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穆传

皎皎月轮，浩瀚深空，只见得一两颗星宿闪着微光。换防的将士比往日多了许多，殿内黄钟大吕，酒肉飘香，一如往常。
    “今年中秋，朕总觉着少了什么。”珍妃环顾了四周，又回头对着安帝微笑着。
    “陛下，臣妾愚钝，不知少了何物？”
    “父皇，儿臣今日未曾见到安阳——”
    “对对对，这安阳平时闹腾得最厉害，今日跑哪儿去了？”
    “陛下，微臣前几日就曾冒昧进言，近日安阳公主总是男扮女装，蒙混出宫，还时常出入风流场所——”
    “荒唐！荒唐！”安帝气得直咳嗽，众人皆都跪了下来，珍妃轻拍安帝后背，安帝却咳得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仿佛整个心脏都要咳了出来。
    “叫太医！快叫太医！”珍妃一眼看见安帝掌心的鲜血，吓得声音都发着抖……
    “公主，这月色虽好，可是外面风大，担心着凉。”沐汐给安阳轻轻披上披肩，明亮的月光下万物欣然，金桂花香四溢，醉入其中，仿佛一切都停止了下来。
    “沐汐，你真美。”
    “能得到公主的赞美，沐汐十分有幸。”
    “从小在皇宫长大，见惯了父皇宠幸的无数女子，得宠的，失宠的，所有一切，不过转瞬之事。女人，于父皇而言，不过是陪他入眠，为他开枝散叶，笼络朝臣，权衡各方利益，维护江山社稷的工具罢了。我曾一度怀疑，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真挚而纯粹的爱情，直到遇见了你和阁主。”
    “凡人只见得这金桂香飘四溢，却不知深入暗黑地底的树根经历了怎样的艰难险阻。我遇见过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少年，看着他从仇恨中活了过来，陪他熬过绝望、无助和徘徊，所幸，即使千疮百孔，我的穆哥哥，没有被仇恨蒙蔽，依旧是当年那个善良而美好得无以伦比的穆哥哥。”
    “原来，他是一个经历了这么多故事的人。那他，报仇了吗？”
    沐汐仰头望着夜空，月亮已经升得很高，浮在如水的夜空，月光如涟漪，轻轻地荡了开去。“快了，很快就能报仇了。”
    空荡荡的殿内，桂香涌了进来，微风吹得悬挂的字画摇摇晃晃，苏穆坐在棋局前，不断捏着那枚“烈”子黑棋。
    “哼！”华大夫端着药，撅起胡子走了进来。“吃药！”
    “华大夫啊，这药得喝到什么时候？”苏穆憋了一口气，端起药碗就灌了下去，不料呛得直咳嗽。
    “看你，看你啊，喝药也不慢慢喝，呛成这样！喝完！”华大夫轻捶苏穆后背，又喋喋不休了起来。“你说你，一个病人，安心修养就是了，整天琢磨这些东西，你到底——”
    “华大夫，喝完了。”苏穆把碗翻了过来，药一滴不剩，华大夫翻了翻苏穆的眼皮，又让他吐了吐舌头。
    “躺着！再喝一个月，不准出门！不准起来！”
    太医慌慌张张到了，看了一眼司马烈，摸了摸安帝脉象，赶忙抬着安帝回了寝宫，众人皆跟着前去，司马烈紧紧地跟在安帝身后，珍妃掩面抽泣，各宫妃子皆都低头不语。恐惧笼罩着宫廷，除了司马烈，没有人知道安帝为何忽然之间病得如此严重。
    “太子请留步！”司马炎跟了上来，司马宣看了看司马炎，又赶忙跟上了司马烈。萧奈拔出宝剑，安宇命他退下。“微臣有一事禀明太子，太子这边请。”赵飞见太子同司马炎走了，便跟了上去。
    “末将参见太子！”司马炎见着赵飞跟了上来，心想霓裳之语定是真的了，便赶忙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微臣——微臣——有急事禀告。”
    “何事？”
    “殿下，微臣斗胆，要揭发一谋逆之臣，此人，此人正是微臣的父亲，丞相司马烈！”
    “什么？”安宇看了看匆匆回了寝殿的众人，拔出宝剑——
    “殿下，若是此事当真，此时您回去便是以卵击石啊！要不，末将先护送您出宫，先行前往浩帜阁一避？”
    “一切皆不出我所料！”司马炎暗笑着，又赶忙鞠躬说道。“殿下，我爹——逆臣司马烈与逆臣叶铮密谋，已经控制了禁军，恐怕此时难以出城。殿下，微臣倒有一计……”
    司马炎的马车大摇大摆行至宫门，守城的将士远远见了便上前行礼。
    “免了，免了，噢，丞相大人命我回府一趟，情况紧急，快些让开！”那将士便命人开了城门，孙越等人早已在城门等候，安宇等人上了马便急速朝浩帜阁奔去……
    “若不是霓裳，谁能知道这太子当真与浩帜阁暗中勾结，哼！我倒要看看，司马烈，如今，你要如何当得了皇帝？！”
    “哥哥！哥哥！”安阳远远地听见许多人进了浩帜阁便跑了过去，没想到竟然是安宇！“哥哥，你怎么来了？”
    “司马烈举兵谋反，现在已经挟持了父皇，控制了皇宫！”安阳惊得瞪大着眼，回头看了看沐汐。“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告诉我，是宇哥哥让我在这里等他的吗？沐汐，你说话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主，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见阁主，同阁主商议如何解救陛下。”司马炎上前说着，沐汐看了他一眼，展开双臂挡住了去路。
    “穆哥哥身重剧毒，至今未解，方才华大夫说病情加重，不宜见客！”
    “是上次文韬——”
    “正是，司马公子可有解药？”
    “哦，我也只是听闻，不曾见过解药。”
    “既然如此，孙越，带太子殿下下去歇息，有何要事，明日再议！”
    “殿下，司马烈谋逆，挟持了陛下，如今您逃了出来，那陛下此时应该是安全的。殿下，夜深至此，您还是先行歇息，以不变应万变，明日再做打算……”
    “太医，陛下如何了？”从窗户进来的冷风吹得烛火不断地晃动，珍妃轻提裙摆，在床头坐了下来，摸了摸皇帝的额头，抬起皇帝的手，除了虎口尚存余热，皆如寒冰，然后又朝着旁侧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便低头退下，合上了木窗。
    “回禀娘娘，”太医跪着，整个前额贴着地。“陛下身重剧毒，若无解药，恐难回天啊娘娘。”众人听得这话，赶忙跪了下来。珍妃面色镇定，起了身，看了看跪在殿内的众皇子、妃嫔，走出大殿。殿外文武百官静候，珍妃走到司马烈跟前轻语，司马烈便径直进了殿。
    “陛下中毒了？好端端地怎么会中毒呢？”
    “回禀相爷，陛下的确是中毒了。”
    “解药呢？”
    “老臣未曾见过此毒，已命太医院众人连夜研习，可是，相爷，如果三日内找不出解药，恐怕——”
    司马烈环顾殿内，皇子嫔妃皆跪了地，找了几遍却始终不见太子身影。“太子呢？”
    “方才晚宴上还在，自陛下晕倒，便未曾见过殿下。这陛下身重剧毒，太子当常伴其侧，如今这太子却没了踪影，难道——是太子投毒暗害了陛下？”
    “赵飞呢！？”司马烈呵斥道，一将士走了进来。
    “回禀相爷，末将也在找赵大统领，却始终不见其踪影！”
    “爹，方才陛下晕倒之后，孩儿倒是见过一次太子殿下和赵统领。”
    “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