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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十 太阳要落山了


若你舍不得本尊,本尊死后便记着本尊吧,本尊也想被人挂念着。
    ——顾子乌
    顾子乌迄今为止已经睡了三天了,我就这么一直在他塌前守着他。
    其实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就几天前,他还在床榻边守着我,如今就换我守他了。
    沙二娘和他年纪相仿,内力高深些,勉强替他疗了疗伤,又从药库里取了几丸丹药给他服了,情况这才稳定些。
    魔界是个很大的地方,魔民也多,可他却过的如此寂寞。顾子乌手下的魔兵魔将的也不少,那个鸟头怪物就是个厉害角色,沙二娘说,也多亏了他,才让顾子乌稍微好过些。
    他的情况很不乐观,我问沙二娘他的伤势如何时,她支吾其词道:“还不错。”那鸟头怪物在一旁直叹气,我问他,他却说“魔君交代了,不管情况如何,都不许对外说起”。
    我的心里很乱。到底是因为我人家才受的伤,我这心里多少有几分过意不去。
    可这怎么可能呢,那几个破花真就这样厉害,能把连天帝都能揍死的顾子乌伤成这个样子?
    这明显不合逻辑!
    那便真的是他自身的问题了。他曾说他将魔力输给了我,那会不会他已少了魔力护体,所以才…
    我一惊,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摩挲着手里的月牙形勾玉——这是他挂在脖子上的饰物,一件极美的东西,碧绿色,对着太阳看的时候,里面仿佛有生命在流转。
    “喜欢这个?”床上的人突然开口,吓得我一个哆嗦。
    “醒啦?”我急忙把那勾玉放在床头柜上,“感觉怎么样?”
    “喜欢吗?”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喜欢那块玉吗?”他重复道。
    “哦,很漂亮呀。”我点头。
    “喜欢就送你了。”他淡淡道,仿佛一个极其普通的饰物。
    可我知道,那不是。
    “哦,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急忙解释。
    “拿来给本尊。”他从锦被里伸出一只手,声音还是沙哑的,动作也有些迟钝。
    “哦。”我一点头,拿过来放在他手心里。
    他手里攥着那块玉,闭上眼不知念了些什么,一团极柔和的绿光自他指缝里溢出来。
    他稍微欠起点身子来。
    “要坐起来吗?”我急忙去扶他。
    “不。”他轻轻摇了摇头,“把头伸过来。”
    “啊?”我一愣。
    “把头伸过来。”他重复。
    “哦。”在这苍白的男人面前,我竟出奇的乖,把脑袋伸了过去。
    他极认真地将那勾玉挂到我脖子上,看着我缓缓道,“从今以后它属于你了,倾儿。”
    “啊?不不不!”我急忙往下摘,“这东西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我不能要。”
    “本尊说给你了就是给你了,莫让本尊生气。”他按住我的手,表情有几分严肃。
    “那…好吧。”我乖巧地垂下头。我真不敢拗,怕他刚醒过来,又被我气晕过去。
    他轻笑一声,手抚上我的脸,“怎么跟只大猫似的?”
    “喵~”我哑着嗓子、面无表情地开口,“别惹我,小心我挠你,喵~喵~喵~”
    “哈哈。”他朗声大笑,“你可真逗!”
    正午的阳光从敞开的窗子里倾泻而下,照到他苍白的皮肤上。我看着这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鬼使神差,我竟抓起了他的手掌,他一怔,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手长的很漂亮,也许更确切说是这张人皮修的很好,五指修长,一双手细瘦有力,手心里有一层厚厚的老茧。
    我看着他手心里的茧子,无端觉得鼻子发酸,我的手轻轻抚上去,“疼吗?”我问他。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半响摇摇头道,“不疼。”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我忽的心疼的厉害,有些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
    他沉默着看了我一会儿,抬手为我擦了擦眼泪,却没有安慰我。薄唇紧抿着,反手抓住了我的手,拉至榻上,指尖轻抚着,从手指到手心,来回不休,没有说一句话。
    半响,他将脸埋在我的手心里,他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闭了眼,轻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啊。”
    我一怔,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我没问,因为我知道,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
    我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我的手里一定凝了一团水汽,因为他吸气的时候,我感觉阵阵凉意。
    我坐着不动,也没有再开口,他就这样抓着我的手掌沉沉睡去。
    我俯在他身边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满天。
    床上没人!我一惊,慌忙转头,却发现他坐在方桌上饮茶。
    呼——我舒了口气,这家伙是打算把人吓死啊!
    “有你这么看护病人的吗,不负责任,我要投诉你。”他端着茶杯一本正经道。
    “大哥。”我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专业看护啊,你又不给钱。”
    “想要什么,自己拿就是了。”他慢吞吞地饮了口茶,“这整个魔宫都是你的了。”
    “开什么玩笑?”我没好气道,坐到了他的对面,“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
    “本来就是交代遗言啊。”他呷了一口茶水,目光投向窗外,“你看,这太阳都要下山了。”
    我心里一紧,不好的预感忽地荡开,我强忍着佯装无事地笑道,“太阳下山跟你有个毛关系,干嘛,你还要抒个情不成?”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琥珀色的眸子被窗外的夕阳染上了些许异样的风采,那里面满是令人心痛的希翼。
    “若你舍不得本尊,本尊死后便记着本尊吧,本尊也想被人挂念着。”他轻轻道。
    我心里一痛,怒了,“你开玩笑适合而止啊,何况这一点也不好笑!”
    “呵。”他轻笑一声,敛了寂寥的神色,走上前来拥住我,“你知道吗,本尊这几日睡得很安稳,也做了几个好梦。”
    “什么梦,梦到了什么?”我被这个男人搞得莫名其妙,他这又唱的哪一出?
    “梦到了你啊。”他的下巴在我颈窝里蹭了蹭,满足地叹息一声,“真是好梦。”
    “梦到我什么?”我好奇地追问道。
    他笑笑,放开我,手在我脸上捏了捏,宠溺道:“这个不能告诉你。”
    “切。”我一把拨开他的爪子,“你当我稀罕知道!”
    他笑了一声,也不与我争,又坐回凳上,支着下巴看外头如血的夕阳。
    我推了他一把,“干嘛啊这是?这么文艺范儿,病一场成林黛玉了?”
    他轻轻皱了眉,“本尊教你的咒法以后可记熟了,再出现反噬的情况,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顿了顿,又道,“其余的高级幻术和攻击术,本尊没机会教你了,咒法书在本尊的书房里,你抽空去学学。”
    “干嘛,交代遗言还上瘾啊?”我的心慌得厉害,佯装无所谓道:“要不你直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死得了!”
    “这个啊…”他懒懒打了哈欠,仿若没事人般支着下巴,看着外头的夕阳,拖着调子道:“让本尊想想。”他的右手食指“哒哒”地敲着桌面,“明后天吧,若运气好,兴许能撑到大后天。”
    我的心“咯噔”一沉,恶狠狠道:“逗我你开心是吧!”
    “是啊。”他支着下巴仰头看我,“逗你我开心啊。”
    “你…”我瞪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对劲,相当不对劲,他什么都懒得与我争,从他的语气里我感觉到了放任与消极。
    他轻轻转了转眼珠,“你当天帝是草包吗。杀了他,我又岂能全身而退?”
    “少他妈给老娘扯!”我心里一股邪火直冒,抬手一掌将他的床头柜劈了个稀烂,“你杀了天帝二百多年了,不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吗!”
    “那谁知道呢。”他阖了眼。
    “一定是你的魔功对不对,一定是的,你给了我,所以你现在才这么虚弱!”我指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绝不会平白无故对别人这么好,你一定有什么阴谋是不是,说,你想要什么?”我着急地想要一个答案,我像一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心底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在每次只差一点点时跌入深渊。这感觉让我近乎疯狂。
    “你管呢。”他张开眼,无所谓地耸耸肩,拎起茶壶,想给自己倒茶。
    我像头豹子似的猛冲上前去,一把揪了他的衣领,他手里的茶壶“哐当”碎在了地上。
    “这是做什么?”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说,你是不是喜欢我?”我恶狠狠地问他。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他皱着眉头把我的手从他的衣领上扯下去,讥诮道:“慕容倾,莫不是你看上本尊了?”
    我的手猛地一颤,如被人拿一把利刀一下戳中了心口,连手上都有些脱力。
    我吞了口唾沫,强压下那感觉,冲他吼道,“谁他妈看上你了!我就是想告诉你,千万别喜欢上我,本姑娘不会跟你,你怎样都是白费心思!”
    “呵,喜欢你?”他冷笑一声,“你也配?”
    我的心脏立马像被团火烧了起来,几乎不经大脑,我的手便冲他的脸甩过去了!
    我绝对是气狠了,力道也不知用了多大,只听得“啪”的一声,他的头猛地偏向一边,嘴角上一缕血丝缓缓爬了出来。
    他却像个没事人儿似的笑,转过头来,轻轻淡淡地揩去嘴角上的血迹,如看戏般闲闲道:“打得真好。”
    我浑身颤抖着,呼呼喘着粗气,一掌拍在了他身后的桌子上,那桌子立马就碎了个稀烂。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声音里却不带一丝哭腔,音调也没有丝毫起伏,如个机器人般冷冷道,“顾子乌,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很快,你的愿望就实现了。”他歪着头,眸色黯淡着轻轻道。
    我捂住嘴,堵住即将溢出口的哭声,踏着满天残碎的夕阳跑出去。
    外头夕阳衬着归鸟,到处悲凉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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