跷动人生

我们国家起步较晚，电脑还在医院里不普及，更谈不上全国的医院联网，所以病人资料很不完备，研究起来不方便，而这里条件这么好，我不能放过机会。”梁民道：“可是如果不跟着老板的方向，很可能最后老板在国际杂志发表论文时不带你的名字，你知道现在国内科研领域很重视SCI论文，你没有文章，对以后的升职称、评奖，甚至职业前途都会带来不利的影响。”我笑道：“无所谓，升不了就不升，我爷爷曾是国民党军官，如果不是改革开放，我根本没有上大学的机会。今天能由国家派遣来美国留学，已经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升不升职称都无所谓，但不能忘了我们还不很发达的国家和需要救治的老百姓，只要能出一点点力，哪怕是成为后来的科技工作者的一块垫脚石，我也心满意足了。”梁民说：“你真让我感动，你放心，老板那里，我为你打掩护。”
  ?
☆、二
?  中午快下班时，梁民叫我去他办公室，他打开邮箱里一封信，是一个芝加哥中医研究机构的外国人写给他的，信中说特别想和他合作研究中医，尤其是针灸的有关内容，只是苦于没有实验经费。梁民说：“我查到芝加哥有个中医研究所，想和他们合作研究中医，你知道，我是学中医的，现在搞西医研究，确实是使了吃奶的劲了，非常吃力，要是能搞中医研究就好了。”我说：“你看这封信是用汉字夹杂许多汉语拼音写的，像幼儿园小朋友记得日记，一多半字是汉语拼音，很可爱。可见写信人对中国文化非常崇拜，起码是喜爱。只是也同样没有经费，可见美国对中医的投入还很少，基本为零。看来要发展中医，还得靠中国自己的力量。”梁民神色黯然的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混多久。”我安慰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总有一天，美国会认识到中医的重要性。”梁民苦笑道：“但愿吧！”
  中午，由于要等方渭，我匆匆赶回住地。刚进公寓的门，房东老太太从小窗户瞅着我回来，急急忙忙的跑出来，我在门厅里换上拖鞋，房东老太太拉着我的胳膊拽我到了小厨房里，悄悄地在我耳边说：“昨天荷兰小伙回来了，他在他叔叔家住了几天，我那天和你说的就当我没说，不算数。”我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我正要转身上楼，突然想起郑紫晟的事，不行，我得帮郑紫晟出口气，治治这个老太太。美国人很敬畏上帝，所以如果做了违背良心的事，往往很自责，主要是怕上帝惩罚。我决定让老太太内疚。我转身又进了一楼厨房，她已经在小桌旁坐了下来，低头专心做圣经学习小组布置的作业，她老伴坐在桌子的另一头看报纸。我坐在小板凳上说：“告诉你一个事，我听说于医生离婚了，他老公爱上了别的女人，她离婚后带着女儿来到美国。”房东老太太瞬时眼睛里噙满泪水“好可怜，我竟然那么骂维克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知道她是这么可怜的孩子”，维克多是娇娇的英文名字。看着房东老太太不停的自责，也许她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恶事，无法得到上帝的原谅，她的脸色凄楚，我又有些不忍，是不是我有点过分，不该去刺激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其实她和中国老太太一样，看不惯年青人穿破洞的牛仔裤，浪费粮食，生活奢侈，懒惰。因为他们活得太久，经历过许多艰苦，中国60年代的饥荒，美国也适逢经济危机，老头就常常絮絮叨叨饥饿年代时吃松鼠的事，他说松鼠是他们家的恩人，吃松鼠让许多人不至于饿死。我拍拍老太太的肩膀说：“没关系，于医生不会怨你的，你都可以做她的奶奶了。”老太太郑重的说：“这个周末我请她吃饭，要给她道歉”。正说话间，方渭来了。
  ?
☆、表雄心方渭乐奔波   谈技术众人起争论
?  我和方渭上楼，进我房间，我俩脱掉大衣，挂在衣橱里。我说：“饿了吧？有现成的饭，很快就好，先吃了饭再说你的事。”方渭笑笑说：“你一说我就饿了，那就先吃，我有好消息，一会儿告诉你。”我俩到厨房做饭，还有剩的六块炸牛排，热了两块大米，炒了两个青椒，我麻利的做好了饭，端上桌，我俩谁也没有说话，先吃了饭，然后我取出红茶泡了一壶红茶，然后问方渭：“现在可以说了，你到底有什么事让我中午专门回来？”方渭神秘地笑着说：“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我找下了房子，缺少人合租，你愿不愿意和我合租？就在你医院住院部的对面，房子是刚盖好的新房，不像你这旧木头房子，踩着吱吱呀呀的，总觉得要塌了。屋里灶具一应俱全，都是崭新的，房租一个月900美元，咱俩分摊，一人450，你这还一个月428，只多30美元，怎么样？有3个卧室，等另外再找个人合租，每人每月出300就够了。”我看着她说“我这儿住的好好的，又比你的便宜，虽说多30美元也没什么，可关键是我这条件多好呀，有人给打扫房间，洗换床单，你说你那地儿有我这舒服吗？”方渭说“倒也是，我们没人打扫，只能自己干，”方渭丝毫没有气馁：“这个不成那就算了，我再找别人，这两天打听到温州医学院来了个小宋，住在先前你住过的那个宾馆，我这两天一有空就去说服他，他有些松动了。”我笑着说：“他早晚得答应，我当初住在宾馆的时候，要有人来找我合租，我也立马答应了。一个月省近200美元，傻子才拒绝呢。那第二件事呢？”方渭得意的说“我发现了一个商机，你去过mayo门诊大楼吧！”“去过”“那你知不知道8层有个戒烟中心。”“知道，我每天晚上在那上面看书，看了半年呢？”“咱俩合作，把那个戒烟项目引入国内，是不是可以大赚一笔？”看她笑得像数钱一样甜，我嘲笑说：“得了吧！怎么引进？”方渭说：“你去游说你们医院的院长，我去说服我们医院的院长，先在咱俩各自的医院做个范本，然后再在全国推广，这可是世界银行资助的项目。”我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得差点岔了气：“听起来还有鼻子有眼，帽子还挺大，你先去游说你们院长试试，我没那本事，我们院长和我一共没说过几句话，我见了他都是绕道走，让我去游说院长，你饶了我吧！”方渭脸上的兴奋瞬间烟消云散：“唉，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一鸣惊人呢？”“做梦的时候”我说，“天生我才必有用，总有一天……”她站起身来走了，边走边说“我还有事，周末见。”我笑笑：“这个精力无限，一天到晚做白日梦的家伙。”
  吃过午饭，一个人也不想呆在屋里，刚下楼梯口和房东老太太撞了个正着，她大声叫住我“周，我跟你说个事，你别生气，”我诧异道：“我不生气，你说吧！”老太太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表现出全是为我好：“你嘴里有蒜味，这不太好！”“哦”，我应了一声，我想可能刚才炒菜时蒜没炒熟。她回到灶台上取了两颗口香糖放在我手里，我说了声谢谢。由于我小时候和姥姥住在一起，所以对于老年人的一些絮叨，一些嘱咐，或者一些失当的语言，都能宽容，因为他们并无恶意。甚至可以说老年人其实很可怜，常常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对社会没用的人。房东老太太的侄子每次有事，就把两个小孩放到他这里让她照顾一上午或一整天，她都很激动，觉得自己也可以做点事，也能让别人需要。其实于医生的女儿也能给她带来些乐趣，娇娇常常趁她不注意偷偷下楼在地下室她的专人跑步机上跑一跑，有一次她回来了，那女孩慌得忘关电源，被她发现了，又吵了一架。即使吵架也是乐趣，总比没有人理强。要不于医生和女儿住在这里已经一年了，房租并未增加，所以老太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说而已，以显示她的权威，让这些年青人重视她的存在。而中国是礼仪之邦，中国人的礼貌、善良，也常常让她感动，所以她常愿意把房子租给中国人。老太太常说：“中国人洁身自好，不像其他国家的人那样，经常开party，酗酒滋事，随意同居，夜不归宿”，而其他国家的人也多数不愿意住在这里，嫌这个多事的老太太像盯贼一样盯着，他们不自由。我由于经常找老太太聊天，所以她也把我当成朋友。边走边想不觉已到了实验室，总结了一下午病人，五点多钟，实验室已经空无一人了。出了医院大门，门口飘起了细雨。?
☆、二
?  回到805，厨房里已经是人烟嘈杂，我大声的说：“奇怪，你们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放假了？”杨医生看见我进来，笑着说：“你可别说，今天下午被方渭抓了个长工，这家伙自来熟，直接打电话打到我实验室，说让我帮她搬家，我又不好意思拒绝，没得办法，真真累死人了”，杨医生用吴侬软语说出来倒不像是抱怨，倒像是撒娇。
  刚才天还飘着雨，这会儿已是睛天，夕阳照在餐桌上。厨房两面墙上都有窗户，都可以看风景，不知什么时候，后院里开了几树白花，彩色羽毛的小鸟站在石膏美女手里的托盘上，一边喝雨水一边东张西望，地上已经冒出黄绿色的青草，房东老太太开着她的白色奥迪车回来了，车停进了后院的车库，老太太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从后院的小门进了家，我站在窗边欣赏这一切美景。郑紫晟刚刚还坐在餐桌边剥虾吃，这时也站在我身后：“老外真牛，85岁还能开车”，我说：“当然能，你没看老太太耳不聋眼不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