跷动人生

吉米嗫嚅着说“我想跟你要件礼物？”“礼物？要什么礼物？”我笑着问，吉米红着脸，鼓起勇气说：“你脖子上戴的那个传家宝”。我从胸前拿起我的项链坠问：“你想要我的红玛瑙项链？”他一本正经地说：“是”，那可不行，这是我出国前我妈妈送给我保平安的传家宝。吉米有些失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古铜色的圆牌牌说：“我拿我的传家宝和你换”。我笑着一把抢过来说：“我看看什么传家宝！”上面刻着“飞虎队队员莱恩，1942年美国国防部”的字样，我吓了一跳，这么贵重的礼物，为什么要给我？我知道吉米一直以来对我有意思，可我已经结婚了。我赶紧假装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说：“把你的手机给我”，他掏出手机，“你要手机干什么？”我一把抢过来，“别拿去我的手机”，吉米果然中计了，我刚才突然想起一年前，他抢夺美元的事，决定故伎重演，结果不出我所料，我乘他着急，把徽章塞回他的手里：“我拿徽章换你的手机，怎么样？”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然可以，只是没有了手机，会不方便”，机场大厅里开始响起催促登机的广播声，他象想起什么似的：“你的项链还没给我呢？”我笑着说：“我的东西不和你换了。我已经把你的牌牌还给你了”，吉米急的不知说什么：“你得把手机还给我，你喜欢手机，我下次再买个新的送你给，这个不能给你，上面有许多朋友的电话”。我诡秘的挤挤眼：“呵呵，这可是我刚才用牌牌和你换的，你都答应了”，吉米急得要疯了，我把手机塞进他口袋里，跑进登机口，我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摆脱这个难缠的家伙了。我坐在座位上，想着吉米发现我塞到他兜里的红玛瑙项链时惊愕的表情，不禁哑然失笑。飞机轰鸣着冲上了蓝天，一位漂亮的中国空中小姐走过来笑着问我：“你是周密小姐吗？”我说：“是”，她把一个牌牌递给我：“刚才有个叫吉米的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我接过空姐递过来的勋章，拿在手里，不由的落下泪来，泪水滴在那枚勋章上，模糊了上面的自己，我喃喃地自语道：“再见，美国，再见，吉米。”?
☆、二
?  北京机场，工作人员戴着口罩在检查下飞机的乘客是否发热，以免发生传染病，有两个不知情的老太太一个说自己昨天拉肚子，一个说有点头晕，被机场工作人员带走了。在机场出站口，我没有在热切的迎接的人脸中看到熟悉的老公，却看到朝我拼命招手的小万，小万是老公的朋友。小万接过我的行李箱，说：“嫂子，我哥临时出差，让我来接你”，我没有说话，老公总是很忙，近半年来几乎不怎么上视频聊天了。
  小万开了一辆越野车，把我的行李全部放进后背箱。从北京到永安市开车需8个小时的路程，一路上小万似乎心情很沉重，客套地问了几句，“嫂子，回来北京，是不是觉得天气很热？”我说：“是啊，都入秋了，还这么热”，我看看车上显示的的温度30度。小万清清嗓子，好象鼓足勇气突然郑重地说：“嫂子，有件事我想我该和你说一下，我哥在你去美国的这一年里，又有了新女朋友”。他一边说，一边从车内后视镜里紧张地观察我的反应。“哦”，我极力地控制住情绪，用平缓的口气说：“多长时间了？”我指的是他的新女朋友，小万紧张的满头大汗，他把空调冷风开大些说：“有半年了”，也就是说他春节不去美国，从春节开始就极少视频聊天都是因为这个。其实我早有预感，只是老公那样木纳、老实的一个人，也会出轨，多少让我有些意外，但是多年当医生抢救病人的从业经历练就了我泰山崩于前而不慌乱的特点。我冷冷地说：“那个人是谁？”小万看我并没有生气的反应，松了一口气说：“我哥办公室的同事，田丽”，“哦”“田丽？就是去年刚大学毕业的那个小姑娘？”我有些吃惊，“是，那小姑娘不知道怎地就喜欢上了我哥，恰好你又不在，他们天天在一个办公室，难免……”小万似乎怕我不理解，还是不原谅他的背叛，一个劲的解释，我刚要说什么，又不屑地忍住了，然后打断他：“我知道了，我有点困了，想睡一会儿，你自己开行吗？”小万说：“没问题，放心吧！嫂子，我在部队时就是司机，保证不打盹，你就放心睡吧！”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车子也驶入永安市区，我叫小万开到新花宾馆，我在宾馆登记了一个房间住下来，我已经没有家了。
  小万开车走了，我先洗了个澡，躺下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看看时间已是晚上12：00，给老公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吞吞吐吐的说：“小万都跟你说了吧？对不起，”我冷冷的说：“别说那些没用的，什么时候去办手续？”我不想听他做什么解释，其实我自己内心有些理亏，说老实话，和一个医生结婚必须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你得忍受他每周一个夜班，从来忙得没时间管家，孩子没空照管，没有节假日，即使是春节七天长假，中间的第三天医院全院上班查房，开大处方，给病人调整用药和治疗。不仅如此，医生升职称很难，竞争激烈，需要不断学习，上完5年大学，3年硕士，3年博士，才算完成了学业。这11年花的学费不说，一般读完最少也得30岁，这时候已经是大龄青年，找对象成了头等大事，而且基本是困难户，尤其是女生。我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到现在结婚10年了，头三年虽然住在家里，但由于是最低级的住院医师，所以基本上是24小时住在医院里，自从大学毕业，我再也没有和父母亲过过一个春节，姥姥去世，我也无法赶回去。之后7年，有六年在外地读硕士和博士，一年待在美国，老公长期独守空房，已经是相当不易，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抱怨老公，所以我依然平静的说：“明天上午9：00，你到新花宾馆302室，证件带齐全，我们去办手续”，然后啪挂断了电话。心里突然觉得空空的。
  既然回来了，应该跟科主任说一声，可我现在不想接触任何人，我想起好朋友，护士小梅，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小梅的电话：“小梅，我是周密。”小梅听是我的声音，激动的快跳起来了：“我想你这两天该回来了，好家伙，去了一年也不打个电话”，小梅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孩，虽然刚25岁，来医院当护士都6年了，干活很麻利，我俩夜班常常搭班，一般的问题她都自己处理了，很少因病人的小毛病叫醒我。我说：“明天，你帮我和主任请个假，我需要休息一个月，另外我离婚了”。说完，我终于泪如泉涌了，小梅慌了：“没问题，我和主任说，不是，那为什么离呀？那你现在在哪儿呢？”小梅连珠炮似的问，我回答说：“我在宾馆，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你睡吧！”小梅无奈地说：“好吧！那你一个人想开点！”
  第二天上午，老公开车载我去了民政局，很简单，我们没有任何需要分割的共同财产，结婚至今10年了，没有房子，住的单位公房，也没有孩子。不到2分钟，手续就办完了。我自己打车回了宾馆。天格外的蓝，我叫了一份外卖，包子烩菜稀饭套餐，好久吃不到家乡的包子了，真好吃。想想自己这么多年，辛苦奋斗，生活刚有些起色，家庭又出现了变故，突然很想找个亲人哭诉一场，父母在北京帮弟弟带孩子，忙得连视频也顾不上，更别说和我说话。我从小由姥姥带大，直到19岁考上大学那年，才离开家乡。5年前的冬天，姥姥病重，后来去世，当时我们学校正在考试，家人没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直到春节时，我妹妹才告诉了我，我如五雷轰顶，哭了整整三年，从此再未回过家乡，我想回家乡到姥姥的坟前看看。我把行李寄存在小梅家，自己只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小梅说她已帮我请了假，主任让她转告我，一切要想开。
  9月18日早晨，我打车到长途汽车站，坐上从永安市开往家乡河边县的大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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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外婆上坟寻旧迹   酒乱性意外逢吉米
?  河边县隶属榆圈地区管辖，车走到州府地界，上来了几个当地的农民，他们吆五喝六拥挤着往过道里走，一边拿当地方言打趣，一边拿眼睛贼溜溜地在车上的乘客身上逡巡。每人手里拿个小板凳，然后把小板凳放在过道里，坐下开始赌钱，其中一个高个子瘦长脸，眼睛浑浊的男人拿出四桶罐装可乐，给每人分发了一罐。他打开罐时，突然高兴的惊叫起来：“中大奖了。中大奖了”，然后手里拿着易拉罐环，在每个人面前晃一晃，我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好奇的问：“中了多少钱？”那几个人马上凑过来，争先恐后的说：“估计不少吧，特等奖呢！”其中矮胖黑麻脸说：“二愣子，这得到省城领奖，你哪有路费？”被叫二愣子的就是发现易拉罐环上有字的瘦长脸，他哭丧着脸说：“是呀，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然后转头对我旁边的中年男子说：“大哥，要不，你拿去领奖吧！你多少给我点钱就行了”。那中年人看他们衣衫不整，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刚要抽出一百，旁边叫瘦猴的小个子马上说：“两百就两百吧！咱能碰上也是缘份，”拿易拉环的大个子手疾眼快地拿去了那中年男人手上的钱，把易拉环连同罐子塞在那中年男子怀里，嚷嚷着下车走了。那伙人一下车，车上的人就炸了锅似的指责那中年男子：“你不该轻信那帮人，那些人天天在车上，坐不到十分钟就下车了，都是一帮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