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汐东还

第27章


  “郡主有何吩咐?”
  郡主走到楚汐身边,道:“你当有分寸。”
  不该参与的事应当早点收手。
  楚汐对她甜甜一笑,声音柔美:“郡主说的极是。婢子定会竭尽全力做好分内之事。”
  但已经参与的事,就不能退出。
  郡主看着她,没有离开的打算。
  她叹了口气,从袖间拿出一个荷包,双手奉上。
  荷包内是一块玉鱼。
  沁芳园内只有收拾残局的仆人们,待她离了府,被告知太子的车马已经离开。若是太子为了一个婢女等了许久,也是不合常理的事。她无奈地接受了这样的结局,自己徒步回去。
  等不到牵她的人,她的手藏在衣袖间。
  一切好像都与从前一样,她从景王府离开,穿过九安街,再绕几条路,空气里香甜的麦芽糖的气息,还有热腾腾的馄饨送上客人的面前。
  楚国公府上的封条一条重着一条,一年过去了,白纸上微微发黄。
  昔日的繁华如过眼云烟,剩下的只是红漆木门死死地尘封着过往。谁能想得到,楚府会有这样冷清的一天,而她好似是唯一一位记得此处的客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外。
  方慕之进门时,被她刻意放着的木凳险些绊了一跤。
  她未点灯,屋子里是一片漆黑。只有屋外的月光照亮了门口石阶,低矮的树枝在风里交头接耳。
  方慕之气结,点起了蜡烛,她苍白的脸在光亮里现了出来,方慕之一顿,道:“你不用这样整我吧?”
  楚汐挑眉看他:“效果好像还不错?”
  他扶额。
  方慕之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可是似乎在这位他心目中的未来嫂子面前,他的严肃并不能很好地维持着。
  只有这样笨的女子,才配得上我大哥。
  方慕之点点头,安抚了下自己,继续道:“计划如何?”
  “柴侯爷如今是哪边的?”
  “西边的。”
  她一愣:“去年他去了西边,今年还不回来?”
  方慕之诧异地发现这种沟通方式对楚汐来说更为简单:“反正他没多大作用,回不回都一样。”
  她点点头:“柴塔阳可比我幸福多了。”
  现在的柴塔阳,没有一个把她当做摇钱树的爹,兄长又对她百依百顺,身份才容齐俱,还有楚汐在背后偷偷帮她。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缘,楚汐很不甘。
  “嗯?你也差点就可以服侍太子了呢。”
  楚汐白他一眼:“方慕之,你学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他撇撇嘴:“今日你去了楚府,果真被安王看见了。”
  “我把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朝堂上的事我能做的有限。还有,那块玉我给郡主了。”
  方慕之看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是太残忍还是太善良。”
  “可我一直知道,你就是嘴贱。”
  “……”
  她叹了口气:“方慕之,你和我说实话,你们会不会保住陈朔的命。”
  “我回去替你问问……”
  “我知道你们俩谁更有决定权。”
  他复又坐了下来,手肘压在大腿上,身子向前倾去,双手合拢抵着下巴,道:“既然你看得见,你更不应该把我们都当做瞎子。”
  楚汐心里一跳。
  不可能,方慕之不可能进得去沁芳园,毕竟是大白天,而且女眷众多,风险极大,被发现了后果也极大。所以方慕之说的,不会是她在沁芳园里做的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方慕之点点头:“一边和方慕容达成协议,一边又悄悄地和安王勾结。你到底决定好要帮谁了吗?”
  她抿了抿嘴。小拜月节后她与陈朔的对话被方慕之知道了,那方慕容呢?
  有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可笑的戏子,自以为是的在台上表演,而台下的人心里都是看穿了她的鄙夷。
  她的目光沉着冷静:“我不觉得我现在帮了安王。”
  他笑。
  楚汐的确没有在帮安王。她为安王倒酒时,刻意将新染的颜色奇异的蔻丹示于他面前,又与柴塔阳一唱一和地,让安王留心那本书。如今安王的祈都势力大受动摇,不免对手下人产生怀疑,她摆出一副急于为楚家报仇的模样,而楚府一案最大的关联者便是太子与陈朔。太子不愿与楚府合作,所以才让楚府倒得这么快,而陈朔是参与此案破获的人,楚汐有恨也是自然的。
  所以,安王更有可能相信她在太子身边是为了报仇,并且在偷偷调查着陈朔。而那本书是一本鄄语的对照书。
  鄄人出了名的,是手艺,小到女子手上的指环,大到保护一个都城的机关术,无一不精。那只打造了凤凰泣血翠簪的关莱大师便是鄄人。鄄人本来生活在一个附属于陈朝的小国,以为陈朝皇室效力为荣,陈朝覆灭之时,也被鹿奢国给乘机吞并了。
  最可怜的是,鹿奢国的将军不仅灭了国,还屠城。为数不多的鄄人逃了出来,从此却成为了游民。这些被鹿奢国欺压而流离失所的流民,被五川大陆统称为鹿奢游民。无力反抗的耻辱永远地压在他们身上。
  那块玉鱼上,刻的文字就是鄄语。
  “你的好郡主,会参与进来吗?”
  她将玉鱼交给了郡主,就是希望郡主能放下心,不再参与此事。
  她摇摇头:“你们会保住陈朔的命吗?”
  方慕之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却也不得不回答:“既然方慕容答应你了,他就会做到。”
  她神色复杂,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道:“他答应了许多,也做到了许多。可从来都不是我希望的方式。
  “可是这件事,你们必须要答应我。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方慕之,陈朔的存在从来不会影响到方家的计划。绝对不会。”?
☆、代王之心
?  每逢月末,侍奉墨兰的大丫鬟便会出门为她采购胭脂水粉。今日也是。
  身着鹅黄色交领襦裙,梳着双垂鬓,谁敢说她不像个大户人家家里的丫鬟?
  她闪身进了一处酒楼后门。
  “曾少爷,有客来访。”
  “进。”
  一名男子身着鹅卵青色的便服,衣领绣着一圈墨蓝。身后几重淡紫色的纱帘垂下,他盘腿坐于矮几之后,笑着看她。
  “怎么穿成了这样?”
  女子看了眼关着的门,才将面纱一把扯下,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表哥,许久不见。”
  曾景同为她倒了杯酒,道:“果真如祖母所言,这曾府上下子弟,未有一人敢像你这般,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晃了晃酒杯:“听起来并不像什么好话。这酒里可有毒?”
  他笑着摇摇头:“不用这么伤为兄的心吧?”
  她轻轻摩挲着戒指,他看不见的戒指背面出现一根银针,并未发黑。她轻酌一口,道:“如今我楚汐戴罪之身,楚府、曾府都不会希望我活着。”
  “若是表妹能在被发现之前将功折罪,为兄想曾府不会不喜欢聪明人。”
  楚汐看了眼纱帘。
  她从一开始,选择的便是长公主,经历了生死一劫,本来想远离朝堂,既然方慕容将她带了来,却比起合作更愿意把她看成一枚棋子,那她觉得,还是选择长公主比较可靠。
  她从前对楚府也是半遮半掩,所有长公主交代的事情也只往曾府走,虽然楚汐出了此事,但是曾府在长公主面前的地位并没有动摇。在沁芳园里她往曾又彤的手里放了张纸条,写的是曾府人才看得懂的暗语。只要曾景同见到了这纸条,自然会明白,她楚汐,回来了。
  不仅回来,而且是从另一方势力中回来,为长公主效劳。
  她目光里有一丝狡黠:“表哥将我调查得如何?”
  她未有兄长,曾景同可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隔着一层亲缘的哥哥,只可惜楚府与曾府走得并不算近,而他们毕竟不是亲兄妹,时常要避讳着,不如寻常人家的表兄妹亲切,但有着另一种默契。
  曾景同摇摇头:“慕容庄主将表妹保护得很好。”
  并不是让人惊讶的答案。
  “可是表哥的情报少的让人可怜。”
  他咳了咳,对她使了个眼色。但她已经决定装作看不懂。
  “如今你身在太子府里,陈朔却在安王身边。你们二人,在打什么算盘?”
  她被呛了一口。
  “曾景同,曾府的情报网被你拿去捉鱼了?天下人谁不知道那陈朔升官发财踩着的都还是我楚大小姐未寒的尸骨,你觉得我和他在合谋?”
  她的话语苛责,但是声音没有什么大的起伏,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曾景同才放下心来。
  他不喜欢惹怒这个表妹,虽然他还没尝试过。
  “那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要和他作对?”
  她看他一眼:“你很可惜?”
  曾景同轻笑,道:“能削弱安王的势力,对我而言并没有坏处。但是,你到底是谁的人,我必须要搞清楚。”
  楚汐手一扬,将半杯酒洒在桌上,曾景同也不躲开。酒的分量不大,茶几也不偏不斜,酒水在桌上倒出了一个圆圈,并没有洒下来。
  “现在,就看表哥的意思了。”
  只要曾景同抬起茶几的一角,酒水就会改变方向。
  他点点头,道:“可是,你值得吗?”
  “慕容放现在把我送进太子府里,是希望我能帮着太子除掉长公主和安王在府内安插的眼线。我寻了许久,也不知是没有还是我找错了,好像没有发现长公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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