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王朝·天下布武

第28章


如果天下百姓想让你做大官,朕就给你大官。如果天下百姓想推你为天子,朕就让你做天子!”
  赵匡胤声色俱厉,一番话掷地有声,直说得忠诚之臣热泪盈眶,勇武之将血脉偾张,而那些做过错事心中有鬼的官员,则冷汗淋漓,浑身战栗。
  王彦升从未见皇帝动如此大怒,哪里还敢狡辩,磕头道:“臣糊涂,臣知罪了!”
  赵匡胤见王彦升认罪,神色缓了下来,沉默了片刻,道:“念你是我大宋开创立国的功臣之一,于我大宋有大功,朕再饶你一次。过几日,你就去唐州做团练使吧。希望你好自为之。”
  唐州,东北至汴京七百里,西北至西京七百里,南至随州四百里。相对位于中原腹地的汴京城而言,唐州虽然不是边陲,但也算是个偏远之地。赵匡胤将王彦升贬到这样一个既不是边陲,又不是重镇的去处,乃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王彦升在立国过程中立下过功劳——尽管他大开杀戒屠杀了韩通全家——赵匡胤并没有抹杀他在陈桥兵变时对自己的支持,所以不想彻底打击他;但是,考虑到他对朝廷重臣的欺辱和对诸多大臣的勒索敲诈,赵匡胤知道自己不能不对王彦升作出必要的处罚。于是,让王彦升去唐州当团练使,便成了一个折中的选择。
  团练使在宋前期是从五品的地方官员。王彦升心中的目标是当个节度使,那是从二品的大员。官品意味着待遇,以盐为例,节度使一年可获得朝廷配给的盐七石,而团练使则只有五石。因为这一项是生活必需品,配给额度相差还算不大,若论料钱、衣赐等收入,团练使与节度使的差距就更大了。一个节度使,一年的料钱收入是四百千,衣赐包括春、冬绢各百匹、大绫二十匹、小绫三十匹、绵五百两、罗十匹;一个团练使,一年的料钱最多也只有一百五十千,衣赐包括春、冬绢各十五匹、绫十匹、绵五十两、春罗一匹。
  王彦升见皇帝念及往日情谊不杀自己,暗自长长吐了一口气,表面露出感激之情;但是,他没有捞到节度使,反而被降职,心底的恨意,不知不觉又深了一层。
  卷三
  一
  已经子时了。
  赵匡胤神色严峻地看着站在自己的面前的吕馀庆。
  “为什么吕馀庆会深夜求见?”赵匡胤没有主动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吕馀庆等待他开口。沉默有时是一种心理战术。高明的沉默,往往可以产生奇妙的压力,迫使对手先开口透露真正的需求。赵匡胤并没有将吕馀庆视为对手,但是,他不知道谈话之人真正动机之前,已经习惯了将沉默视为一种制造压力的武器。
  “陛下,方才微臣收到一封密信,不敢耽搁,所以连夜请求觐见!”吕馀庆用余光扫了一眼赵匡胤旁边的一张绣墩。皇帝没有开口,他不敢自行落座。
  “什么密信?”
  “陛下一定想不到是谁送来的。”
  “哦?”
  “是柴司空!”
  “柴守礼?”
  “正是。”
  “信里怎么说?”
  吕馀庆两只嘴角微微下垂,并不作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赵匡胤。
  赵匡胤打开信封,从中抽出一张信笺。
  “天下牡丹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会通过你传递这封信?为什么不上劄子。”赵匡胤将手中的那封信轻轻地晃了晃,看上去像是要抖落它上面粘着的什么东西。
  “你有何良策?”
  吕馀庆没有马上作答,在那张绣墩面前来回踱了两步。
  “陛下,臣方才思来想去,斗胆说一句话:其实,柴司空已经赢了一步棋。”
  “哦?”
  “柴司空必然已经料到,陛下不可能回绝他通过私人书信提出的请求。”
  “如何见得?”
  “微臣原来想,柴司空通过微臣向陛下发出邀请,乃是因为我是陛下的潜邸旧臣。如果通过正式的劄子,经由正常的渠道层层上呈,就会少了回旋的余地。微臣先前一度猜测,柴司空混迹官场多年,他这样做,是不想陛下在群臣面前为难。即便陛下不去,大臣们也不会知道。不过,如今,深思之后,微臣觉得,柴司空并非想得如此简单。陛下,请想一想,如果陛下回绝了他的请求,或者禁止他举办天下牡丹会,他就可以将此作为一个信号,来游说那些曾受柴氏之恩和与他柴氏家族有姻亲的节度使。陛下对柴司空的不信任,必然可以成为柴司空团结这部分力量的说辞。所谓城门失火可以殃及池鱼。柴氏家族就是这部分人的城门。一旦柴氏家族遭难,他们也会担心受到牵连。五代时这样的惨剧太多了。陛下受禅时对柴氏宽宏大量,暂时稳定住了这部分力量。但是,疑惧之心还远远没有消除。这就好比大海,表面风平浪静,深处却可能是激流奔涌。所以,柴司空定然已经预料到,陛下不可能回绝他的邀请,更不可能禁止他举办天下牡丹会。”
  “朝廷岂可被他所操纵?”赵匡胤沉下了脸。
  “这一层,柴司空定然也想到了。这也是他采用私人书信邀约的原因。这样,天下牡丹会就成了一个民间的盛会。陛下若驾临,则是体察民情、与民同乐的善举。陛下通过私人书信接受邀约,更成为他柴司空与陛下之间达成默契的一份明证。也就是说,陛下只要给柴司空回了信同意驾临,柴司空就近似于为柴氏家族赚取了一张免死牌。陛下的驾临,反过来会成为柴司空向他的势力集团炫耀自己实力依旧的明证。所以,微臣说,柴司空自从递出这封信时,便已经赢了一步棋。”
  “这么说,就是必须去了?”
  “正是。不过陛下的赴会,对朝廷不是没有意义。微臣的判断是,柴守礼搞这次大会,并非想要谋反。若是想反叛朝廷,他没有必要大张旗鼓搞这样一次大会。他与李筠不一样。他一定是为了团结中立的力量,以此保护柴氏家族的安全和势力。因此,对于陛下来说,若能借此给柴氏集团吃颗定心丸,让他们在朝廷今后的军事行动中保持中立,就是小胜。若是陛下能借此次机会从中立的集团中争取到同盟者,那就是大胜。”
  赵匡胤沉吟不语。
  吕馀庆继续说道:“根据情报,李筠最近有些新动作。微臣估计,恐怕潞州很快就会起兵。各地节度使一定会审时度势,等待着向有优势的一方靠拢。柴守礼一定担心陛下暗中猜忌他与李筠联合,所以,他想出要举办一个天下牡丹会的主意,一定是想借机表明自己的中立,如果陛下拒绝参加天下牡丹会,他恐怕不仅会向陛下这边索要条件,同时一定还会暗中向李筠一方索要条件。”
  “条件?”
  “柴司空一定会要求有优势的一方保证他柴氏家族日后的地位。”
  “他凭什么索要这样的条件?”
  “天下的节度使!还有郑王!”
  “你是说朕不杀郑王是个错误?”
  “不,微臣不敢!杀不杀郑王都不是关键。关键乃在于不论陛下怎么做,只要各地节度使的势力没有削弱,柴司空凭借其影响力,就有可能煽动不少节度使联合起来形成一股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力量。那样一来,他就可以向未来的帝王讨价还价!陛下,柴司空显然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这是看实力的世界!”
  “馀庆——”赵匡胤插了一句话,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汉末,因为汉室式微,没有实力,曹操才得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唐末,节度使各自拥兵,天下混乱,皇帝有名无实。陛下,实力才是赢得天下的关键。对于柴司空,陛下应谨慎为是。以微臣之见,应想尽一切办法,赢得他的支持;再退一步,也要赢得他的中立。如果操之过急,待之太酷,恐怕会导致鱼死网破的结果啊!”吕馀庆微微仰起头,眼光毫不躲闪地看着赵匡胤。
  赵匡胤盯着吕馀庆的眼睛,从这个温和而大胆的官员的眼中,看到了处理这个棘手问题的答案。天下牡丹会!看来必须是得去了。
  二
  “这几天,咱做的蒸饼夹爊肉太受欢迎啦!韦爷,俺算是服了您啦!”赵三柱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韩敏信,他已经开始将“韦言”称为“韦爷”了。
  “若不是三柱哥的鼎力相助,咱也不能成功。”韩敏信谦逊地笑了一笑,淡然道。
  他的这句话,赵三柱听在耳里,心里极为受用,脸上顿时洋溢起骄傲的光芒。
  人就是这样,做再普通的工作,如果能够得到肯定,也会从中得到巨大满足。
  “对了,韦爷,听说王魁这些日子悄悄找了李财迷几次,俺担心对韦爷不利啊。韦爷抢了他的肥差,他一定暗暗嫉恨韦爷呢!”
  韩敏信还是笑了笑,摇头不语。
  “您不信俺说的啊?”
  “三柱哥,我怎么会不信你呢?我自有办法,不过你得帮我。”
  “韦爷说就是,俺三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敏信心里一颤,盯着赵三柱那张质朴的脸呆了一下,说道:“三柱哥对兄弟如此赤诚,倒让兄弟不好意思开口了。以后,你我兄弟相称,休要再叫我韦爷了。”
  “韦爷您这是抬举俺呀。小的哪敢与韦爷称兄道弟啊!”
  “三柱哥要不同意,兄弟我就不好开口咯!”韩敏信满脸真诚地说。
  “好,好,就冲韦爷,不,就冲韦兄弟这句话,俺三柱死也值得啊!兄弟,你说,有啥俺可以帮你的?”
  “李有才是个财迷,这就是他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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