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王朝·天下布武

第27章


  “郭崇那边怎样?你细细说来。”
  “陛下,臣到了镇州后,郭崇亲自带人出迎,态度甚为恭敬。臣在镇州时,见郭崇每日照规办事,且常常与僚佐喝酒赌博,一副没有心事的样子。”楚昭辅答道。
  “这倒是有些奇怪。前阵子,不是说他常常怀念先帝而哭泣吗?”
  “不错,臣也觉得奇怪,便暗中使了些钱财,从下面人中知道了内情。原来,郭崇为怀念先帝之事,甚为后悔,常常担心朝廷怀疑他有异心,很长时间忧闷失据,惶惶不安。后来,其观察判官辛仲甫向他献策,说大人只要真心忠于朝廷,按照常规办事,善待军民,朝廷又怎么会妄加治罪呢?郭崇听了辛仲甫之言,才安下心办事如常。以臣观察,他对朝廷是决无异心的了。”
  “哈哈,朕早就说过了,郭崇笃于恩义,是因感激怀念先帝而哭泣呀!陶榖,你赶快拟旨,朕要赐金带与郭崇,一为嘉奖他对先帝的忠义,二为嘉奖他对朕与大宋朝的忠心。”赵匡胤意味深长地瞪了陶榖一眼。
  陶榖看到了赵匡胤的眼光,慌忙应诺。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私下替周恭帝赶制禅位给赵匡胤的制书,不禁脸上微微发热,幸得他在官场多年,沉住了气,不使自己显得尴尬。“看来,陛下对我赶制禅位制书有负于周室还是有看法的,”他心中暗想,“这次让我拟这个旨,乃在警告我今后要忠于大宋朝呀!真是伴君如伴虎呀。”
  赵匡胤瞪了陶榖一眼后,继续对群臣说道:“镇州、陕州无事,那潞州的北面、西北面的后路就基本上断了。朕也不怕它折腾。不过,目前还不能掉以轻心,潞州起事,北汉必为之助。此外……”
  赵匡胤本想说在南面淮南可能与潞州勾结作乱,但是心中另一个念头使他觉得此时将这个想法说出来可能并不合适,便将话生生停住了。在赵匡胤看来,如今南唐对朝廷一方面甚为恭敬,另一方面则非常恐惧。如果朝廷对淮南有所看法,南唐极有可能加速整治军备。毕竟,淮南十四州原来归属南唐,宋朝要对淮南用兵,南唐不可能没有想法。正所谓唇亡齿寒也。因此,如果现在于朝廷上说出不信任淮南的话,极可能很快会传到南唐那边。这样,便有可能对朝廷未来的行动产生阻力。
  赵匡胤话说了一半,没有往下说,话锋一转道:“光美可在?!”
  皇弟赵光美出班道:“臣在!”
  “你听好了,朕今任命你为嘉州防御使。”
  “谢主隆恩!”
  那嘉州如今在后蜀辖内,群臣见赵匡胤忽然话头转向了西南面,一时不明其意。其间,只有范、魏、王三位宰相与李处耘在一瞬间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你可知道朕为何命你为嘉州防御使?”
  “……”
  “天下便如人之身体,牵一发而动全身。潞州战事一起,天下必有异动。作为防御使,一为防御,二要充分侦察收集所防御之地的风俗、地理、民情。兵法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匡胤又转头对魏仁浦与吴廷祚说,“魏爱卿、吴爱卿,你二位务必令湖南岳州防御使、浙东睦州防御使抓紧收集荆南、湖南和吴越国的情报,说不定不日就将用上。”
  至此,群臣已经明白,当今皇帝早已经将荆南、湖南、后蜀和吴越国考虑在内。“陛下真非凡人也。思虑之深之广,非我辈所及呀!”许多人不禁在内心暗暗感叹。但是,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仅仅以为赵匡胤是在考虑如何防御这些地方的潜在威胁,他们还是没有想到,其实赵匡胤比他们所想得更远。其中,不少人也奇怪,“陛下为何偏偏不提南唐呢?”这一点,赵匡胤也非有意漏掉,实在是他从扬州之行中感觉到,南唐恐怕是统一道路上难啃的一块骨头。他可不想过早地打草惊蛇。南唐过早地行动起来对抗大宋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谢陛下训导!”光美答道。
  魏仁浦、吴廷祚两人亦相随答:“是。”
  话音未落,窦俨出班说道:“古代的三位圣主接手天下,礼乐不相沿袭。陛下受上天之命,建立我大宋王朝,开辟了一个新的朝代,这一代之乐,应当有新的名字。祭祀与宴会等活动的乐章,应该换用新词,这样才是遵循古代圣主的制度。请陛下圣断!”
  赵匡胤听了,微笑点头,道:“说得好!朕开创大宋朝,乃是为了追求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要实现这个愿望,仅仅靠武力征伐是不可能的。我中华自古称礼仪之邦,想那汉唐盛世,威服四方,朕以为一半靠国力,一半靠礼仪。有礼则家兴,无礼则家败,国家也是一样的。可惜五代以来,礼仪几乎丧失殆尽。朕有幸得上天眷顾,自应承担起重建礼仪之重任。大宋王朝应该成为一个礼仪之邦,成为一个以威德令四方臣服的泱泱之国。窦爱卿,你的建议很好!你既然在这朝堂之上提了出来,一定还有具体想法吧。快快说来!”
  “是!陛下,臣请改周乐文舞《崇德》之舞为《文德》之舞,武舞《象成》之舞为《武功》之舞,改乐章‘十二顺’为‘十二安’……”
  “‘十二安’?这是何意?”
  “陛下,这‘十二安’,盖取‘治世之音安以乐’之意也。”
  “好!朕要的正是治世之音。你继续说。”
  “这‘十二安’是指,祭天为《高安》,祭地为《静安》,祭宗庙为《理安》,天地、宗庙登歌为《嘉安》,皇帝临轩为《隆安》,王公出入为《正安》,皇帝食饮为《和安》,皇帝受朝、皇后入宫为《顺安》,皇太子轩悬出入为《良安》,正冬朝会为《永安》,郊庙俎豆入为《丰安》,祭享、酌献、饮福、受胙为《禧安》,祭文宣王、武成王同用《永安》,籍田、先农用《静安》。”
  “好好好!窦爱卿,这改舞定音之事,要从速办理。朕希望早日听到这些治世之音。朕想,这也是天下百姓的愿望!”
  “陛下英明,臣领旨!”
  赵匡胤待窦俨退下,脸色冷了下来。
  “可惜!可恨!朕已经将开创太平盛世的愿望,多次在朝会上宣讲。可是,偏偏就有些朝廷大员、将军不能领会朕的一片苦心,照旧肆意妄为,不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为念。这种人即便是被斩杀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解朕心头之恨!”赵匡胤突然龙颜大怒,冷然扫视了一下殿内文武百官。
  这文武百官当中,除了王溥一人有点心理准备外,其他人见皇帝突然面如冰霜,暴怒朝堂,无不战栗心惊,不知道是出了何等大事。
  即便是王溥,见皇帝如此震怒,也不禁心头一紧,心想:“莫非陛下要杀王彦升?还是碰巧又有其他人犯事?”
  只听赵匡胤大声喝道:“王彦升可在?!”
  下边只听“扑通”一声,王彦升已经跪在地上。此次,王彦升心中有鬼,不如上次诛杀韩通后那般理直气壮。因此,他见皇帝龙颜大怒之时,早已经惊出一身冷汗,再听到皇帝喝自己的名字,心想,不知是自己多次向朝廷官员索贿之事被告发了,还是皇帝已经知道自己曾与李筠、赵光义密谋想借离间计除去赵普。
  王彦升自出任铁骑左厢都指挥使,一方面居功自傲,另一方面认为自己为皇帝出生入死竟然连个节度使也没捞到,便心中有气,想那些文官整日动动嘴皮便能当大官,更是郁闷不已。于是,他便以职权之便,四处勒索朝廷官员。除了宰相王溥,受到王彦升勒索的官员不在少数。
  “臣在!”
  “你可知罪?”
  “……”王彦升不语。他虽是蛮横粗暴之人,却也非怯懦之徒,心知自己有罪,但心里尚不服,便不作答。
  不过,王彦升此刻稍稍安定了一下心神,心想,但愿不是因为暗通李筠的事情。“这事情如被发现,那可彻底完了。”王彦升在心底暗自惊惧。
  “好!朕看你是心中不服。有什么话,朕允你说来!”
  “谢陛下!臣知道陛下乃是因臣向朝廷官员索贿才拿臣问罪。可是,臣不明白,弟兄们舍生忘死、四处征战,到头来却只挣得一口饭钱。那些文官只要动动嘴皮,便坐享俸禄。更有甚者,盘剥百姓,搜敛钱财,利用朝廷公款吃吃喝喝。我向他们要几个钱,给弟兄们添些酒钱,有何不可!”
  “放肆!你以为靠你手中的刀,就可以使天下农田增产吗?你以为靠着你手中的剑,就可以使朝廷的库房充盈吗?你以为靠着你手中的枪,就可以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吗?自古盛世,必然由文武之臣齐心协力,方能创立!武士有武士的职责,文臣有文臣的责任,怎能硬生生分出个高下?朕自登基以来,重用文臣,乃是因五代以来,武力过盛,以至于天下大乱,杀戮丛生,朕并非看不起武士。朕就是在马背上南征北战,才走到今日,难道朕就不知道武士的价值吗?!在乱世,武士的职责,乃是血战沙场,以争取未来的太平;在盛世,武士的职责,乃是保家卫国,以捍卫天下的安宁。只有如此,方是真正的武士!像你这般,利用职权之便,四处勒索,横行霸道,算得什么武士,称得上什么英雄!那些贪官污吏,朕自会有国法治之。朕查出一个,惩治一个。有一个该死,朕就杀一个;有两个该杀,朕就杀一双。由不得你以勒索贿赂来对付他们。你现在可知道自己的罪过?!你若是不服,朕就将你绑到御街上,把你的所作所为张贴在你的身后,就由天下百姓来给你下个定论,如果天下百姓饶得了你,朕就饶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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