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紫晟拿起盘子里的一只虾,细细的拿修长的手指一边剥一边随口问道:“咦,你们医科大学有什么强项呢?”我想了想:“我们医科大学的副院长,九三学社主委,后来当了省政府副主席,每年在两会上备受关注的南学通,南教授”,杨医生一边炒菜,一边说:“我知道,很权威的,”我接着说:“他是我们医科大学生理教研究主任,具体研究好像是把一根中空玻璃管加热,加热后再拉长,这根玻璃管就被拉得头发一般细,然后将中空玻璃管对准细胞,就可以吸起细胞表面的一部分,这一部分表面可能有几个通道,然后给细胞不同的干预,在显微镜下看这几个通道的变化。”郑紫晟笑笑说:“你知道我们每天实验在干什么?”我说:“不知道”,紫晟说:“我们每天就在干这个工作,明天你去我们实验室看看”。我惊奇的说:“是吗?我明天去实地开开眼,看看我们南大校长的杀手锏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医生笑着说:“你到我们实验室学了回去,就可以和他抗衡了。我们实验室的老板可是在斯坦福大学,哈佛大学,Mayo clinic都当过教授。”我嘲讽道:“你怎么这么幼稚呢!南校长90年代初是我们学校一名普通老师,后来出国学了这门技术,回来后就被提拔成教研室主任,一路高升,一直升到了副省级。那是那个年代,就现在凭你再有能耐,人家不用你,给你边缘化。用的都是脑子笨的,没能力,没水平,甚至农大兽医专业毕业考了个医科大的研究生出来给人做手术的。因为这些人基础差,底子薄,就象楼房,地基不牢,再怎么盖也盖不成高楼大厦,所以提拔上这些庸才,领导就可以高枕无忧,安安全全的当太上皇了,不用担心养大孩子不由爹,翅膀硬了管不了。因为他压根就缺钙,翅膀永远硬不起来,只能在原地扑腾几下,往高飞的事还得指望老领导,老领导就成了太上皇,退而不休。甚至由于不在其位,不担其责,干起坏事来更加肆无忌惮,专门扼杀有志上进的年青人,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学生,自己的亲信,只要不先天缺钙一律扼杀,以绝后患”。杨医生不满地说:“你太绝对了吧!”郑紫晟冲着我笑:“周,你这话捎带着杨医生了,人家杨医生可是领导器重的后备军,单位里的红人。”杨医生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周医生家那里是北方的医院,不良风气严重。我们南方的医院只凭实力说话。”我忙说:“二位别吵啊,我这也是一家之言,也许片面。毕竟我才见过多大点的天?没其他意思,就事论事,发发牢骚而已。”
说话间杨医生又炒了一盘红烧红鳟鱼端了上来。屋里由于不停炒菜,虽然四面窗户大开,依然烟雾缭绕,墙上的火警报警器响了起来。我赶紧跑到隔壁的卫生间,把卫生间朝向阳台的门打开,房东老太太早已闻声上来了。边走边气喘吁吁的说:“你们烧什么呢?弄得满屋子烟,”杨医生说:“就烧了两个菜,你这抽油烟机不好使。”由于两面墙上的窗户大开,隔壁卫生间的门也大开,烟很快就散完了。我先去关上卫生间的门,刚关上门过来,就在走廊里碰到方渭和小宋。?
☆、情切切牵念妻与子 恨幽幽诉说恩和怨
? 方渭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一阵翻找,找了几个食盒,分别装了饭菜,我从搁物板夹缝里找了一个大超市购物袋,方渭把食盒放进塑料购物袋里,让小宋拎着,我,杨医生和紫晟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方渭就嚷嚷:“你们几个快去穿大衣,今晚在我们新家暖房”。
房东老太太不太喜欢方渭这种强势的人,看我们要出门,下楼去了。我看着老太太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边往出走,边说:“前段时间老太太生病了,她的子女一个也没来,愣是我们805住的中国人排了班,每天给也送饭,看护,在医院里守了她三天。后来老太太出院那天,她儿子来了,于医生的女儿把她儿子训斥了一顿,她儿子推说工作忙,于医生女儿很愤怒,骂他儿子撒谎,他儿子就在镇上开货车,到这里开车用不了5分钟,他再忙也不能一年都不露面,恐怕那货车常常跑过这门口,他都不会进来看他妈一眼,真是个逆子”。郑紫晟跑进屋去拎了衣服出来,等杨医生上去也穿了大衣下来,郑紫晟眼圈红了:“唉,老太太真可怜,那后来呢?”“后来没有了”,我说。杨医生软软的语调说:“于医生的女儿挺勇敢的,”我感叹道:“是啊!一个可爱的90后女孩,常常犯错误,受批评,不断的改进,改了还犯,吵架顶嘴,都是一副热心肠,这就是我们90后的独生子女,比谁也难想处,比谁都热心肠,比谁都脆弱,关键时刻就是比谁都坚强。她们就这样矛盾着,随心所欲活着,年轻其实幼小的心灵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因为他们是独生子女,所以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兄弟姐妹可以指望,面对无助的父母,他们先就把忧愁和责任主动扛到了肩上。可毕竟他们是被像小皇帝一样抚养大了,所以无论多大年龄心灵还是幼小的,稚嫩的。”方渭笑着说:“分析得还真透彻。”“真的,如果我再年轻20岁,恐怕也没有勇气狠批一个外国男人一顿,毕竟人家的价值观和我们不一样”,我若有所思的说。“再不一样吧,难道美国人主张不孝顺父母?难道他们不是父母生的,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方渭有些生气地说。杨医生一直沉默着,这时软软的说:“我就是个不孝顺的儿子,三年前,我母亲病危,当时科里来了一个急性心梗的病人,需要搭挢,我愣是给病人做完手术后,才开着车往老家赶,那天的雨真大,我一路狂奔了5个小时,赶回宿迁家中时,母亲终于没能等我回来去世了。临去世前,她嘱咐我弟弟妹妹,不要打电话催我,她说我在做手术,人命关天。”杨医生擤了一把鼻涕,接着说:“母亲生我的时候是难产,由于我太胖了,体重达10多斤,你想母亲是南方人,体型矮瘦,她本人只有80斤,怀上这样一个巨大儿,对她意味着什么。当时我二叔和我爸抬着筐子把我妈抬到县医院,医生说孩子太大,生不出来只能保一个,我爸一咬牙说保大人,结果幸运的是母子平安”。杨医生叹了一口气:“我母亲受的罪太多了,我后来读研究生,读博士,一走6年,我儿子都是我母亲一手带大,我妻子比我小6岁,又是独子,从小娇生惯养,什么也不会干,家里家外全凭我妈一个人撑着,我欠我母亲的太多了。”杨医生说着,竟擦了擦眼泪,“唉,谁让我们学了这没完没了需要学习的专业,又干了救人性命的职业,没办法。”郑紫晟问:“那你现在孩子在国内谁帮你照管?”杨医生说:“我每天就为这事放心不下,孩子在家里跟着我妻子,可她不会教育孩子,就知道一味地溺爱,衣服都要买名牌,比我的衣服都贵。我儿子本来学习挺好,可现在总偷偷地到网吧上网打游戏,学习成绩直线下降,在他们班都快成倒数了。”方渭说:“你干脆把孩子接来,在美国上学。”杨医生说:“他倒是很想来,可我对这边的情况也不了解,但待在家里肯定会变坏,他妈妈已经管不下他了。”我有些担忧的说:“听说美国中学生学得东西特别简单,你把孩子带来,不是害孩子吗?再说,美国的老板要求很严格,你儿子来了,难免要分散你的一部分精力,完不成老板的任务,肯定不行。”方渭说:“都是学医惹的祸,每天早出晚归,还要值夜班,没有休息日,哪有时间管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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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说着已经到了方渭的房子门口,方渭掏出钥匙开了门,依然没忘刚才的愤怒:“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一天夜里值夜班,半夜一点多,病人家属敲门,说她母亲可能不行了,晚上不让子女回家,似乎有要离世的预感,然后几个子女齐齐的给我跪下,求我救救她母亲。我去病房查看了一下病人,就是个肺气肿,也没有其他病,心率每分钟120次,窦性心率。我给她吃了半片慢心律,病人十几分钟后排尿一次,然后心率就降到了正常。那个病人不是我管的病人,第二天上午,我在走廊里碰到那病人的女儿,你猜怎么着,根本不认识我,我本来想问问她,病人怎么样了,可人家走的很快,似乎有躲我的意思,我便没有再问,可心里很难过。”杨医生说:“古人讲‘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咱倒不求病人报答,可这种冷漠实在让人心寒。”紫晟说:“还说感恩呢,不恩将仇报就不错了。有一天我的上级大夫收了一个肠癌晚期全身转移的病人,病人已经在北京最著名的医院都住过院,化疗了十几次了,北京的医院让她回家准备后事,她家属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家里去世,托关系住进我们科。早晨她丈夫喂她喝了一口水,差点呛死,护士又是吸痰,又是按压心脏,总算平静了。我中午饭都没吃,一刻也不敢离开,果然下午5点多,她儿子又给她喂水,呛入气管,病人抢救半天,没抢救过来死了。可令人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她家属把我告到医务处,说我抢救不及时。”方渭狠狠的说:“我儿子长大了,如果再学医,我打断他的腿”,“那不学医学啥呢?”我诧异道,方渭戳戳我的头:“我的好姐姐,你学医学傻了,学金融啊!银行职员,动不动年薪几十万,你看人家CEO,动辄年薪几百万。”“打住吧!又做白日梦了”,小宋终于开口了,紫晟说:“你们饿不饿,饿得话,赶紧开饭,别饿抬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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