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红颜

第22章


一日后,书榕借口身体不适,那贡使便留下一驾马车,一名仆役,径自先行了。
其实书榕他们轻车简行,稍绕了些路,反而先到了西嘉关。
过关的人流长长的,赶车的仆役递上会执,守城的校尉立时客气起来,这几年尊教崇师,听说是去参加鹅湖之会,肃然起敬,亲自送他们过关。
过了城墙,书榕和春榕下车缓行,街道两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随着朱兹的归顺,这里的互市十分兴旺繁华,沿街的商品种类很丰富,春榕轻咦,“大哥,你瞧。”
却是城墙上一张泛黄的告文,已经残破不堪,勉强还能看出图文,是追捕赵书墨的海捕文书,两人对视一眼,那人也真厉害,竟能查出是书墨帮了自己,书榕有些打鼓,低低地:“春榕,要不你回去?”
春榕看着墙上犹稚气的自己,“不怕,我这两年个头相貌都有些改变,气质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我猜当时文书多半是在边境地区,进入内境,只怕连这种文书会很少,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他斜眼看书榕“大哥,你只黑了脸,我倒是担心,但凡见过你,只要仔细留意,你还是一大美人,糊弄那些书蠹行,他们本来就看不起女子。可是,若碰上精明的,会有人起疑心的。”
“我们只参加鹅湖之会,别的深居简出就是了,纯娘之事,由你来办。”书榕微笑,看着大吹法螺的春榕,“你和成统领真像。”
春榕喜滋滋的“真的吗?成大人耶!我就知道我英武逼人……”
“是吹牛像。”书榕打断他的幻想,看见囡囡甜甜的笑脸贴在车窗前,上前抱出囡囡:“来,小囡囡,爹带你逛街。”囡囡伏在肩头冲春榕格格地笑,“小坏蛋,你也笑我。”春榕作势挥拳,囡囡小嘴一瘪,他忙满脸堆笑:“买糖糖。”囡囡眨眨眼,笑眯眯地说:“嗯,糖糖,糖糖。”
春榕哀怨地走到旁边的铺里,摸出铜板:“一对奸父女,就会欺负我。”嘴里喃喃自语。
书榕抱紧了囡囡,回望垛口,芳草萋萋,当日仓皇出关,今日再踏进故土,却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刚才春榕说得的确是她心中担忧的,但遇事退却不是她的性格,有这一家亲人在,她都能从容应付的。
“爹爹,甜甜……”囡囡把麦芽糖塞到她嘴边,“甜甜?”
“嗯,甜甜。乖囡囡,自己吃。”
春榕抢过囡囡,“给叔叔吃。”囡囡不依,春榕一上一下地抖着囡囡,囡囡笑得开心,娇嫩的声音“爹爹,叔叔,叔叔,坏坏。”
书榕笑了,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囡囡应该有,而且是应有的幸福童年,为了囡囡,即使是前途莫测,她也要走上一番。
他们到达上京时已是晚秋,一路行来沿途观赏了古栈道旁的古柏参天,剑锋屹立,瀑布飞泻,又在渤海郡改乘舟船,一览江波浩淼,千帆过尽,春榕直嚷不虚此行,三年前他还是一懵懂的小厮,又加心中惴惴,和书榕一起日夜舟车,哪里有心思观赏风景。只有纯娘近乡情怯,京师,曾是她的幸福所在,却也是她的梦魇之地。
京华书院坐落在都城的中心,原是胜业坊国戚周家的宅第,占地辽阔,几乎占了大半个胜业坊,二年前皇太子降生,周家特地捐出来,作为贺礼,就建成了书院,花重金收集各种典籍、诸子学说、孤本书册、各国方志,遍邀各国各地的学子前来进学、游学,品德高雅学术有成之士千方百计以重金延聘,或游学或授课主讲,吸引了许多名家大儒,各派学流毕至,文风蔚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区宇大定,海县一清,然后游五湖,去四海。”学院声名大噪,俨然清流之领袖。学院财力雄厚,传闻幕后主人是宫中贵人,手下自有一班能员在运作。
书榕等人一到,立时有知事恭敬接待,书榕虽无名气,知事却执礼甚恭,拨了一栋小院供他们起居,安顿得妥妥贴贴,应见有内眷,派了两名仆妇过来。春榕进了书院,看着游廊回壁、亭台楼轩,曲径流水已是头晕目眩,见还有如此排场,不禁咋舌,书榕微笑,这正是绝妙所在,名家学儒,多半是清寒日子,由简入奢易,由奢归简难,虽不是个个愿安享富贵,但到底心归顺了大半,朝廷已稳稳把天下才子尽入鹘中了。
第13章再见难--------------------------------------------------------------------------------
堂内宫灯四悬,锦帏曳地,银镶玉嵌的象牙坐榻前,身着一袭淡蓝色的夹绢长衫的正是悄然回京的嬴天放,宫中刚刚见了皇兄和母妃,缙云和程知愚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母妃选了初冬的日子,要为缙云大婚,他这个当叔叔的自然不能缺席。在乾清宫和皇兄皇嫂一起用了晚膳,皇嫂又有了身孕,小琛儿越发伶俐可爱,从欢宴中归来,回到这雕梁画栋的睿王府,心中满是苦涩。
“五爷,书院禀报,各地学子大儒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请问五爷示下,是否见见其中几个,以示朝廷优礼?”成修进来,看到五爷落寂的神情,不免黯然,两年了,高夫人杳无音讯,而五爷用情之深,远远出乎他的意料,高夫人容貌固然少有,但以五爷的身份,什么样的出色女子还不是任他挑选,自从陛下专宠皇后,多少才貌德容工俱全的世家千金都把目光放在五爷身上,贵太妃的寿康宫都快被踏破了。
“五爷?”京华书院是皇后委托五爷经营的,这也是唯一能让五爷感兴趣的事了,唉,还是高夫人,高夫人属意的事,五爷才会有心思眷顾。
“好吧,你来安排,请一些德高望重的名儒过府,不,还是本王去书院拜会吧,表达一下尊重。”
“是,”成修欲言又止,“五爷,内侍省刚刚送来陛下的赏赐,是朱兹进贡的一批贡物。”
“照例叫长吏清点收进,具谢恩摺就是。”嬴天放淡淡地说。
“还有……还有三名朱兹宗女,请爷示下?”那三名女人飞扬跋扈,一点没有做贡品的觉悟,还以为是什么金枝玉叶呢,见识过高夫人的绝代风华,那三人就是一堆庸脂俗粉,不堪入目。
嬴天放苦笑,定是母妃求了皇兄,叫他推拒不得,“既然是陛下所赐,就给个女官的身份,你去查一下骁骑军中有没有合适的,嫁妆由王府出,从重从厚,成修,本王记得你也没成亲?”
“不不不,”成修连退三步,“敬谢不敏,五爷,你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样?那就算了,先安排到偏院,找个机会送她们回去。”
“是。”成修刚欲退下,嬴天放叫住了他,“陪我走走。”
一溜华丽的宫灯,高悬在堂间的曲廊檐前,高悬在花丛中的鎏金花杆上,高悬在细喷幽香的彩炉支架上,内府的侍女和内侍们皆屏息敛神,恭候着这两年来难得在府中的主子。
一弯新月,悠悠升起,驱散晚秋时分的燥热,夜空中有几许清凉。
这一钩新月,映入人的眼帘,坠入人的心底。
“千古月照人,月儿月儿,只有一月之命吗?过了一月,又生新月,那今月就不曾照过古人了,是吗?”记得一次在邀月亭赏月时,她突发奇念,说这番话时那眸子明亮而生动,那一刻他真希望这时光就此停留。
成修陪在身后,见五爷望月沉思,不由感慨。
最初的暴躁、愤怒过后,人人都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五爷会淡忘高夫人,会重新有新欢,高夫人之前,风流倜傥的五爷是不缺女人的,而且个个都是天香国色,还有几名通房的女官。叫大伙跌破眼球的是五爷从西嘉关回来后,一封书信到京中,以厚礼遣嫁了三名通房女官,和几位所谓的红颜知己断得干干净净,这两年来,五爷东奔西走,借着办差和出征,一直在寻找,完全过起了苦行僧的日子,随行的只有高夫人亲手编撰的书册,大伙这才惊呼:五爷真成情圣了。
以前的王爷,冷酷是内敛的,现在的五爷,常有几分戾气,连贵太妃也不敢催婚了,三月前太妃借着大公主的婚事略提了一句,五爷回头就讨了差事领兵巡视西南。这还算轻的,这两年中每逢接到各地的报告,次日五爷上战场,根本瞻前不顾后,那种拼命劲,成修都有点心惊胆战,又辛酸,五爷是真的绝望啊,还是陛下把五爷叫进宫去,严令五爷无旨不得上战场。
成修默默眺望着弯月,突然灵光一闪,试着踏踏雷区:“五爷,您想过没有,依夫人的性子,她会不会藏身于书院中?我们一直忽略了这个环节,书院大都与世隔绝,很难被人发现。”
嬴天放没有回答,“走吧。”
回到堂内,室中一片静寂,半晌,嬴天放才说了一句,“也许吧,只怕她不肯来。”自从有了这想法后,他派人去查找,可时至今日还是没有她的踪迹。
成修哑然,原来五爷肯接手书院,主办鹅湖之会是早有深意的,只是高夫人,肯到京师来冒险吗?
“哔剥”一声,两人同时注目,是青玉几上的铜灯灯花爆裂,两人都想这是吉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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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书榕进了书院,虽她来自有名的石鼓书院,但究竟没有什么名气,又有家眷在,很有借机游玩之嫌,[奇`书`网`整.理提.供]心高气傲的儒士都有些鄙薄,所以没有来拜访的人,只有知事每天很客气地前来问候,书榕乐得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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