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都是一愣,李维准最先反应过来,赞同道:“你娘说的对,左右万事齐备,只等你们两个。”
李澄秋和陈玘对视一眼,都觉此事虽在情理之中,却实在无须这么匆忙,李澄秋刚要开口说“不急,不妨推后几日”,便被李维准催着先去沐浴更衣,然后大家一起光明正大的回客栈。
她只得先听从父亲之命,与陈玘等人告退出去,各自回去收拾好,再与父母一起回了昆仑镇。胡伯、徐二娘等人担了半个月的心,看到众人皆无恙回返,俱是喜出望外,李维准又说后日就要办婚事,于是几人也不细问,立刻高高兴兴的各自去为婚礼的事张罗了。
李澄秋满心疑惑,觑了个空单独与父亲说话,仔细问起别后情形。
“你娘……”李维准欲言又止,神色渐渐浮现哀戚,低叹一声后才又说,“撑不了多久了,这段日子好好陪陪她,万事遂她的心意罢。”
李澄秋一怔,顿时泪盈于睫,低声应了,从此便时时刻刻不离宇文青,她说什么都答应。
宇文青只做不知,将女儿留在自己房里,什么事也不许她插手,细细教了她些为人/妻子须懂得的事。李澄秋乖乖受教,悉心照顾母亲,只在第二日母亲睡着时,偷空去见了陈玘一面。
“有些事我们等得,娘却等不得,也只能仓促行事了。”她低声解释。
陈玘已从李维准那里听说了,心中也觉酸楚。李家三口连同客栈上下,待他都亲如一家,在他心中,自然已将李维准夫妻视同亲人,因此见了李澄秋难过的神情便感同身受,不由自主伸出手,轻轻按住她的肩,温声抚慰道:“这样也好,人逢喜事精神爽,也许娘见了我们成亲,反而康健起来了呢!”
李澄秋也这样期望,便点点头说:“店里就劳烦你们看顾了,我想多陪陪她。”
陈玘道:“跟我还这般客气么?”
李澄秋听了这一句,才想起明日他们两个就要成亲,真正成为一对夫妻,不由怔然。她虽然早已答应了这门婚事,也在与宇文毓华交谈的时候确信陈玘是适合她的良人,她心中对陈玘甚至大有好感,可事到临头,忽然又莫名尴尬别扭起来。
便轻轻转身挣开了陈玘的手,低声说了一句:“那你去忙吧。”就回房去守着母亲了。
陈玘见她忽然冷淡起来,也是一怔,默默在原地看着她进了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转头去客栈忙了。
李澄秋进得房内,见母亲还在睡着,就脱了鞋子,坐到床边去想心事。她从小在客栈长大,见过听过的故事不计其数,眼界自然也不同一般女子。
陈玘此人,就算用最挑剔的目光来看,也委实挑不出什么不足之处来,何况李澄秋很有自知之明,她自己也并非是什么十全十美的女子,容貌更称不上十足美貌,以世俗眼光论起来,倒是她有些配不上陈玘。
可她此刻却仍然有些莫名的不足之意。陈玘样貌人品俱佳,与她也相识日久、共过患难,甚至一路从朗州回昆仑镇时多次同骑,举止称得上亲密,但李澄秋心里,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还缺了些什么。
她正待深究欠缺的到底是什么,外面忽然门声响动,接着内室帘子一掀,李维准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怎样?”他缓缓走到李澄秋身边,用气声问了一句。
李澄秋也同样用气声回:“很好。”
李维准便放心的转头注目妻子,还伸出手去轻轻拂了拂散到宇文青颊边的发丝。
李澄秋见父亲目光温柔专注、手势轻缓细致,俨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俗男子,哪还有半分当年决战沙场的百胜将军模样?
她心中不由一动,只觉豁然开朗,是了,她和陈玘之间,唯一欠缺的那一点,就是这份缠绵之至的情意!
他们彼此信任、互相欣赏,甚至把彼此当成亲人来回护,可以为了彼此赌上身家性命,但是他们之间,并没有纯粹的男女之情。
她心里不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叹息,然而也只能仅此而已。遗憾、茫然、些微不甘,皆转瞬而逝,李澄秋想透彻了,反而安下了心,对仓促间就要举行的婚礼也再没有了不安惶惑之意,而是安安心心的做起新嫁娘。
九月二十四日,宜嫁娶出行,忌动土破土。
一早起来,披红挂彩的照雪客栈就迎来了送贺礼的人们,像仇非凡、梁伯元等人更是早早就来帮忙,住在客栈里的客人们也纷纷道喜,热闹喧嚷的几条街外都听得见。
比起客栈的热闹,东院正房里就安静多了,李澄秋一家三口围坐着吃早饭。宇文青精神格外好些,又是给丈夫布菜,又是给女儿盛粥,偶尔客栈那边声音大些,她还要侧耳听一听,笑着说一句:“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李维准则回忆起他们成亲那天,“我一早起来就被按着穿上吉服,陪着父亲迎客待客,烦躁得不得了,要不是大哥看着我,我早就黑着脸躲起来了。后来去到你家迎亲,四哥有意难为,我差点撸袖子和他打一架!”
宇文青也想起来了,笑的直咳,“是啊是啊,四哥最是记仇,回门那天到底把你灌了个烂醉,他自己也没落着好,叫爹爹一顿好打。”
夫妻两个说的热闹,李澄秋只笑吟吟的听。
“可是四哥挨了打,却把账记在了我头上,后来到底还是在营中擂台上打了一架才算完。”李维准说着摇头,“那时候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火气,连我自己也是一样。”
宇文青拍拍丈夫的手,笑道:“那是傲气,我们北地世家,若是没有这点傲气底气,又怎么能在乱世立足?”她说着转头看向女儿,“不过如今已是太平盛世,还是招个淳许这样的女婿才最放心。”
李澄秋笑道:“好好好,知道娘满意这个女婿,就不用再夸了。”
宇文青抬手摸了摸女儿的鬓发,又催丈夫去待客,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就催着他走了。
李澄秋收拾了碗筷下去,刚到院中就遇见了徐二娘和柳大嫂的婆婆柳大婶,柳大婶很有眼色的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并满脸堆笑的说:“给李掌柜贺喜了。珍儿本来也该来的,只是她寡妇人家,怕……”
“这有什么?”李澄秋立刻打断,“今日客人多,又忙乱,我这里正缺人帮手呢!”
徐二娘也说:“我说了吧?我们掌柜的才不在意这些!再说了,柳嫂子守寡又没什么过错,一会儿我去叫她来!”
柳大婶便不再说什么,端着托盘送去厨房洗去了。
徐二娘则拉着李澄秋仔细看了几眼,笑道:“气色还不错!快去屋里等着吧,一会儿全福人和喜娘就来了。”说着扶着李澄秋的手一起进门。
有她陪着说话,热热闹闹的,时间也过得很快,不一时全福人和喜娘就都来了。全福人请的成衣铺子吴掌柜的妻子,她公婆父母俱在,又儿女双全,人也生的富态,说起话来风趣爽快,还长了一双巧手,不一会儿就帮李澄秋绞了脸上汗毛,梳妆起来。
接着左邻右舍的相熟女眷也相继到来,大家坐在堂屋里喝茶说笑,宇文青有徐二娘照顾着,倒也精神颇好,与客人们相谈甚欢。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李澄秋换了吉服,移步客栈后堂,迎亲队伍则吹吹打打的从东院大门出发,打算绕半个镇子再来接新娘。
此时宇文青也出去与丈夫一起在前堂待客,李澄秋身边只有徐二娘陪着,徐二娘看她神情平静的拿本书看,甚是稀奇:“我还头一次见着你这样的新嫁娘,竟不像在等迎亲,还跟守柜台似的。”
“不然要如何?”李澄秋失笑,放下书,抬手按在胸口,眨眨眼说,“心里小鹿乱撞?”
徐二娘扑哧一笑:“还是算了,你做这样子也不像!不过就算不忐忑,难道也不欣喜么?我那时候可……”她说到这里,惊觉失言,立刻悻悻然停住了。
李澄秋只当没听见,笑着回道:“也许是因为太熟了吧,又不像寻常人那样没见过几次,心里多番猜测,而且我又不嫁出去,不过是行个礼罢了。”
徐二娘听的一怔,半晌才低声问:“你是不是心里还……”她说到一半顿住,犹豫半晌,还是说,“其实前些日子林公子有信来。”
“信呢?”李澄秋诧异问道。
徐二娘道:“胡伯做主,送到老掌柜那里去了。”
李澄秋没有说话,半晌才一叹:“并不是,林大哥的事,我早就想通了。”
徐二娘愣了片刻才想到她是在回答自己先前的问题,忍不住又说:“可你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对劲呢!”
“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成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行个礼就完的事!”徐二娘严肃起来,“你可别想着为了完老掌柜和夫人的心愿就这样成婚,万一婚后不谐,既毁了自己一辈子,也毁了老刘一辈子!”
李澄秋头一次被人吓住了,“不至于吧……”
徐二娘嗤笑:“那心甘情愿成婚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成了怨偶,何况像你这样无动于衷的?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呀?也共过患难了,又知根知底,怎么你现在还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总之,不太对劲!”
李澄秋自己知道不对劲在哪里,不过,“不对劲又怎样?你叫我现在逃婚么?”
徐二娘立刻噎住,瞪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直到外面有人叫她,才慌里慌张的站起来说:“哎呀,我刚刚都是胡说,你别听我的。”然后慌里慌张的跑了。
她跑走了,不一会儿宇文青就被李维准扶着送了进来,李澄秋见母亲脸色不太好,忙起身过去扶她,“娘是不是累了?躺一躺吧。”
“不用,一会儿迎亲的就到了。”宇文青怕躺下弄皱了衣裳,便只肯靠在引枕上坐一会儿,又打发丈夫继续出去待客,她自己拉着女儿嘱咐了几句悄悄话。
母女二人静静聊了会,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便渐渐接近,全福人和喜娘立刻拥进来帮着李澄秋补妆收拾,徐二娘也来扶了宇文青出去,与李维准到堂中同坐,等新女婿磕头行礼。
李澄秋补好妆坐好,手里捏着团扇,刚出得一口气,迎亲队伍就到了客栈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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