓重。他已经三天未有米粮下肚了,因为兄长们觉得,粮食给他这样的废物吃,着实是浪费。
    也许他们是对的吧,我本来就是个长相丑陋、一无是处的怪物。
    他看着眼前白花花的河水,绝望的想。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都结束了吧。
    他站起来,朝河中心走去。
    “嘿!”伴随着一声清丽的大喝,一个物事儿砸在他的脑袋上。
    他一愣,愕然地回头——一个身着暗紫纱衣赤着脚的俏生生的小姑娘。
    她朝他跑过来,“嘿,你下去是要在这儿抓鱼吗?”
    “啊…”抓鱼?他发了一个单音节,却不知做何回答,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来喂鱼的吧。
    “哎呀!”那小姑娘跳下水来一把扯住他,“这地方水流太急,抓不住鱼的,说不定你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当鱼食呢!要抓鱼随我到那边去!”
    “啊?”他傻愣愣的任这姑娘拉着,跌跌撞撞的随她向岸边走去。
    这小姑娘是人吧,为何未指着他大叫妖怪?许是还未注意到他的脸吧。
    如果…。
    他突然下意识的想躲,他轻轻挣了两下,小姑娘攥的很紧,根本不可能偷偷跑掉。
    他跟着她走上岸边,他忙甩开她的手,转过身,急急道:“多谢姑娘,在下告辞了。”
    “嘿,你…。”小姑娘一把扯住他,“你这个人好生奇怪,哪有用后背向人道谢的道理?何况,你不是还要抓鱼的吗?”说着,就走到他的脸前来。
    “我,我不抓了…。”他结巴着,急急忙忙的将头向一边扭。
    “喂,你躲什么?”小姑娘拽着他。
    “我,我…”他支吾着,仍是不敢回头。
    “哎呀,别扭啦,脖子都要扭断啦!”那小姑娘白了他一眼,道:“别躲啦,我知道你是魔,还是只长的很奇怪的魔,和平常的不太一样!”
    “你,你知道?!”他愕然地转过脸。
    “嗯。”小姑娘一点头,“我眼又不瞎,当然看得到了。”
    “你不觉得我是怪物?”他睁大了眼。
    “什么怪物不怪物的,长相天注定,我们有什么办法?何况…”小姑娘眼珠一转,“你长得也不丑,还挺可爱的呢!”
    “可,可爱?”他有点懵了。
    “对啊,很可爱,像个大娃娃一样!”说着,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便咯咯笑了起来。
    “走吧,小魔怪,去抓鱼吧,我最会烤鱼了!”她蹦蹦跳跳向浅滩走去,“今天,我要抓好多鱼,烤好多鱼,吃好多鱼!我好久没出来玩儿啦,我那爹爹整日里让我学绣花,可学那有什么用,哪有抓鱼玩儿水来的实用自在!你说是吧,小魔怪…”
    他站在原地未动,指尖抚过被她捏过的脸,那里,火辣辣的烫手。
    他抬起脸来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心想,这人间的女子,莫不是都如她这般开放?
    “喂,你站那干嘛啊,还不来帮忙!”她早已跳下水去,似是抓住了一条大鱼,又掌控不了,忙冲他喊道。
    “哎,来了!”他一应,嘴角挑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美妙弧度,朝她快步跑了过去!
    两人起了火,从正午一直吃到太阳偏西,他一共吃了四条烤鱼,总算填上了一直受苦的胃,那小姑娘也撑的捂着肚子直哼哼。
    这是个极爱笑的女孩,他喜欢听她咯咯的笑声,所以,他便动用了自己那点少的可怜的魔力,拼了命的将鱼往她身边引,她捉住鱼,便会咯咯的笑。
    真好啊,这样的生活,他望着天边的夕阳,眯着眼睛想,若是这个女孩一直都能陪着自己就好了。
    他忽地回过神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哎呀,这么快太阳就要落山了,还没玩够呢!”小姑娘嘟起了嘴,却又跟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笑起来,“哎,小魔怪,咱们去放纸鸢吧。”说着,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纸鸢来,“差点忘了正经事,我今儿个偷跑出来,就是为了放纸鸢的!”
    “哦,好啊。”他笑笑,帮她把纸鸢放起来。
    那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在那自娱自乐,他坐在青草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真好,这样开开心心的真好。
    “喂,过来一起玩儿啊!”她喊他,他应一声,朝她走过去。
    好巧不巧,正当他微弯着身子,去接她手里的线轴的时候,她突然回头,额头刚好撞在他的犄角上。
    她“啊”的惊叫一声,线轴就落了地,“你的犄角怎么这么大,撞死我啦!”
    “对,对不起。”他忙不迭的作揖道歉。
    “啊,我的纸鸢!”小姑娘叫道。那线轴没了主人的操控,竟自己“咕喽喽”转了起来,他急忙去抓,却仍是晚了一步,那纸鸢挣了线,经直至的朝天边飞去。
    “我,我去找!”他追着那纸鸢就跑了出去。
    那纸鸢飘到了山崖下,当他满身狼狈的从山崖下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她早该走了吧,他想。看她的穿着,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哪会在意一个纸鸢呢。
    他站起来,揉了揉被摔肿的手臂,浑身上下都是酸痛。
    那悬崖可比兄弟们的毒打厉害多了,他在下面差点丢了命。
    他捏紧那纸鸢,沿来路走回去,去看看,万一这纸鸢是她顶重要的东西,万一……
    她在呢。
    当他赶回来的时候,那小姑娘睡在篝火旁,线轴躺在她手心里。
    他看着她,无端湿了眼眶。
    “我以为你会走呢,谁会在一个无用的怪物身上花时间呢。”他喃喃着“这一定是你顶重要的东西吧。”
    “唔…。下雨了。”那小姑娘嘟囔一声,翻了个身坐了起来,见到他,惊喜道:“呀,你回来了,纸鸢找到了吗?”
    “哦,这呢。”他急忙将纸鸢递给她,这果然是她极重要的东西啊,她是为了这个,才在此等候的吧。
    “你,你这是怎么了!”她把那纸鸢一把拍掉,急忙站起来拉住他左看右看。
    “喂,你的纸鸢!”他大叫道,那纸鸢被拍在地上,竟染了火,快速的烧了起来。
    “还管什么纸鸢啊!”那小姑娘竟扯着他的衣袖低低哭出声来,“快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
    “啊,我…”他一愣,这小姑娘等到现在,竟是在等他吗?
    竟等的是他吗,是他这个丑陋的怪物?
    他冰冻多年的心竟开始暖起来。
    “我,那,那纸鸢掉到了悬崖下,我,我去捡,摔了一跤。不疼,你别哭。”他一边磕磕巴巴的解释,一边笨手笨脚的给她擦眼泪。
    “悬崖?”那小姑娘哭得更凶了,“你去悬崖下捡纸鸢,你傻啊,为了个破纸鸢不要命啦!”
    “我,我以为那是你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啊”话未说完,他便一声低呼,那小姑娘猛地扑到了他怀里,号啕大哭道:“我爹都没你待我好,他整日里就只会逼我学那些无用的东西,姨娘欺负我他也不敢管!”
    看小姑娘哭成这样,他的心竟涩涩的疼,“那你娘亲呢?”他问道。
    “我娘亲被姨娘害死了,我告诉爹爹,可爹爹不信。呜呜,小魔怪,我要怎么办啊…。”
    “别哭,会没事的,会变好的。”他结结巴巴的安慰道。
    四下里起了风,火光摇曳着,一个俊俏的女子扑在一个丑陋的魔怪怀里寻求保护与安慰。
    他紧紧地拥着她,仿佛拥着全世界。
    那天分手时,她问他,你叫什么。
    子午,他答道。
    你呢,他问。
    水颜,她笑得露出了牙齿,冲他摆摆手,没如了巷子。
    这便是他们的初见。
    那一年,他九十八岁,她二十三岁,都是生命里最光鲜的年纪。
    他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将她拥在怀里的感觉,那么柔软,那么干净,尽管那时她还是个小小的孩子。
    我为什么不变强一点呢,强到可以永远保护她;强到可以永远都只让她咯咯笑着,不掉一滴眼泪。
    我为什么就是个废物,他恨恨地捏紧拳头。忽的,他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心脏也情不自禁的狂跳了起来。这念头来得太强烈,太震撼,太不可思议,他大声喘息着,用力捂住胸口——
    如果我不是子午,而是——
    仙魔子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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