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不可侧漏

16 乡长


芍乡的曾乡长年近不惑,壮硕的身材有些虚胖,这天的大中午他本在主屋中歇息。
    因中了巫术,一直都精神恹恹,神色恍惚将要入眠间,忽见眼前一青绿色火光闪过……
    诡异的‘鬼火’围着他周围‘咻咻’地飞,把曾乡长的魂都吓没了……
    出于求生的本能,他精神大振、一扫平时的虚弱,蹭起身来鞋都没穿便往屋外奔去。
    一边跑一边惊叫,“鬼火啊!鬼火出现了!救命……”
    灵异的‘鬼火’从他身前窜过,乡长回头便见自己家的宅院已经冒起浓烟来…
    他心里绝望道,完了、完了,自己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何就被老天爷如此严惩啊?!
    而此时立于院墙上的三人,看准了势头,如天神般降临在宅院中。
    ‘救世主’三人落地,并不急着灭火,而是先摆了个阵型,两个黑护法一左一右站在前,吴山月站在后,成三角阵。
    宗智用了内力,故意将声音塑造地浑厚一些。
    “天地同生,扫孽除障。”他臂抱木剑,傲然屹立。
    他话一出口,那灵火像是被震慑了一般,慌张乱窜起来。
    这时,同样执剑而立的胥有慕上前一步,对已经吓瘫的乡长道:“芍乡曾远秀乡长,你不必恐惧,我们是良邑吴氏的天师,日前我们听说芍乡有坏人作恶,吴氏一向扶善惩恶,所以此次前来便是助芍乡消忧解难的。”胥有慕举止华贵不凡却并不高傲,正好塑造一种飘逸绝尘的形象。
    而吴山月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这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她负责在后头装深沉,他们两人负责在前面浮夸…
    这时后面的吴山月只觉得无语,心中腹诽:这也太浮夸了些吧…
    也不禁担心起吴氏平易近人的亲民形象是否就此破灭…
    而乡长听了他们的话,还是不明所以,随着他混乱的呼吸,嘴边的八字胡也一颤一颤地,他忽然惊慌地指指他们身后的房屋,“啊…我的屋子……帮我……”几乎慌不择言。
    黑护法两人心领神会,点点头,皆挪开一步,让出吴山月。
    胥有慕微低首,严肃恭敬道:“灵火危害百姓,还请圣女出面平乱。”
    吴山月本来就宝剑在手,要发功了。但听胥有慕一声‘圣女’,她身子一歪,险些一个趔趄……
    确、确定不是魔教……?!
    护法二人何其淡定,他们若无其事地闪到一旁,静待吴山月摆平一切。
    看着虚胖的乡长眼巴巴地望着她,吴山月也不多做耽搁,她一抖袖袍,宝剑亮出。
    吴山月曲中指和无名二指,放在纱帽前,口中喃喃念诀,气息浮动红纱,露出小巧的下巴,和脸上依稀可见的墨色弯月……
    灵火符不过是方术中一种小的障眼法,乡长所看到的屋宅被焚烧的场面,都是虚幻出来的。目的就是想吓唬了他,以达到让他引来乡里的其他人的目的,虽然这得委屈了乡长大人。
    然而似乎效果并不显著,非但没有引来其他乡民,甚至连乡长家中的人都没惊动。
    吴山月感到疑怪的同时,已念诀收回了灵火符,而宅中的虚像也一一消逝。
    曾乡长看到自己的宅院瞬间恢复了原样,惊魂稍定。他腿脚发软地倚在门柱上,抹了抹汗,还不忘向他们道谢。
    他拱拱手,“多、多谢几位天师。”然而就是如此,但他似乎还并未打消心中的疑虑,他一边抹汗一边偷眼瞧着他们三人。
    “三位天师真是吴氏人?可芍乡前段时间……”
    对于他小心翼翼的试探,胥有慕早有预料。
    他缓下语气道:“曾乡长要说的我们全然知晓,其实我们已严惩了那三个作恶之徒,他们不光冒名害人,还拿人钱财。吴氏百年大族是决不允许有外人诋毁的。”他说着给了吴山月一个眼神提醒。
    吴山月会意,手指一并手腕翻转,从袍中扔出三件灰袍来,那乡长眨了眼,倒以为是她凭空变出来的,不由地又敬畏几分。
    三件灰袍被甩在乡长跟前,他眯眼一看,不就是以前的那三个天师所穿的袍子么!
    乡长吃惊地抬起脸,就见那带着红帽的圣女终于挪动了身子,开口了。
    “曾乡长,你看。这是不是你家夫人被恶徒骗走的金簪子?”她并没有刻意变声,而她本来的声音就清越动听,这会儿缓缓道来,便如同雪山上的冰雪融化了一般,汩汩雪水淌进乡长余悸未消的心房。
    曾乡长离了柱子,恭敬地接过吴山月手中的簪子。小心翼翼地察看,一看之下,惊道:“这不就是内子去年庆寿我家大儿送给她的金镶玉吗?怪不得走时没见她戴着,原来是被骗子给骗去了啊。”
    曾乡长活了近半百岁,心如明镜似的。他知晓这簪子是被家中妇人拿去犒劳那三个骗子的,不过他不敢实说,是怕这三位天师会不悦……
    现在一切都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了。曾远秀毕恭毕敬地向他们三人作揖,嘴上喃喃念道:“小人先前不识几位大师身份,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三位天师快请进屋上座…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他们三人都是懂人情世故的,又都是年轻小辈,被这叔伯辈分的人物这么点头哈腰,难免有些亏心。
    为了减少尴尬,三人皆道不必多礼,然后便顺应这乡长往正厅里去……
    乡长只是小小一个父母官,为人正直、清廉。他家的正厅也只能算芍乡中很普通的,然而似乎久无人烟,这些椅凳上都沾了一层薄灰。
    吴山月知晓乡长定会让她坐上座,所以她一进屋便择了右侧的位子率先坐下去。
    胥有慕见着椅子上的灰尘,遮在衣帽中的剑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他并不坐下,而是走至吴山月身后,站定。
    宗智在太阳下站了许久,早就想坐一会儿了,但见公子似乎还在戏中,他也不甘落后,随即站到吴山月身后去。
    吴山月坐于椅上,后头有两座‘大山’。心道:真是有生之年啊,下属翻身当主子了啊!
    曾乡长不知他们的内情,只唯恐屋小怠慢了几位,他提议要下去备茶。
    然而胥有慕三人是有正事要做的,自然立马婉拒了。
    “乡长不用拘礼,我们习方术之人,本就尘埃不沾、五谷不食。芍乡人民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还是救人要紧。”
    胥有慕一道完,吴山月和宗智两人皆眉心一颤,心思各怀。
    吴山月:公子果然会唬人,被他一说,连她都觉得吴氏高深起来了呢。
    宗智:公子不愧是公子,扮个护法都入木三分,看来我的技艺还需要继续提炼啊…
    傲然而立的胥有慕注意到两人崇拜的目光,一人回以一个警告的眼神。
    两人又默默坐/站正……
    胥有慕侧侧身,又开口了,“曾乡长,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召集了中巫术的乡民,好让圣女快点解除巫术,也避免更多乡民殒命。”
    然而曾远秀却犹豫了,他踌躇半响还是开了口,“大师,中了巫术但是出乡了的人也要召集回来吗?”
    “出乡的人?”
    胥有慕骤然神色一沉,可把曾乡长吓了一跳,他诚惶诚恐地解释道:“当时乡里人命这么一条条没了,于是大家都不想坐以待毙,所以凡是年轻能走的都出乡去,想找其他天师,看能不能挽回一命。”
    乡长冷汗直流,又道:“我家的妻眷儿女也跟着出去了,但我是乡长,是要留下来守住芍乡的。乡民愚钝,希望天师莫怪。”
    吴山月听了,心道怪不得方才他们折腾得那么大动静都没引来人呢,原来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啊。
    但同时她也敬佩这位尽职尽责的乡长,于是她出言安慰道:“乡民所做之事本就天经地义,乡长无需介怀。我们几人虽是与鬼怪害人之物打交道,但也不过是平凡之人,你莫要惶恐。”
    “不过,巫术却是耽搁不得,兴许在他们还没找到天师前就可能发作了。所以乡长你还是以最快的方式通知到那些外出的乡民吧,你放心,只要他们能回来,我便一定有办法救人的。”
    说着她已站起来,作势要离开了。
    乡长见此,上前就要作揖,“出乡的人我会立即通知,在此之前,几位大师不如就在寒舍住下……”
    吴山月受不起乡长的大礼,她连忙扶起他,拒绝道,“乡长不必多礼,习方术之人,本就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待到乡民回乡之日,我们定会适时出现,为你们解煞。”她将胥有慕那一套活学活用。
    一旁的胥有慕看她一眼,似乎想到什么,他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哨。就见窗外扑哧扑哧飞来一只黑鸟,沿着上空盘旋一圈后,乖巧地落在胥有慕手臂上。
    赫然就是当初给吴山月寄信的那只黑鸽……
    这一路来,吴山月见惯了胥有慕拿鸽子当大雕养的诡异场景,此时她已能淡然观之。
    胥有慕将黑鸽递给曾乡长,淡淡开口道,“乡长大人,这只黑鸽很有灵性,可借你一用。”
    曾乡长接过鸽子,十分感激。心道,吴氏的天师不光本事大,无私地帮助他人,竟还能如此周到,实在伟大。
    “那好,曾乡长您尽量快点通知乡民,人都到齐后,我们自会再来芍乡。”吴山月被厚厚的帷帽遮得透不过气,只好快些与那乡长道别。
    “三位天师,我送你们出乡。”曾乡长似乎要跟来。
    胥有慕也想快点脱了这身衣裳,他眼疾手快拦住曾远秀,和善道:“曾乡长不必送了,你还是先进屋把鞋袜穿上吧。毕竟你也中了煞术,身体虚弱,不可再多生疾病了。”
    说完,三人便一刻也不停留地朝大门走去……
    曾乡长几乎感激涕零了,他目送几位天师远走,心里赞叹:天师大人真是体贴入微啊……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