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不可侧漏

17 变卦


吴山月三人出了乡长家,便又悄声无息地回了容宅,后面连这几日都蹲守宅中,由老管家和容馥打探消息……
    原本还有点担心外出的乡民并不会相信乡长的一面之词,他们还商量是否在做几场戏。没想到却是低估了芍乡乡民对这位父母官的信任。
    不过三四天,那些外出求生的乡民都悉数赶了回来。
    然而他们几人也不会天真地将乡民们对乡长的信任,当做对吴氏的信任。要想彻底取信于人,还得亮出真本事才行。
    于是第四日一早,他们三人照样那身行头,去了乡长家……
    曾家宅院里,因子孙妇孺都归来了,一家人正坐在一堂,互诉衷肠呢。
    忽见两黑一白三条身影从天而降,热闹的氛围呆滞片刻。
    身材敦实的曾乡长最先反应过来,颠颠地出门迎接。
    心道,这几位天师果然神通广大,他家的人刚到齐,他们就驾到了。
    “三位天师,快上座,我已经将乡里的大多数人都通知回来了。”
    紧随他后的是一家子亲眷,他们带着怀疑也有好奇地出来,是想看看曾远秀口中数次提到的天师。
    吴山月的帷帽被她专门换上轻薄的红纱,这会儿她隔着薄沙能大致看到曾家人的面貌。
    印堂乌黑、唇色灰白,是煞气驻体之兆。如不快速解煞,只怕无力回天。
    “乡长,您的家人煞气甚重,你们将生辰八字和自身毛发交予我,我现在便帮你们解煞。”吴山月开门见山道。
    乡长没有半点犹疑地连连应是,但他的家人却似乎没有轻信。
    “又需八字和肤发?”他家夫人试探地问道。
    这时胥有慕轻笑一声,回答道:“曾夫人无需再怀疑,芍乡如今情况本就气数将尽,我们根本无利可图。这次前来也是除恶扬善,挽回吴氏的名声。”
    乡长是亲眼见证了白衣‘圣女’的本领的,他们出乡之人到如今都没找到解决的办法,不如便让几位天师死马当活马医,也好过一直这么无望下去。
    曾乡长生怕自己妇人的问话得罪了天师,忙扯开她,连声道:“天师不要与家中愚妇计较,她刚回来,并不知几位天师神通广大,天师见谅、见谅。生辰八字和毛发我现在就给您,不如就从我开始作法吧,他们都愚昧无知。”
    曾乡长知晓乡里多数乡民还对三位天师有所怀疑,他便以身示范,既不得罪天师,也让乡民们看到他们的本领。
    吴山月微点头,刚想道升坛作法,却被一旁的胥有慕抢先开了口。
    “升坛作法需在阳气最盛之地,我们择了芍乡街市口的高台空地,还请乡长明日午时带好所需物什到场。”
    他如此一言,是解煞所需,也是顺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更易博取乡民信任。
    曾远秀听完,连连应是。
    吴山月三人见一切事了,于是便果断告辞。乡长知晓几位天师贵人多事,所以也没做挽留。
    临走,胥有慕不忘对曾乡长嘱咐一声:“如果乡长您传信完毕,可直接放了我那黑鸽,它有灵性,自会寻到我身边。”
    曾远秀一愣,后又唯唯应是。
    ……
    吴山月他们出了曾宅,想着如今人多眼杂,便特意出了乡耽误一下换了衣裳后,才回容家。
    刚到容宅门口,三人就发现不对劲了,只因平时容家大门都紧闭着,而这次却大大地敞开……
    而这时,正好有人声和脚步声往门口来。他们三人警觉,皆纵身一跃跳上屋檐。
    那谈话的三人正朝门口走来,其中有容老爷子和搀扶着他的容馥,还有一人赫然便是方才还在曾家的曾乡长!
    他来容家干什么?!难道是发现了他们的身份?吴山月心里一惊。
    吴山月看向胥有慕,一脸惊疑。胥有慕知晓她的担心,却只是笃定地摇了摇头,示意她静待片刻。
    吴山月冷静下来,再瞧过去。果见底下三人脸上都挂着和善的笑容,似乎并不如她所想。
    他们几个在屋檐上,一直蹲守到曾乡长笑容满面地与容家人告辞,才跳下来。
    可吴山月还没站定,便见容馥眉开眼笑地朝她扑过来……
    “小月你本事真大!真是太好了,多亏了你。”容馥拉起她的手臂,笑着道。
    然而吴山月还一头雾水,连连几声“啊?”
    “小月,方才曾乡长来家中了,他真是位好乡长。待会儿我便要同他一起去乡民家中了,你知道吗?……”
    容老爷子见她高兴得口不择言,说了半天什么也没讲清楚,随即和蔼地笑着替她向吴山月三人解释。
    “方才曾乡长来,说明了有三位天师要于明日午时在街市开坛做法一事,他考虑到我们容家现在的情况,于是想请容家人与他一起去通知乡民,一来容家人本就资历深,二来也可化解我们与乡里人的隔阂。”
    老爷子转向吴山月几人一鞠,“这得多谢公子和吴姑娘还有宗小哥,没有你们只怕我们容家还得不到这个机会来澄清事实。”
    吴山月忙扶起老人家,听到这消息她也很高兴,“容家无需澄清也是清白的。”
    容馥也来搀起老爷子,她双颊酡然、眸若星光,一看就是喜不自已的样子。
    她看着吴山月欣喜道:“小月你不必谦虚,除了给了容家一个机会外,你还给我创造了一个机会。”
    吴山月疑惑不解。
    容馥轻笑出声,“爷爷身体孱弱、不宜走动,于是便使我替他主持明日的圣坛。”
    望着容馥的笑颜,吴山月想起在玉州山岭时,她与她说的,心中便了然了。
    似乎感同身受般,吴山月冁然而笑,真心祝福道:“恭喜你,小馥。”
    众人皆被欢喜的气氛感染,不自觉喜上眉梢。
    容馥接到乡长任务,要一起去通知乡民,没多久便出门去了,她忙活一整天,直至月上树梢才归家来……
    而吴山月因早早便准备好了明日作法的一切,此时的她已经卧在榻上。
    吴山月窝在被中,辗转反侧入不得梦乡,她想起白日里,容馥晶亮的眼眸和欣喜的神情,决心明日一定要力求完美。
    这不止是完成了容馥的希望,也是为她吴氏争光。
    吴山月在这些美好的憧憬中,嘴角含笑进入梦乡。
    ……
    第二日,容馥是早早便起榻,她毕竟是要代表容家主持大局的人,所以难得衣着正式,待收拾妥当便要往街市圣坛处去。
    当脚步匆匆路过吴山月房门前时,进门见其还正在酣睡,她想着吴山月待会儿定要劳神费力,于是没有叫醒她,便出了房门。
    容家宅院很大,所以将男客和女客的宅院区分开来。
    今日天公作美,阳光甚好。眼看着灿阳当空,可仍旧不见将要作法的吴山月天师的身影,院中的胥有慕和宗智两人急了。
    他们无奈只好往女客宅院找去。
    没想到刚要敲吴山月房门呢,里面的人便开门出来了,正是吴山月。
    宗智倚着房门,半开玩笑道:“天师大人,您是开坛作法前要熬夜打坐,所以睡过头了吗?”
    对于宗智的揶揄,吴山月却颦着眉,脸色有些失魂落魄的苍白。
    胥有慕自然察觉到不对,他轻启唇关切道:“怎么了?”
    吴山月抬起脸看了他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似乎很是局促和心虚。
    “我、我恐怕不能作法……”吴山月虚着声音道。
    她一语惊了两人,宗智也不倚着房门了,他俩似乎没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齐声道:“什么?”
    吴山月局促地咬咬唇,眼一闭干脆道:“今日我无法升坛作法。”她一字一字说得清楚。
    “为何?”门口两人皆不解。
    “这…”吴山月低着头,苍白的脸颊上又有些赤红,“升坛作法前需要天师戒荤打坐五日,我初次尝试,忘了这条规矩……”而后说得话,声音越来越虚。
    直性子的宗智急了,他抚着额头,原地踱了几步,“啊,小馥传信说乡民们都聚集在街市了。小月你为何不早些说起呢。”
    胥有慕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中却也火急火燎的,特别是这种关键时刻,芍乡的命数与容家、吴氏声誉系在一起,一旦无法守信,便再难以挽回。
    但此刻他也不想去责怪吴山月,唯有尽量叫自己平静下来,细想办法。
    她抿着嘴,也在自责不已。
    “还有别的办法吗?除开坛作法外。”胥有慕问道,现在唯有先稳住乡民们,待到吴山月戒荤五日后,再作法也行。
    他虽然尽量要自己平心静气,但说出话来仍旧语气生硬。
    吴山月知道她此举辜负了许多人,但她确有难言之隐。
    她抿着唇开口道:“嗯,方才我的确想到了另一种术法,只不过……成效不是那么迅速……”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听她如此说,胥有慕暗自松口气,神色也缓下来,问道:“什么术法?”
    吴山月垂眸片刻,让他们进屋细谈……
    ……
    日近正午。
    他们三人换了行头,终于赶到街市上的圣坛。
    果真如容馥所言,街市上已聚满了芍乡的乡民,他们中了煞术,精神萎靡。却还是坚持站在烈日下,等待着他们……
    吴山月隔着帷帽,一眼便找到了高地上正四下忙碌的容馥。
    虽然有面纱阻挡,但她仍能感受到容馥热情洋溢和信心百倍。
    见她左右逢源与乡民热情交谈的场景,看来她将容老爷子交给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而相较之她,不光没能还吴氏清白,甚至还要连累其他人……
    吴山月不觉黯然。
    胥有慕一到场便让宗智先上台去,这时宗智正使轻功落于台上,引得众人全注目过去,谁也没注意到角落中的这两人。
    宗智站在容馥身旁,用只有他俩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容馥道出变故。
    果见容馥含笑的眉眼骤然苍白起来。容馥抬起脸,似乎要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吴山月忽的埋下头,不忍看见她失望的神情……
    胥有慕侧目,他抬手拍拍她瘦小的肩膀。和缓道:“上台吧,该你了。”
    他掌心的温意透进衣衫,吴山月终是抬起头颔首应是。
    如今已成定局,她再如何自责也是做无用功,唯有想出办法缓解局势才是应该做的。
    吴山月拾好心情,两人皆使轻功,往台中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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