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汐东还

第8章


碍于情面,二人也不得不做个样子吃上几口。
  老板娘也十分满意,见二人吃相斯文,又道:“二位公子真是识货人,这面啊,和那茶能差的了多少呢,终归是要细细品才识得……”
  “吃完了。还有吗?”
  楚汐捧着碗,双眼满是期待。
  三人皆是诧异地看向她。她的吃相绝不算好,嘴边还有点汤汁,只是手帕让她拿去放鸡爪碎骨了,所以没东西擦嘴。平日里她饭量也小,但一见着好吃的就舍不得放下碗,吃了一碗还想要一碗。
  老板娘讷讷道:“没,没有了。店里的鸡爪子剩的不多,这锅都用了。小姑娘,你,没吃饱?”
  她失望地垂下目光,摇了摇头,道:“吃饱了,面很好吃,多谢款待。”
  一旁递来一条方帕。
  她正要抬头拒绝,没想到这方帕竟然是方慕之递来的,只得收了擦擦嘴,并诺洗好便还他。方慕之仍旧不发一言,只是看了一眼慕容放,目光中似有挑衅之意。
  楚汐自然也是看得见的。
  看来这误会,越来越大了。作为一个没有过恋人的小姑娘,难道她要卷入这场不被世俗所认同的苦恋当中?还是说,这是上天交给她的任务,来助慕容放一臂之力的?
  好吧,就冲慕容放救过她一次,这个忙,她帮定了!
  武七讪讪道:“公子,刚才我等检查其他车轮的时候,发现又坏了一个,现在还在换呢。”
  方慕之冷笑一声,道:“你这个庄主当的也特别,随随便便一辆破马车也就上路了。”
  慕容放背对着她,楚汐也不知他神色,但见武七的脸色‘唰’地就变了,她立马出声道:“呀!”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她反到忘词了,急中生智,指向鱼缸道:“我的鱼儿,不动了……”
  “……”
  到了祈都,楚汐才懂得害怕。
  曾经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如今她一踏上便是满心的不安。
  就像她跳进毒潭的一刻,直到冰冷的潭水淹没她的口鼻,直到毒兽的血盆大口朝她打开,她才知道活着是一件多难得的事,她才发现死亡到底多可怕。
  直到看见了祈都的城门,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明争暗斗的地方。
  她又要将她的性命作为赌注,踩着荆棘前进。
  在初上马车之时,楚汐曾与慕容放有过一段对话。
  那时楚汐仍坐于角落,她道:“慕容放,你为什么不问我当初为何要给自己取名楚仪?”
  慕容放仍旧品着茶,神色如常道:“我以为你是要占我便宜。”
  她噗嗤一笑,道:“那我还不如取名楚姑奶奶,这才解气。”
  他一挑眉毛,道:“这样就能解气了?姑奶奶?”
  她白他一眼,嘴角却隐隐有笑,又目视前方,道:“其实,我有个妹妹。”
  慕容放道:“在下听闻楚老爷有近十位千金,楚姑娘身为长女,应该有那么七八个妹妹才对。”
  楚汐顺手将一个靠枕扔向他,道:“不听拉倒!”
  慕容放理了理衣服,淡笑着,给她倒了一杯茶,道:“是在下的不是,在下以茶代酒,给楚姑奶奶赔罪了。”
  楚汐挪了过去,双手捧茶碗,轻酌一口,道:“你别这么叫我了,好别扭。”
  他目光带笑,看着她。
  她低头浅笑,抬起头时已经将笑意藏了起来,继续道:“若我还是楚府大小姐,不算早夭的,我倒是还有三四个妹妹。一母同胞的只有一位。不过,我说的不是她们。
  “在我幼时,我身边有个侍女叫晚央,长得可好看了,对我也很温柔。有一天,她不见了。母亲提起她满脸鄙夷之色,我不明白为什么,就逼着另一位侍女带我去寻她,结果发现晚央住在一处简陋的厢房里,大着肚子。
  “晚央还是待我很好,她说她肚子里的是我的亲弟弟,我又不敢去问母亲,几个姨娘谈及她也是一脸轻蔑,我想大概是真的吧。侍女怀了主人的孩子,何等违背礼教的事。
  “那时父亲膝下无子,只有几个女儿,也盼着有个男孩,老太爷虽然生气,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晚央过得一般,却也是吃穿不愁。只是受人白眼,只有我偶尔偷着去看她。
  “后来我的行径就被告发了,被母亲关在房内足足两个月。晚央也生下了孩子,却是个女孩。父亲连看都没看一眼,此后,更没人管她了,她和我妹妹,也过着饱一顿饥一顿的生活。母亲也不知为何,此后也不禁着我去看她,只是嘱我要悄悄的。
  “妹妹的名字,是我取的,单名仪。她很可爱,只是,她不会说话。一直到她生病了,病死了,她都没有说话,都没有喊过我一声姐姐。
  “她死的时候,下着雨。她才病了几天,一直发着烧,府里的大夫都被姨娘叫去给小弟看病,对,那时候父亲终于有了个儿子,府里还有谁会管她呢。”
  她长吁出一口气,又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晚央没有钱,我偷着把母亲送我的首饰给她,没想到那个手镯竟然是宫里出来的,当铺老板以为是她偷来的,非要捉她去报官。母亲刻意拖了几日才差人接她出来,那时候,妹妹已经死了。
  “我曾问过晚央,她有没有后悔过。她一直没告诉我。直到妹妹被葬了,她同我讲了一番话。
  “她告诉我,不要把命放在别人手上。她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攥在手里的钱财和权利,才不会背叛自己。
  “后来,我去找她时,她上吊了。她双脚穿着丫鬟穿得绣花鞋,绷得那样直。形容可怖。母亲嫌恶地让管家处理好这件事,我也不知她的尸体被扔去了哪,只是她的模样,一直是我的梦魇。
  “她的话,我永远不会忘。但是我想她明明知道这些,却仍旧那样凄凉地收尾,大概是忘了一点。
  “只有强者,能让攥在手上的东西真正变成自己的,才不会被夺走。”
  她神色平静地好像是在讲一个书上的故事,慕容放看着她许久,神色幽幽,道:“楚姑娘,为何同我讲这些。”
  楚汐一愣,看着他,又气得坐回了角落。
  为何同你讲,为何。
  她笑,道:“楚某原盼公子能稍有怜悯之心,不至让楚某在祈都丢了性命。如今看,楚某讲的故事,不算动听。”
  可是慕容放还是不懂楚汐为何愿意同他讲这些往事,但他心里也有许多的话,一直盘旋在心上,却永远都不能讲。?
☆、出仕为官
?  方慕之离开了。
  自然,她是无缘见到他的告别的。毕竟‘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只是楚汐觉得他很诡异,来的诡异,去的诡异。
  所以在她看来,口味怪异的慕容放同样也很诡异。
  她现在居住的,是慕容山庄在祈都买下的屋宅。要命的是,这个屋宅原先是楚国公府的别苑。
  楚府败落了,国公夺爵,楚氏一族被贬为庶人,永不得回都,所有楚氏一族的屋宅全都充公。所有的府邸,只要爵位相符,出得起价格就可以买走。若不是慕容山庄蒙先辈之荫,享用的礼制与子爵同等,只能买上这个别苑,否则,她完全相信慕容放会把楚国公府都给买下来的。
  祈都大宅那么多,怎么可能是凑巧!慕容放定是存心来刺激她的。若是楚府对她有一丝真情,她或者还能触景生情感怀一番,然,她如今沦落到这一地步,全然是楚府的算计,楚府以她为饵为替罪羊,全然不在乎她的生死与前途,她也无法对楚府再有什么感情。再回到楚府的宅院,只觉得浑身都难受。
  这个别苑,她是不常来,但也不是不来。每逢寒冬酷夏,母亲的身子总会不舒爽,楚国公府来客众多,也不利静养,母亲便会带着正房女眷居于此府。此府与她母族曾氏一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也方便外祖母来探望她们。自她十四岁入宫后,常伴长公主身边,才来的少了。
  所以若是单单就这个宅子的问题,她还可以忍一忍。但当她一进入院门,见到所见之景,就气的差点儿背过气去。这个庭院的每一处,无一不是仿着她在楚国公府的庭院建的,就连闺房里的摆设都相差无几,若不是首饰盒里的首饰不同,她简直怀疑她还是在楚国公府。
  于是,她当即就抓着武七的刀跑去与慕容放对质去了。
  当她见到慕容放时,他正倚着廊柱望天沉思,一副追忆似水年华的模样。她也是一愣,手里的刀险些砸到自己。慕容放询问她时,她反倒讪讪了起来,还安慰了他几句。见他脸上皆是不愿提起往事的尴尬,她几乎就要转身走了,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慕容放。”楚汐一脸沉郁地问道:“你为何知我闺房摆设?”
  慕容放本以为逃过一劫,正暗自松了口气,听到此问,回屋的脚步都没踩稳。他复又倚着廊柱,一脸茫然道:“什么摆设?”
  她本欲学着武威将军般将大刀往那柱上一砍,扬扬威风,不想那刀太沉,她一路拖着已是费力,更别说提起来,东倒西歪地,差点伤了自己,武七寻了空隙便将刀夺了回去。她怒瞪武七一眼,又转过身子看着慕容放,道:“你这个登徒子莫装了,我那小院、闺房、甚至连我床头挂的小布娃娃都与我在楚府时别无二致。你说,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偷闯进我闺房了!”
  慕容放脸上的颜色可谓错综复杂,一阵青又一阵红,见四周的仆人都瞄着这处偷笑,他咳了咳,正色道:“楚姑娘此言也太过了,在下堂堂慕容山庄庄主,闯女子闺房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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