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不可侧漏

26 有恃无恐


曲曲折折,也总算让子桑一灵在小筑中住下来了。
    胥有慕后来给宗智他们三人介绍子桑一灵的身份,果然如吴山月所料,这个人已算得上是东疆派主流的接班人了。
    他与胥有慕是在京都结识,其人正直且本领高深,胥有慕在没请到吴山月前,便一直有意要请他相助。
    子桑一灵更是对胥有慕尊敬有加,所以这次一得到他的传信,二话不说便赶来了鹤来山。
    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竟然已有一个吴氏的天师,而且胥有慕竟要他居于那个小女子之下,充当助手?!
    这明明不是先前说好的!他子桑一灵何时受过这等委屈,遂立马找了胥有慕解惑。
    胥有慕自然知道他的疑虑,他把他叫到书房,先赔了罪,才将自己的原因细细道来。
    子桑一灵听了他的缘由后,因他自己也是有长辈有家室的人,所以也能理解胥有慕的做法。
    在世仇与友人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虽然在后来的日子中,被吴山月言语挑衅、颐指气使后,也会有咬牙切齿的时候,但多数还是选择忍气吞声……
    往往只能心头回她一句:看你还能横多久。
    果然没过多久吴山月就横不起来了……
    胥有慕的书房内,吴山月双手撑桌,怒目而视。
    “为何要我将解煞的方法教给他?!”她朝胥有慕质问道。
    胥有慕微颦眉朝椅背靠了靠,出言安抚:“你莫要急,坐下我与你细说。”
    吴山月无奈只得先坐下,顺带还朝对面椅上的子桑一灵横了一眼。
    子桑一灵持着不与小女子计较的宽广胸襟,压下心中怒意,干脆闭目假寐起来。
    吴山月撇撇嘴不予理会,侧过头正好撞见胥有慕也注视着她的目光。
    她轻点头,示意他道出缘由。
    胥有慕垂下眼片刻后,又看向她,开口道:“因为你受伤了。”
    “可是我的伤已经好了!”吴山月急道,虽然伤口愈合有一点痛痒,但如果要作法解煞还是不成问题的,“不信,你可以问小馥。”
    她急了,无奈只得将容馥搬出来,她将这三关岭看做是自己的一个开始,好不容易找出了解煞的方法,终于要结束一切了,却被要求拱手教给自己的世仇,这让吴山月如何不着急。
    胥有慕却只是笃定地摇摇头,“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差错,子桑天师也是方术精湛之士,你将解煞的方法告诉他,他一定能代你做好法事。”
    “公子,我的伤势已无大碍,而且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为何你又突然这么急了。”吴山月不放弃道。
    这时,胥有慕站起身来,从桌后走至挨近瀑布的那扇窗前。他背对着吴山月,身形挺拔。
    “正是因为等了这么多天,你的伤势都还未痊愈,所以才让子桑天师替你作法,相信我,他有这个能力。”
    吴山月盯着他的背影,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公子,你其实一早便有让他代替我的打算吧。”
    她一语道出,果见胥有慕微微侧头,却未有言语,算是默认了。
    吴山月心中只有冷笑,先前为了稳定她情绪,还美名其曰请来的助手,亏她还高兴了一阵,现在看来全然不过是个笑话。
    “此事从头到尾都是由我来接手,我自会亲手结束它。”吴山月执拗道,是赌气也是她真实的想法。
    “山月,”胥有慕清和的声音也随后响起,夹杂了深深地无奈,“你尚未痊愈,而我仇家的人已经到东平郡境内了……如若你不肯说出方法,我也只有请子桑天师重新寻找方法,但要费多少时间便不得而知了……”
    “呵,这么说起来,我倒成了罪人一样。”吴山月微垂首冷冷道,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胥有慕侧头看她,想说什么,最后却也化作无奈的一叹。
    “山月,此事事关我们大家的性命之忧……你就别再任性了……”他突然又转头看向窗外,冷然道。
    他一言声声入耳,吴山月只觉得全部的怒气和怨气都往脑上和鼻头上涌,这是背上伤口最痛时也比不了的疼痛。
    一刹那之间,似乎过往所建立起的亲切与依赖都化为漠然,而就算委屈,却还不得不承认他的所作所为的确天经地义。
    ……
    两人僵持着,沉默良久,胥有慕坚决背对着吴山月,按耐住慌乱的心绪等待她妥协。
    漫长的对持后,吴山月深吸一口气,终是妥协了。
    “好,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会将方法教给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
    “好!”胥有慕像是猛地松了口气,笑着转过身来预备出言安慰一二,却撞见吴山月怒目而瞪微红的双眼。
    来不及挽留,她已转身夺门而出……
    “唉,”房内目睹一切的子桑一灵叹息一声,又回首看向胥有慕安慰道,“她不过是一时气极,以后定会谅解你的用心的。”
    胥有慕垂眸,气馁道,“就怕以她的性子……唉……”未尽之语却尽是无奈……
    吴山月一气之下躲回房中,半日也不见人。到晚饭时,还是容馥给她端了饭菜到房中用的。
    容馥出来时,被她塞了张字条,展开来看却是一些奇怪的字符,容馥不解。只得交给胥有慕,胥有慕看了一眼,自然也不知其意,但他能大概猜到字条的内容,随即拿给子桑一灵。
    果然,子桑一灵一看字条的内容便双目发亮,连连自语道一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而后,子桑一灵便下席去准备作法所用物什了,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
    一切事宜,准备在第二日正午开坛做法。
    子桑一灵的圣坛搭在后院当中,他一改平时游士装扮,换了一身淡黄色天师法袍。而胥有慕他们三人就站在屋檐下等待。
    子桑一灵一刻也不耽搁,将圣水点在眉心,然后上香祭天。
    胥有慕原以为吴山月会选择眼不见为净,不来看子桑一灵解煞,没想到刚等到他祭完天,吴山月的房门突然打开来。
    只见她慢腾腾地跨出房门,而右手上还拖了一张椅子,忽视其他几人的目光,她气定神闲地将椅子往台阶下拖,椅子脚蹭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院内其他人都大概猜到她是来捣乱的了……
    如此幼稚的行为,令胥有慕不禁失笑,但一想到她背上的伤,胥有慕皱了皱眉,朝她走去。
    那厢吴山月刚把椅子拖下楼梯,她知晓在作法中被打搅是天师的大忌,而此举也不过是搬了椅子来观看一二,但因受伤不便,没想到发出这么大的噪音……
    眼见胥有慕神情严肃、衣袂带风地朝她走过来,想着他先前的绝情,本来有心撤回的,现在却强装淡定地硬起骨头来。
    胥有慕已走至身前,眸光落在她手上的椅子上。她放在椅背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目光挑衅。
    “要搬到哪?”胥有慕却用与他神情不符的温柔语气问道。
    “……啊?”吴山月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
    “我说,椅子要搬到哪?我帮你搬。”胥有慕再次重复道,他在吴山月呆愣的时候,已将木椅提了起来。
    “……哦,就、就坐走廊的角落那儿吧……”吴山月愣愣道。
    然后胥有慕便在大家错愕的目光中,提着椅子,把吴山月带到走廊处。
    吴山月落座,而胥有慕干脆就站在她身旁,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样子……
    坐在椅上,吴山月回过神来,悄眼瞟了瞟身旁的胥有慕,心中愤然:公子果然擅于操作人心,此举不光可以讨好她,还能顺带正大光明地监视她,不让她捣乱。
    吴山月在暗处轻蔑地撇撇嘴,此事关乎大家性命,她虽然心有怨气,但也不是不知大体之辈啊。
    胥有慕对于自己的体贴一举被吴山月如此误会编排一无所知,他只是朝子桑一灵颔首示意,作法被打岔一次后,便又继续了。
    子桑一灵来小筑后便一直在寻找这个煞局的漏洞,可却一无所获。而昨日吴山月传来的小字条中写到的解煞之术,令他顿时豁然开朗。
    他没想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然在方术上有如此造诣,不自觉对吴山月心生佩服之意,也将先前的那些不愉快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次的解煞也是他对新领域的一种尝试,心中期待却也万分小心。
    他一步步细心地完成作法的步骤,缓慢却不拖泥带水。
    不远处的旁观的两人一坐一站,虽不言语,但都能察觉到对方的神情变化。
    在吴山月第四次撇嘴歪头后,胥有慕终是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吴山月微偏头,抬眸看他,不言语。
    “你小声说,他听不见。”胥有慕又说道,虽然他们与子桑一灵相隔并不远,但他此时在作法中,心无旁骛,是听不见他们的声响的。
    吴山月自然也知晓,她垂下眼,思虑了片刻,还是回答道:“我只是在想,公子请来的大名鼎鼎的子桑天师也不过如此。”
    音量虽刻意压低,但其中的讥讽之意却毫无阻碍地传入胥有慕耳中,意料之外的是,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压低了声音答应道:“嗯,的确不过如此。”
    吴山月讶异地瞪眼瞧他,想看看他脸上是否藏有讥嘲之意,观察半响,从神情到语气,却无任何破绽。
    吴山月回头,心道怪哉,难不成胥有慕没听出来她在讽刺他?这……不太可能啊……
    她皱眉,不死心地又出言试探,“你看,这子桑一灵啊,好好一个‘擎天撼地’的舞剑招式,却被他舞得像老太公打太极一样,毫无劲道。”
    “嗯,你说得对。”
    “……”吴山月仰头看他,却见其嘴角微牵,并不像刻意所说,吴山月惊奇地扬眉,她又再接再厉道,“这子桑一灵作法呀,完全是东疆派那一套,慢吞吞地,哪有我们吴氏的果断、干脆!”
    胥有慕颔首,“嗯,虽然不了解你们天师的作法规矩,但似乎的确见你要比子桑天师更迅捷一些。”
    胥有慕一番话虽然不算夸赞,但却让吴山月消了不少气。
    她安心坐正,也不管胥有慕为何如此反常了,索性将自己想要说的,一股脑道出来。
    “这东疆派的天师,总是要古板一些。”
    “嗯,我曾与东疆派的一些老资辈天师会面过,的确是比较守旧。”
    ……
    “东疆派数十年前也不过是我族分支出去的一脉,公子你看,这招‘开门见山’还不是我吴氏所创。”
    “嗯,吴氏的确是所有方术的开山之祖了。”
    ……
    “唉,这东疆派的就是喜欢拖沓,慢慢悠悠一点观赏性都没有……就像,就像公子你平时跟别人说话一样,了无生趣。”吴山月说着说着,便不管不顾地牵连出其他的来。
    这次胥有慕却挑了挑眉,疑怪道:“是吗?”
    椅上的吴山月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道:“而且公子你心情总是阴晴不定,待在你身边,都提心吊胆地。”
    “……”那当初是谁不要脸地许愿要和我亲近亲近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