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王朝·天下布武

第41章


  “陛下,只要咱先做防备,也不怕南唐和李重进折腾出什么风浪!”楚昭辅道。
  “窦仪,你有何想法?”赵匡胤点了窦仪的名字。
  “微臣认为,以目前的局势,我军当暗中备战,但表面做出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势。”窦仪略一沉吟说道。
  “如何备战?又如何以不变应万变?”赵匡胤问道。
  “微臣认为,当暗中调动兵力,西边于郢州集结,东边于和州集结,一旦南唐军队有渡江或沿江北上的行动,我军就可东西收尾两处,相互呼应,予以打击。南唐如果选择黄州段强渡长江,我朝就可派大军西出郢州,东出和州,如钳子一般,在随州、光州一带截击敌人,将南唐军打回去。如果南唐水军从长江进入汉江北上,我军则直接在郢州拦截。”
  赵匡胤听了,微微点头,又拿眼睛看看守能和尚。
  “陛下,您可别看我,贫僧于行军打仗可不懂!这脑瓜子里,可没有装啥神机妙算。这种事情,陛下就别指望我咯!”守能哈哈一笑,拿手拍着光溜溜的脑壳。
  “朕看你倒是气定神闲啊!”赵匡胤笑了笑,将眼光投向赵光义和吕馀庆。
  “我看窦侍郎的策略不错。”赵光义道。
  吕馀庆却是微微低着头,沉吟不语。
  “吴廷祚的劄子里,也汇集了他与三位宰相的意见,与窦仪不同的是,魏仁浦建议于西边在襄州也增加驻军,在东边,他则建议在和州西南的舒州驻军。既然如此,朕看就结合各位的意见,在西边的襄州、郢州增加水军,东边的舒州、和州则同时增加马步军和水军。朕决定令襄州的山南东道节度使总领襄州与和州的长江防御。此行中书舍人不在。这样吧,陶榖,你负责起草诏书,把朕的意思写清楚。来,这里就有笔墨纸张,凑和着用吧。这里不是内廷,没有条件,你就坐在一旁起草吧。”
  “是,陛下!”陶榖慌忙屈身上前,战战兢兢地挪动椅子,对着案几的一角,浅浅地坐下,这才拿起案几上的小狼毫,微微一沉吟,便下笔如飞地写了起来。
  不一刻,陶榖将起草的诏书捧在手心,递给赵匡胤。
  赵匡胤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抬起头望着吕馀庆说道:“馀庆,你是给事中,该发表点看法,你看看,这诏书起草得妥否?”
  吕馀庆起身走到皇帝面前,恭恭敬敬接过诏书,举到眼前,又微微侧了侧身,以便让蜡烛的光能够照到宣纸上。
  “陛下,恕微臣直言,微臣认为有些不妥。”
  吕馀庆此言一出,赵匡胤微微一愣,余人都变了脸色。
  “哦?怎么不妥?是写得不好,还是你有不同意见?”赵匡胤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不是陶大人的文字不好,而是——微臣方才左思右想,一直也拿不定主意。就在方才,拿着这份起草的诏书看,微臣才觉得方才大家议论的策略有些问题。”吕馀庆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说说看。”赵匡胤神色颇有不悦。
  “陛下,如今南唐在黄州、江州一带的江面增加水军,无论其最终动机是什么,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那就是南唐的确忌惮我大宋。郢州、襄州的确最靠近黄州,如果我军在郢州、襄州增兵,显然可以给南唐巨大的压力。但是,陛下,这样一来,肯定也会刺激南唐。如果南唐内部的好战派将我军的这一举动视为我大宋将要入侵南唐,就有可能以此为借口真的发动战争。这样一来,我大宋就会在一个最不合适的时机与南唐为敌。另外,在东边,和州背后就是淮南,如果我军现在往和州集结,当然可以防备南唐,但也有可能直接刺激淮南。如果李重进以为陛下着急对淮南动武,说不定会趁西部李筠有异动的时候提前起兵反叛。这样一来,我大宋很可能同时挑起了对淮南的战争——”
  “那就意味着,除了对付李筠,我们还会同时掀起对淮南和南唐的两场战争?是这样吗?”赵匡胤打断了吕馀庆的话。
  “不错!”吕馀庆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么说,朕不该往南面增兵?”赵匡胤神色严峻地问道。
  “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建议,陛下可令大军在襄州北面的邓州集结,然后在长江上适当增加巡逻的水军。这样一来,不论南唐渡江还是沿江北上,我军在邓州皆可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也不会过分刺激南唐。同时,陛下也可在东边的舒州适当增兵,以做呼应。与和州相比,舒州离淮南有一定距离,不会直接刺激李重进。在舒州适当增兵,会被李重进理解为主要是为了防御南唐。做了适当增兵防御的同时,陛下还可修书一封给南唐国主,开诚布公地说明陛下的用意,同时警告他不要挑起战端。微臣认为,这样安排,可能会稳妥一些。”
  赵匡胤听着听着,脸上的不悦之色渐渐地淡去了,恢复到一种面无表情的状态。
  吕馀庆说完,静默而立,从容地望着赵匡胤。
  “好!你这个给事中果然尽职尽责,说得很不错。你的意见朕听了。陶榖,你赶紧另行起草一份诏书,朕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总领黄州、江州、舒州段长江防御事,在邓州增兵五万,同时令他在该段江面增加两千水军,加强巡逻。另外,令舒州刺史司超配合宋延渥防御江面。就这样定了。”
  陶榖听令,随即起草了新的诏书。赵匡胤让吕馀庆再次过目,这次吕馀庆并没有提意见。赵匡胤这才自己又拿起来读了读,改了几处措辞,让陶榖正式誊抄了。
  “处耘,你让人急送尚书省,让他们赶紧落实此事。光义、陶榖、窦仪,你们几个下去歇息歇息吧。吕馀庆和大师,你们两个留一下,再陪朕聊聊天。”赵匡胤将诏书递给李处耘,用温和的眼神看了看吕馀庆和守能和尚。
  李处耘、赵光义等几人离开后,赵匡胤问吕馀庆:“馀庆,这两天柴守礼那边有何动静吗?”
  “微臣正想禀报陛下,柴司空那边还是在按计划筹备天下牡丹会。他遣人来要求觐见陛下。陛下,您看——”
  “还是不见为好,之前已经让他不要到城门口来接,就是为了少些动静。他若这会儿来,不是一样引人注目嘛!还是等天下牡丹会时再见为妙。”
  “是。”
  “朕倒是要看看这次哪些节度使能接受柴守礼的邀请前来赴会。柴守礼若是正式觐见,那帮子人恐怕都会赶来,这个会就没那么有趣咯!”
  洛阳城定鼎门大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穿着一件土灰色的破棉短褐,戴着一顶破得已经不像样的草帽,摇摇晃晃地走着。老人手中托着一个沿上缺了口的碗,不停地在路人面前听下来,低垂着头,弯着腰,颤颤巍巍地点着头,口中含含糊糊地念叨:“行行好!行行好!给点吧!给点吧!”
  赵匡胤见那老乞丐慢慢向自己迎面走来,心里不是滋味。“洛阳也是个千古名城、繁华闹市,没有想到还有这样流离失所的老人啊!”他将手伸入袖中,摸出几个铜钱,准备迎上去。正在这时,李处耘挡在了他的面前,抢先掏出几个铜钱,丢在了老乞丐的破碗里。那老乞丐听到了破碗里叮叮当当的声响,顿时抬起头来,眼中闪耀出感激的泪光。“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啊!”
  “去买点吃的吧!”李处耘说着,侧过身护住了赵匡胤。
  赵匡胤侧着脸,看了老乞丐两眼,本来颇好的心情沉重起来,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他是有意私服逛逛洛阳,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因那可怜的孤独老人而生发了悲悯之情。
  阿燕跟在兄长的旁边,雪霏拽着阿燕的袖子,两个人东张西望,兴趣盎然地看着沿街各色摊位。沿街各种摊铺确实颇为热闹:一个卖孟津梨的担子面前,梨贩子正和一个买梨的人就斤两问题吵得面红耳赤;梨担子旁边,有一个卖胡辣汤的摊铺,三五个食客正围着一张小木桌,吃得满头大汗,指手画脚不知谈论着什么;一个卖羊肉汤、牛肉汤的摊铺前,有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正咧着嘴,从摊铺主人手中接过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羊肉汤摊铺的旁边,是一家卖浆面条的摊位;在浆面条的摊位旁边,是一家卖玉的铺子,摊子上铺着青色的苎麻布,密密地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玉玦、玉佩、玉扳指;玉器铺子的旁边,是一家陶瓷器具店,架子上摆着碗、碟、酒注子等各种实用或观赏用的陶瓷器具,在那个瓷器店的架子上,有几个红、绿、蓝三色的马和骆驼陶瓷动物。雪霏一路逛过去,觉得开心极了。她想拽阿燕停下来,可是阿燕却被前面一家洛绣店吸引了,拽着她快步往前走去。
  她俩来到那家洛绣店中,在绣着人物花卉、飞禽走兽、山水园林等图案的一卷卷精美的洛绣面前驻足,唧唧喳喳说了好一通,直到走在前面的赵匡胤停下脚步,扭头呼喊了两声,她俩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洛绣店。守能和尚、吕馀庆两人跟在阿燕和雪霏几步远的地方,一路上聊着对柴守礼的看法。赵光义、陶榖、窦仪三人则远远地落在守能、吕馀庆的后面。向拱担心赵匡胤等人的安全,特别安排了十数个便衣军校,分散在这群特殊游客的周围。
  “我想吃那个!”雪霏走着走着,用力扯了扯阿燕的衣袖,指着一个路边摊说。
  阿燕停了脚步,往旁边一看,原来是个炸丸子的摊位。
  “好啊,走,咱买去!”阿燕拉着雪霏,往炸丸子的摊位走去。
  摊主人笑眯眯地盯着两个新客人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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