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穆传

    thu dec 29 20:00:00 cst 2016
    “你这臭小子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华大夫瞅了瞅熬了许久的药，又坐了下来继续扇着扇子。
    “还不是萧大叔又把萧安叫去念书了！真是气人！”
    “你懂什么？这萧安与你不一样，哪能像你这样贪玩？”
    “哪有？我也在很努力地练功！哎，华大夫，你怎么不叫别人来煎药啊？煎药多无聊？”
    “哼！旁人乱弄我的药我才不放心咧！到时候，没把人医好，反倒怪在我的头上，毁了我的一世医名！”
    “华大夫，您多少岁了？”
    “忘了，忘了活了多久。”
    “啊？这都能忘？”
    “记那么清楚，数着年头过日子，哎哟，今年我又七十岁了，今年我又八十岁了，这不是不断提醒自己快死了嘛？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多好！”
    “那华大夫，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萧安姓萧，萧安的舅舅萧大叔也姓萧？难道萧安的爹爹也姓萧。”
    “才不是！萧安的爹姓安——”华大夫意识到说漏了嘴，赶忙闭了嘴。
    “什么？姓安？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华大夫，华大夫……”
    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绕过依旧排着长队的人群，凤娘乘着马车到了浩帜阁北门。凤娘理了理发饰，正了正衣襟，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紧紧捏着从万妈妈那里偷偷拿来的玉佩，扶起帘子，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行至府前，将那玉佩递给守卫，一人便领着凤娘进了浩帜阁。
    凤娘心里怦怦跳着，手心里不断冒汗，紧紧跟着引路的人，不知道换了几个引路的人，走了多远的路，才到了苏穆的殿内。凤娘屏住呼吸，几乎掂着脚尖，轻轻地进了殿。苏穆在床上躺着，听得有人走近，便睁开眼。
    “沐汐？”
    凤娘不语，苏穆觉着不对，便手撑着床要坐起来，凤娘赶忙上去扶住苏穆。“是你？”
    “是我。”凤娘扶着苏穆坐稳了，退了两步，行了礼，低着头。“听说阁主身重剧毒，凤娘很是担心，实在就忍不住就来看看阁主。”
    “已无大碍，不必挂念。”
    “怎么会不挂念？”苏穆听得这话，看了一眼殿外，忽然捂嘴不停地咳嗽，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阁主，阁主——”凤娘赶忙上前，苏穆使劲摇着手让她退下，凤娘慌得跪了下来。
    “都是凤娘不好，凤娘惹阁主不高兴了，都是凤娘不好。”
    “不怪你，我觉得很累，你快些回去吧，万妈妈许久见不着你该担心了。”苏穆说着躺了下来，盖上被子。凤娘望着他咳得发红的脸，不说什么，轻轻地后退着，出了殿。
    “沐姑娘——”沐汐微微笑着，随着凤娘一同出了殿。“我——”
    “我们进京半年有余，未曾前去探望凤姐姐，是沐汐疏忽了，今日凤姐姐前来看望穆哥哥，沐汐替穆哥哥谢过凤姐姐。”沐汐说着朝凤娘行着谢礼，凤娘赶忙把她扶了起来。
    “你不生我的气吗？”
    “有点儿，但并不明显，是不是？”沐汐笑着，凤娘望着眼前这个温婉如水的女子，实在难以想象之前冲到文府打伤文府众人的沐汐是什么模样。
    “你是一个如水一般的女子。”
    “啊？”
    “温婉如水，藏于地底的，流于地表的，存于空气中的，你在阁主的世界里如水一般地，无所不在地存在，存在在他的世界里，陪伴着他，守护着他。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多嫉妒、多恨你吗？”凤娘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沐汐轻轻地握着她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会让你这么痛苦，我只想守在穆哥哥身边，照顾他，保护他，你也一样对不对？”
    “司马烈举兵谋逆，局势危乱，如今阁主又身重剧毒，沐汐，你在阁主身旁，一定要照顾好他……”
    “爹！”司马宣拿着信笺走了进来，司马烈正伸着手，侍女给他穿好战袍，见司马宣走了进来，便低头退下。司马烈仰着头，甩了甩衣袖。“嗯，爹，您这战袍加身，威武极了！”
    “哼！老矣！老矣！如今披上此袍，威风倒没觉着，就一个字：‘重’！”司马烈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乐开了花。“对了，你弟近日都在忙什么？”
    “他还能忙什么事？和那个叫做霓裳的风尘女子整日风流——”
    “荒唐！平时如此也就罢了，现在这节骨眼上还这样！不争气的东西！”
    “爹，您别生气，二弟年纪也不小了，如此说教，他面子上也不好——”
    “哼！他能有什么面子？我这把老脸都被他丢尽了！”司马宣见司马烈着实怒了，便赶忙递上信笺。
    “爹，这是娄大将军的急函。”司马烈接过信封，看着信，露出了喜色，连连点头。
    “好好好，有娄大将军稳住外围的局势，我们这下便无后顾之忧，放心地逼安帝退位！苏穆啊苏穆，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与我斗，你定然想不到有朝一日，这天下会是朕说了算！”
    “父皇说得是！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汐送走了凤娘，回了殿，苏穆躺在床上，转过身望着她的脸。“生气了？”
    “当然，你不知道有多少个像凤娘那样的女孩子喜欢你，你不知道我有多辛苦，你不知道我要多气愤、多难过——”苏穆一把把沐汐揽入怀中，轻轻嗅着她的发香。
    “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不知道！”沐汐推开了苏穆，看着他的眼。“你不知道你有多好，才让我，让凤娘，让无数姑娘为你心动，为你哭，为你——”
    亲吻，在沐汐的脑海里想象过一万次的美好，却丝毫不及苏穆的唇轻触唇尖的美妙，沐汐愣住了，食指轻碰鼻尖，四目相视而笑，什么也没说，就已十分美好。
    “穆哥哥——穆哥哥——”剑奴跑了过来，见状又退了回去。
    “进来！”剑奴尴尬地半蒙着眼，挪着步子进来。“什么事？”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剑奴摇着头，摆着手。
    “真的没事？”
    “穆哥哥，我是想说，现在宫里这么乱，能不能别让萧安再进宫了？”
    “萧大叔呢？”
    “我刚刚劝了他很久，他根本不听我的。”苏穆低下了头，食指抚摸着光秃秃的拇指，下了床，沐汐搀扶着他走到棋盘前坐下，苏穆把棋盘上所有的棋子拿走，留下一黑一白两棋。
    “穆哥哥，萧大叔也许——”
    “他太心急了。”苏穆捡起那枚刻有“烈”字的黑色棋子，不停揉搓着。“多带些人手，好生保护萧安。”剑奴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是时候决断了。”苏穆将黑棋放下，碰得棋盘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