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又是如此。冬珠停留了大约一刻钟,正打算回去时,门边的一个护兵突然指着官道上扬起的一道尘埃,惊奇地说道:“那路人马,好像是往咱们这边来了。”
冬珠用手搭起凉棚,举目望去,发现官道上的一队铁骑风驰电掣一般,果然向石府的方向奔过来了。
转念之间,冬珠催马迎了过去。就在与对方相距不到几米的时候,她看到了盼了多日的表哥李熙,李熙也看到了冬珠,兴奋地唤道:“表妹,我回来了。”
“熙表哥……”冬珠一时百转柔肠,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小姑娘,你还记得咱吗?”这时,李熙身边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身宫装打扮,催马上前,浅浅的一字眉下,一双闪亮的眸子,正对着她饱含笑意。
“你是……那日的小厮?”冬珠迟疑了一下,便认出他来。
“小姑娘眼力真好。咱家奉贵妃娘娘和三殿下之命,送谢仪来了。”
“表妹,他是三殿下身边的路公公。”李熙连忙引见道。
“难道上元节那日,我救的是一位皇子?”冬珠掩嘴惊呼。
“可不是吗?殿下还等着石姑娘入宫一见呢。”路公公笑眯眯地说道。
冬珠一时尴尬起来。虽然那日拿话骗了人,但她真心不想再见面。
见表妹垂头不语,李熙对守门的护兵打了声招呼,就请一行人进了园子。
路公公却不着急,必要与冬珠同行。冬珠无法,只好礼貌地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陪着路公公一路缓行。
“三殿下可好?”冬珠寒暄地问道。
“那日幸亏遇到了姑娘,不仅贵妃娘娘和三殿下要谢你,咱家也要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呢。”路公公颇为感慨地说道。
“纯属碰巧,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还是三殿下福气大,所对才会逢凶化吉。”
冬珠陪着路公公说着话,很快到了月洞门。
众人翻身下马。冬珠吩咐守门的婆子赶紧向里头禀报。自己则引着表哥和路公公进了父亲的书房。端茶倒水,又是一阵忙乱。
老管家来得很快,李氏略微迟缓些。
路公公拿出谢仪的单子,交到老管家手里,对李氏说道:“贵妃娘娘得知石姑娘救了三殿下,心中十分感激。又听闻石姑娘要参加此次的选秀,命咱家亲自来接石姑娘进京。不知石姑娘何时动身?”
李氏听了先是一怔,一时之间没了言语。
冬珠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路公公,要进宫的是我表姐李琳儿。我还小呢,今年的阅选不参加。当初并不知道是三殿下,所以才会那样说。能否请三殿下在贵妃娘娘面前通融一下?珠儿不是有意骗他的……”
冬珠也没想到说谎会被当事人拆穿,而且还被对方纠住不放。
“是三殿下亲口跟贵妃娘娘说姑娘要参加选秀的,可不关咱家的事。”路公公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路公公,”李氏很快明白了其中的缘故,立刻接过话来:“承蒙贵妃娘娘厚爱,珠儿年幼顽劣,说话也没个轻重,这样进宫,实在令我们放心不下。恳请公公指点一二,怎样才能使三殿下原谅珠儿当初的唐突之语?”
说罢,冲身边的银珠使了个眼色,银珠立刻把准备好的荷包递了过去。
路公公接过沉甸甸的荷包,放入袖袋中,笑容依旧地说道:“令嫒进不进宫,对贵妃娘娘来说,并不要紧。关键要看三殿下的意思。如果三殿下想让石姑娘进宫,贵妃娘娘多半会促成此事。至于能否改变三殿下的心意,端看石姑娘怎样与殿下交涉了……”
“公公的意思是,无论如何,珠儿都要进京面见贵妃娘娘和三殿下了?”李氏试探着说道。
“自然是要走这一趟的。否则,三殿下也不会在贵妃娘娘面前说项,让咱家跑到辽城来。如果就为送谢仪,随便指派个宫监或侍卫就成了。”
“多谢公公指点。”
李氏命老管家亲自安顿路公公和他带来的随从。而后唤来李熙,详细盘问他这两个月来的情形。
李熙娓娓道来:“侄儿一日也不敢耽搁,生怕误了大事。晓行夜宿地走了二十余日,到了京城后直接去了少卿府,把书信和玉佩交到大姑母手中,就留下来等消息。大姑母很快向宫里递了牌子,偏偏那段日子容嫔娘娘身体不适,晚了几日才召见大姑母。贵妃娘娘接到转心玉佩后,又隔了几日把大姑母召进宫去说话。直到谢仪下来,三殿下私下里与侄儿见了一面,仔细盘问了表妹的情形。”
“你可趁机提起过你二姑夫的事?”李氏急切地问道。
“侄儿提起了,只是没说上几句,三殿下就撂下了话:石家的事,自然由石家人来说。”李熙也觉得无奈。
“三殿下谈到你表妹的时候,都问了些什么事?”李氏不甘心地接着问。
“表妹的喜好,日常做过的事,府里的情形……侄儿觉得衣食住行都问到了。”李熙如实地禀报。
“看来,京城这一趟是一定要去了。”李氏心中升起一丝希翼。
?
☆、讨厌的路公公
? 李氏留下侄儿李熙,吩咐厨房准备酒宴。然后唤来老管家,认真地叮嘱道:“路公公那里,必要仔细供奉着。将军和大少爷不在家,后宅妇人不好出面,你与表少爷小心陪着,无论路公公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他就是了。”
路公公一行人梳洗完毕,跟着引路的婆子,来到设宴的前厅。李熙与老管家已经恭候着了。桌上冷菜与酒水已然摆好,见路公公等人到了,老管家招呼人去厨房取热菜和羹饮。
路公公扫了一眼,绕过主位,坐在了客席上。
老管家见了,陪着笑脸躬身邀请:“公公一路辛苦,理应坐上位。”
“是呀,是呀!”李熙随声附和。
“咱家并非主人,怎好逾矩?”路公公淡淡地拒绝了。
李熙见路公公如此,便也越过主位,坐在对面的客席上。
路公公身后跟着的几名侍从,自觉地坐到了临桌的席面上。
老管家脚不沾地张罗酒菜,路公公却不动筷子,问起冬珠:“怎不见石姑娘?咱家瞧着她年纪虽小,但既敢临危救人,又懂骑术,也不像是养在深闺的女子。”
“表妹性子活泼,姑父姑母又一向宠着,所以才会顽劣些。”李熙不明所以地解释道。
老管家却听出了路公公话里话外的意思,陪着小心说道:“老奴这就去禀报夫人,请大小姐过来。”
后院,母女二人坐在东花厅里,桌上同样摆着午膳。冬珠对美食的抵抗力向来很小,特别是在情绪不稳的时候,吃起东西来更是万分投入。
李氏收敛好情绪,膳桌上的气氛显得平静而祥和。
老管家匆匆而来,直接说明缘由,李氏沉吟了片刻,点头应允了。
冬珠正在努力扒饭,听说让她去前厅陪路公公用膳,立刻噎得一阵咳嗽,身旁布菜的知夏慌忙放下筷子,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一会儿工夫才顺过气来。
“大表哥不是在前厅陪着吗?就算我父兄不在,也不能欺负我一个小孩子吧!”冬珠的小脸一时憋得红朴朴的,吃饭被人中途打扰,心情极为不爽。
“珠儿,不得无理。”李氏撂下脸来,轻声斥责。
“大小姐,路公公是三殿下的人,咱们得罪不起呀!再说老爷和大少爷的事还得仰仗三殿下帮忙说项呢。”老管家一脸焦急地劝道。
这时,李氏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还是先忍忍吧。等老爷和勇哥儿平安无事了,我们就找个由头把你从京城里接回来。反正你年纪还小,不参加此次的选秀,贵妃娘娘也挑不出理来,但三殿下那里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李氏跟着和缓了语气,柔声劝解道。
“母亲,你们还真地打算让女儿去京城呀?”
冬珠瞪起水汪汪的眸子,见李氏沉默不语,一时了然地站起身来,唤了声知夏,心情闷闷地对老管家轻声说道:“咱们走吧。”
前厅,路公公一直等着,见冬珠来了,立刻露出了笑脸,殷勤地端起了杯中酒:“石姑娘,你父兄不在,你就坐在主位上,小饮一杯,算是给咱家一个面子。”
一旁的老管家亲自给冬珠斟酒,冬珠也不矫情,端起酒杯,笑眯眯地说道:“是我来迟了,本该自罚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立刻觉得口中似吞了火焰一般,眸子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转头对着老管家抱怨道:“这酒也太辛辣了,怎么不给我倒杯甜水?”
席面上的人听了俱是忍俊不禁,老管家一时尴尬地说道:“路公公面前,怎好弄虚作假?”
“无妨,无妨!三殿下早已交待过咱家了,小姑娘慧黠得很,只要是无伤大雅,一切随姑娘喜欢。”路公公一笑置之。
冬珠不好意思再开口,低头佯装没听见。李熙见要冷场,连忙转移了话题,陪着笑脸说道:“公公来得好巧,明日就是端阳节了。辽城南边有一个海弯,每年端阳都会有竞渡比赛,附近还有一座凤凰山,最是踏青避暑的好去处……”
“石姑娘去哪儿,咱家就跟着去哪儿。只是不好让宫里的贵妃娘娘和三殿下久等。”路公公瞟了一眼冬珠,似是而非地说道。
李熙不好接话,老管家斟酌着说道:“夫人也怕失了礼数,方才还在商议大小姐进京一事。”
“那就好。”路公公心下落定,神色也轻松起来。
一顿饭很快在寒暄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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