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川和影子先生

  ……你已经……离开我了……是吗……
  所以我的每一次哭泣都没有回应……所以我的每一次伤心难过都没有人心疼……
  回忆起那个昏黄巷子，他决然的告诉我，他再也不会出现，之后无论我怎么恳求，怎么哭泣，他都真的再也没有出现。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真正的离开我了？
  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
  说好的“时时刻刻”呢？说好的“一辈子”呢？
  手掌不自觉的攥成拳。
  “原来……我才是个大傻瓜……”
  说着，我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
  我咬紧了牙关，绝望的看着影子，一字一字的告诉他。
  “你听好！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在哪儿！我现在！就要见到你！”
  说完，我转过身，看着远处的阳光，和一人高的墙壁。
  我任凭阳光打在我脸上。
  我笑了。
  “有本事，你就不要拦我。”
  我疯了似得朝墙壁跑，甚至跑丢了拖鞋。碰到墙壁的片刻，我一秒都没耽搁，撑起双臂就要翻过墙头。
  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
  突兀的一股力道拦住我，像铁钳一样锁住我的腰身，将我拽倒在地。
  我摔到一个人身上。
  低头看，是白皙修长的手指，青筋暴起，用了大力。
  我彻底疯了，挣扎着要逃出这双手臂，他也疯了，将我狠狠地搂在怀里。我浑身都在疼，就也不让他好过，用指甲死命的在他手臂上挠。
  挠到虚脱，我才停下来。
  他还那样抱着我。
  我们两个就这样在庭院里坐着。
  终于缓过了些力气，我在他怀里转身。
  我得看看他。
  我终于看到了那张脸。
  他落在墙壁的阴影里，脸还是那般清俊，只是消瘦的厉害。眼眶发红，墨黑色的眸子蒙了一层灰，看着我的目光里全是颓废和无奈。
  我永远忘不了他的这幅样子。
  下一秒，我用力搂住他的脖子，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
  这个从小身体就没有温度的人……
  我再也不能让他离开我。
  “南南、南南……”
  他叫着我的名字。
  “你不能这样做，答应我，你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做，无论怎么样，你以后都不能这样做……”
  我从他怀里爬出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除非你答应我，你永远都不离开我！”
  男孩的眼神很悲哀，他停顿了一下，慢慢对我说：“我说过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是你的影子，能到哪里去……”
  我抓着他的手臂认真的问：“这四个月，你都没有离开过我吗？你都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吗？”
  他没有很快回答，他的目光有闪躲。
  这不是逃避。
  我现在明显的感受到，他在愧疚。
  我却突然很高兴，好像所有的委屈都有了着落。
  他是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的……他听到了我的每一次哭泣……听到了我的每一次哀求……
  只是他没有理会我。
  所以，才会愧疚。
  我又搂住他的脖子。
  “没关系的，我没关系的。我现在特别高兴，我就是一直在等你回来啊。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又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马上就改，以后再也不犯了！”
  “南南……”他握住我的肩膀，拉开一些我们的距离。
  我看着他，眼神很认真。
  “你说啊，我真的会改，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他摇头，问。
  “……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我下意识的回答。
  “不然呢，我只能和你在一起啊！”
  “……见到青林，你还想要跟我在一起吗？”
  我愣了一下。
  这有什么关系？
  对了！青林！
  再次见到他，心里太激动，只想着不能让他离开，之前心里的疑惑全都顾不得了。
  关于林乐天这个表哥的问题，我还没有问他呢！ 
  “对了，有一件事还我要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为什么你和那个青林表哥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和手帕也是！是不是……你们有什么关系？”
  最后一个问题，我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男孩沉默，半天才说话。
  “……我和他，确实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关联……”
  我更奇怪了。
  怎样的无关紧要，关联的这么彻底。
  不过，这些对我而言，也无关紧要。
  “嗯。”我很乖的再次搂住他的脖子，他不想说的，我绝不勉强：“无关紧要的，我就不问了，只要你回来就好了。”
  “南南。”
  他又拉开我，脸上没有笑意。
  我很奇怪：“怎么了？”
  他又问了我一遍：“……见到青林，你还想要跟我在一起吗？”
  我皱眉。
  我听出一些他的意思了。
  但我装傻，我觉得他不会再这样对我的。
  于是，我不甘心的明知故问：“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男孩说的很认真。
  “你看，你遇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但他比我好。他是一个正常的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可以名正言顺的陪在你身边……”
  我听不下去了，我打断他。
  “你说什么呢？你不是正常的人啊？”
  男孩移开目光，很快又重新对上我的眼睛。
  “你知道的，我只是你的影子……”
  “所以呢？”我不高兴了，我替他把话说出口：“所以，这次你又打算名正言顺的，把我推给林乐天的表哥？”
  他没有说话。
  我感觉有冰水浇在头上，心里很失望，我对他冷笑，故意讽刺他。
  “真好，你进步了，学会兔子不吃窝边草了。你这次终于换了个人，不是林乐天了。”
  男孩很严肃的看着我，仿佛根本不在乎我的讽刺，还顺着我的话说：“对，这次不是林乐天了。我想，我应该帮你找一个更适合的人……”
  更适合……
  我被气笑了。
  “……青林？凭什么他就适合我？”
  “因为……我……”
  我离开他的怀抱，主动和他拉开些距离。
  “因为你？因为他和你长的一模一样？还是、还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人，不敢相信我此刻亲耳听到的话。无数个痛苦难过的日子，都不及此刻撕心裂肺。我把手指圈在掌心里，眼泪忍不住的又流出眼眶：“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他比林乐天更适合我，对吗？”
  他看到我的泪，没有再言语。
  我又笑了。
  “还是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觉得我也会喜欢他？”
  他握着我肩膀的手用了几分力道，目光有些许悲伤，口气却是坚定无比。
  “南南，你总是可以……再喜欢上其他人的……”
  “其他人？”
  我又哭又笑。
  “对。”他点头重复：“其他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
  其他人……
  我不敢相信的问着他：“你觉得我可以吗？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他皱着眉头，点头：“是的，你可以……”
  我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我终于哭着点头。
  “你说得对，我是可以……”
  可能是眼花了，或者是幻觉，我好像看到影子男孩在听完我的话后，眼睛里透出难过的光。真是奇怪，得到想要的回答，逼着我说出他想要的回答，他也会难过吗？比我还难过吗？
  我接着说。
  “我当然可以喜欢上其他人，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我现在就可以不喜欢你了……你希望我去喜欢谁？青林吗？还是林乐天？都可以的。我可以喜欢青林……也可以喜欢林乐天……”
  我盯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低垂着眼皮点头。
  他说。
  “好，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我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吗？
  你根本不允许我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很好对吗？你喜欢……就好……”我无比失望，很绝望的点破实情：“只是你和我都很清楚，这些话不可能是真心的……”
  随随便便能给的，轻轻易易能收的，都不是爱情……
  说完，我从地上爬起来。
  任由风吹乱我的头发，我最后一次很认真的对视他的眼睛。
  我很绝望的告诉他。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当年在那个幼儿园的水房，你没有出现过……”
  我转身要离开。
  都走到门口了，他又叫我的名字。
  “南南……”
  我停下脚步。
  我想听听他还能说什么。
  他的声音很淡，听上去却很苦涩，好像他才是刚刚被扒皮抽筋的那个人。
  “你现在是不是……有点恨我？”
  我没回头，轻轻的说。
  “……我现在特别恨你。”
  他好久没有说话。
  我们确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要回病房了。
  可是他又叫住我。
  “南南……”
  其实这一次，我不应该停下来。
  可是我听到他问：“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能陪在你身边？”
  我当然想！
  这是我最想不明白的事情！我特别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