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栖之肤

第11章


  但性欲却在你的身体内渐渐熄灭。你就这个问题很窘迫地问过狼蛛。他向你承认,你的食物里加入了一些会产生这种效果的物质。狼蛛说,这是为了不让你感到痛苦,因为你除了他什么人也见不到。是的……你非常理解。他向你承诺,不久之后,等你下次出去的时候,先吃点去除这种疗效的食物,你就会重新产生欲望。
  夜里,你一个人在地窖里会偶尔抚摸你那松软无力的性器官,不过,当你想到“下次出去”,怨气便一扫而光。狼蛛对此已经有了承诺,所以你没有必要自寻烦恼……
  四
  亚历克斯一路谨慎地开到巴黎,他尽力避免驾驶中出现任何违章行为。他也认真考虑过以公车或地铁出行,但这不是个好主意——拉法格肯定是开车的,这样他就无法跟踪了。
  亚历克斯正对着医院入口将车停下。现在时候还太早了。亚历克斯当然知道医生不会迎着曙光一大早就来上班,但他必须事先熟悉一下环境,感受一下现场……紧靠铁门的一面墙上,一块大公示牌标明了医院各科室的名称以及相关医生的姓名。拉法格的名字也在其中。
  亚历克斯在街上散步,手插进西装口袋里,紧紧握着警察的那把柯尔特自动手枪的枪托。随后他到一家咖啡馆的露天座上坐下,在这里能很容易地窥伺医院员工通道的入口。
  终于,到了十点钟左右,距亚历克斯正在等候的咖啡馆露天座几米开外,一辆车停在了红灯前——这是一辆由专职司机驾驶的奔驰。亚历克斯立即认出了拉法格,他正坐在后排看着报纸。
  奔驰耐心地等着红灯变绿,随后开进了通向医院停车场的小路。亚历克斯看到拉法格下了车。司机在车里逗留了片刻,接着,因为天气很热,他也来到咖啡馆的露天座上坐下。
  罗歇点了份半杯的饮料。今天,他的老板要做个重要的手术,然后立即离开医院去布洛涅的临床诊所开会。
  拉法格的汽车牌照以七八开头,这是巴黎大区伊夫林省的车牌号。亚历克斯能背得出每个省的牌照代码,而且,当他在农舍里离群索居时,他就以回想这些号码作为消遣,他会从〇一开始按照顺序全部复述出来,还会经常自己考自己,报纸上有报道说一位八十岁的老汉又续了弦——八十?八〇,这是索姆省的车……
  司机似乎并不着急。他双手伏在露天座位的桌子上玩着填字游戏,注意力全放在那些横行竖列上。亚历克斯结了账,然后走进紧靠医院的一家邮局。在这里他再也看不到铁门,他想,要是接下来的这一刻钟内大夫突然跑了可就糟了!
  他翻开一本按字母排序的电话黄页查看起来。拉法格(Lafargue)是个较常用的姓氏,有整页整页的人名……有些拉法格后面是加s的,有些不加,有些是两个f,有些是一个……但只有一个f同时又没有s的拉法格可就没那么多了。做医生的拉法格就更稀少了。在车牌以七八开头的省里只有三个——其中一个住在圣日耳曼,另一个在布莱西尔,第三个在勒韦西内。要找的拉法格就是他们三者之一。亚历克斯将三个人的地址全记了下来。
  回到咖啡馆,他看到司机还在原处。到了正午时分,服务生开始给各张桌子摆放餐具等着上午饭。显然他和司机很熟,因为他问他今天是否需要用餐。
  罗歇给了否定的回答。今天老板着急赶到布洛涅去,马上他就要从手术室出来,然后就得出发。
  的确,外科医生很快就出现了。他登上奔驰,司机坐到驾驶座上。亚历克斯跟着他们的车子开着。他们离开巴黎市中心来到布洛涅。跟踪并没有那么复杂,亚历克斯对目的地大致上是有数的。
  罗歇在一家诊所前停好车,重新玩起了填字游戏。亚历克斯在一张纸头上记下街名。他信不过自己的记性。等待是漫长的。亚历克斯在附近的十字路口踱了很久很久,尽量使自己不引人注意。随后,他坐在一个街心广场上继续等待,视线从未离开过奔驰半刻。他让雪铁龙车门敞开,以便在医生骤然出现时,他能抓紧时间发动汽车。
  预排下几次手术的会议开了一个小时出头。里夏尔几乎没有开口发过言。他面色苍白,面颊消瘦。自从瓦尔内罗瓦那档事以来,他就像个木头人似的活着。
  亚历克斯走进一家烟店买香烟,此时罗歇已看到拉法格走进诊所大厅,便打开了奔驰的后车门。他赶紧回到雪铁龙CX里发动汽车,然后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看见方向明显是朝着勒韦西内而去时,他便放弃跟踪。既然地址都已经写好揣在兜里,就没有必要去冒被人发现的风险了……
  他等了一段时间才来到勒韦西内。拉法格的别墅很气派,一堵围墙将房子正面完全遮住。亚历克斯观察着四周的房屋。街上空荡荡的。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发现附近别墅的百叶窗都是紧闭的。八月的勒韦西内人去房空……现在是下午四点,亚历克斯犹豫了。他想当晚再来勘察外科医生的住所,可当中这段时间他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因为没有更好的想法,他便决定去附近的圣日耳曼森林逛一逛。
  晚上九点钟左右他回到了勒韦西内,他挑了个离拉法格住的那条街距离正合适的地方,停下雪铁龙CX。夜色初降,但夜景还是清晰可辨。他爬上附近一座别墅的围墙,以便观察环绕着拉法格别墅的花园。他跨墙而坐,身体的一半隐在一棵栗树浓密的枝叶中,树的枝干朝四面茂盛地生长。在远处别人不会看得到他,而如果有路人突然在街头出现,他也能将身体全部躲进枝丫当中。
  他看到了花园、池塘、树木和游泳池。拉法格在室外吃晚饭,有一个女人相伴。亚历克斯笑了。事情一开头就挺好的啊。也许他还有几个孩子?不……要是有的话他们会和父母一起吃饭的!或者他们在度假。要么是年纪太小,已经上床睡觉了?拉法格有五十来岁,他的孩子,如果他有孩子的话,至少应该到了青春期……才晚上十点,又是在夏夜,他们是不该在床上的!此外,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都没有任何灯光。在这对男女围坐的桌边,只有花园的一盏路灯照射出相当微弱的光亮。
  亚历克斯满意地离开他那高高的栖身处,跳到了人行道上。他不禁龇牙咧嘴起来——他那依然脆弱的大腿承受不了这一跳的反冲力。他回到雪铁龙CX车内,等着天色完全变暗。他神经质地抽起烟来,用前根烟头点燃下一根连续猛抽。到晚上十点半,他又回到了别墅边。街上空旷如旧。远处,一辆车的喇叭声在回响。
  他沿着拉法格别墅的围墙走着。走到头的时候,他发现人行道上有一只大木箱,里面装着些铲子和耙子,都是市政工程人员的用具。他站到箱子上,顺着墙往上爬,在做了个引体向上的动作后,他爬到了墙头,然后选好落地点便跳进花园。他蹲在一片树丛中等待着——如果有狗的话,肯定马上就会露脸的,但并没传来一声吠叫……他一边贴着墙前进,一边留意察看着四周的灌木丛。他要在花园里找一个合适的支撑点,以便出去时可以反方向爬上墙……在水塘边有一座混凝土浇筑的假山洞,供天鹅夜间藏身。这座支撑面贴墙而建的假山洞有一米多高。亚历克斯笑了,他先试了一试。跳回到外面的街上真是如同儿戏般简单。他安心了,于是往花园的前方走去,游泳池已被抛在身后。拉法格已经回到屋里,别墅周围全无动静。二楼紧闭的百叶窗内透出了灯光。
  窗内传出来一曲轻音乐。一首钢琴曲……这不是在放唱片——乐曲声中断了,然后又从头响起。房子另一侧的窗户一片通明。在屋子外墙覆盖的一层常春藤的遮掩下,亚历克斯贴着墙悄悄地溜了过去,拉法格正将胳膊搭在二楼的一处栏杆上,仰望着星空。亚历克斯屏住呼吸。好几分钟的时间就这么流逝而去,最后,医生关上窗户。
  亚历克斯犹豫了很久,到底需不需要冒险进屋?需要——他还是应该察看一下环境,至少大致看一看,这样在绑架外科医生妻子的时候,他就能事先知道该怎么下手。
  房子很大,二楼所有的窗户都透出了光。拉法格应该是和妻子分房睡的。亚历克斯对这种事还是很清楚的——这帮中产人士,夫妻可并不总是同床共枕!
  他攥着枪爬上了台阶,转开大门上的转锁——毫无阻力。他轻轻地推开了门。
  他向前迈了一步。左边有间大房,右边则另有一间,两间房被一道楼梯分开……女人的卧房是在楼上右边。
  作为中产女性,她早上不会太早起床。她应该每天都睡懒觉的,这个娘儿们!亚历克斯要监视到拉法格出门后再冲进去,将梦乡中的她突袭得手。
  他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大门。他静悄悄地跑到水塘边,爬上假山,从墙上翻了过去。一切都很完美。他大步地朝自己的汽车走去。不对!并非一切都那么完美——罗歇,那个司机……这家伙贴身侍候拉法格,可要是有个女佣呢?一个白天上门做家务的家政人员,要是撞上她那可真是大祸临头了!
  亚历克斯向外环开去,一路上依然严格遵循交通法规。当他回到利夫里加尔冈的屋子时,已经是子夜时分。
  *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回到勒韦西内。他极度不安地窥伺着拉法格的房子,确信会看到一位家佣出现。绑架拉法格妻子时现场必须没有旁人——这样外科医生就会俯首听命于他的要挟,要么你给我重造个脸,要么我就杀了你妻子;但要是有人看到劫持的过程,随便是个什么家佣或者园丁的,无论是谁,他都会毫不迟疑地报警,亚历克斯精妙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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