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之患

第8章


  年纪小没什么矛盾,自从他长大成人,父子俩的意见就有了分歧,冤家似的顶着。
  你说哪个男人年轻的时候不撒野,没抽过烈烟、喝过烈酒、骑过烈马、开过快车?打从他那摩托车被砸了几辆后,他乖戾的性情就被激发了。不让他开赛车跑车,他就花重金买限量车,摆那儿闲置着,净烧钱。
  陆凯征见过大世面,他越这样越让老人家觉得不成熟,只当小孩子闹脾气,要钱给钱,要权给权,陆重淮拳拳打在棉花上,到现在都跟他老子拧着呢。
  一支烟燃完,他马马虎虎扔在路边,关门向门口走去。
  他回去的时候陆令珊已经在了,全家只等着他上桌,他也跟换了个人似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腰板笔直,无比正式地打报告,说他回来了。
  陆凯征也不埋怨全家就等他一人,伸手招呼了一下,让他正襟落座。
  已经七点了,吃饭不说话,说话不吃饭,在开饭前陆凯征就说:“我听令珊说卢家那姑娘回来了?”
  一个听了上句揣测不出下句的陈述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答,陆重淮下意识朝陆令珊看了一眼,后者面色沉静,没有一点抬头对证的意思,他只好不进不退地兜圈,“上星期刚回来。”
  陆凯征不置可否,脸上看不出喜怒,半晌又说:“我还听说你还弄好大阵仗折腾了几个人?”
  陆重淮没吭声。
  半晌无声,一时默然。
  陆凯征突然一拍桌子,把陆令珊吓得一哆嗦,摆整齐的两根筷子也滚到了地上。
  老爷子肃声发了话,“去那边毯子上跪着,想不清楚别起来。”
  佣人看着都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收拾筷子,还是陆母把筷子捡起来递给她,和和气气地打着圆场,“你发那么大火干什么?听孩子怎么说啊,说不定这里头有什么误会,你又不是亲眼见的,还不兴人解释。”
  陆凯征指着陆重淮鼻子说:“你问问他都干了什么事,他要能把这种事说出道理我就好好叫他什么叫道理。大道不走邪门歪道走得倒顺溜,几岁的人了,还做这种没谱的事儿,我看非给他在局子里关两天才知道什么叫是非黑白!”说完大发雷霆,“你还坐这干什么?听不懂我话是不是?!”
  陆重淮起身,从没这么回护过谁,在这节骨眼上专给人拱火,“您别想多了,这事跟她没关系,是我和那几个人之前有过节——”
  话音未落,一只空瓷茶杯就飞过来,正好砸在他肋骨上,疼得他上身一缩,瓷渣子碎了一地。
  陆凯征见他这个混样子就来气,猛然站起来,要不是杨娟拦在前面,一脚就踹上去了,“你给我说一句!还过节?要不要我给你过过节?!”
  这回陆重淮二话不说去客厅的手工羊毛毯上跪着了。
  他也没打算偷懒,较劲似的,老老实实跪端正了,比旁边的盆栽立得还直,那桀骜顽劣又死不悔改的样子,恨不得让人胖揍一百次。
  ***
  没了陆重淮的干扰,经营状况逐渐好转,几个主顾打电话过来说他们自己存有备案,事情也没想象中那么糟糕,久旱逢甘霖,做成了第一单。
  这可是天大的喜讯,无业游民一样闲出草的员工都沸腾起来,工作热情比以前每一天都高涨,卢伊人自然喜不自胜。
  看着大家伙高兴,她也心情舒畅,只不过像有什么心事结成了结,噎在她胸腔里无法纾解,她想了两天才终于想明白,是陆重淮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三天,整整三天音讯全无。
  这三天里她一直在等,希望在她说了让他重新追求自己以后他能玩出层出不穷的新花样,这样的结果她万万没想到。
  人们都希望自己最先挂电话,最先说晚安,最先告别,最先拒绝,把诸多后果统统甩给对方,捂住耳朵不回头地向前走。
  可这迟一步的百转千回,又哪里是可以提前预知的?
  卢伊人只觉得胸口发闷,连续几天都心神不宁地惦记着,怎么也想不通。
  他们分别的时候他都还一副余情未了的样子,纵然他面孔多变情绪起伏,可看她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缱绻多情。虽然谈不上难舍难分,可也不会这么久不见人影。
  心念至此,她横心给陆重淮打了一个电话。
  她一门心思想着探究原因,压根没有目的,以至于陆重淮接电话后,有一瞬脑海里是空白的。
  沙哑、粗粝,不仅听不出他的声音,连“喂”字都听不出发的什么音。
  她不禁被吓到,茫然地问:“你怎么了?”
  陆重淮清了清嗓子,说话稍微清楚点,“抽了会儿烟。”
  如果说感冒她还可能怀疑一下,这会儿还真说不好。
  以前他烦心的时候没法派遣,常常一天一包烟打底,偶尔异地视频,一会就听到“啪嗒”一声,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后来每回给他洗衣服的时候闻到那股烟草味简直分分钟要暴走,有回忍无可忍干脆甩他肩上要他自己洗。
  一次两次他也就记在心上了,她在的时候会克制一点,点着也会马上掐掉,别人递的也不会在她身边抽,烟也从不带回住处。
  可这玩意有瘾,她时不时还是会看到他舔牙齿咂嘴摸嘴唇这样的小动作,一看就是烟瘾犯了,于是她买了口香糖给他,让他想吸的时候就嚼一粒。烟瘾没戒成,口香糖的瓶子倒是一瓶瓶空了出来。后来他看文件也嚼,不但毁形象,习惯也差,跟她在一起这样不打紧,回头他回家被逮住了,他爸会怎么想?
  戒烟失败的挫败感还没过去,她也染上了个毛病,一想问题就摸嘴唇,一紧张就摸嘴唇,没事干也摸嘴唇,他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有时候看心动了就掰开她手指吻过来。
  当时感情好,他几年没对她板过一次脸,现在想起来真是无比痛心呐。
  她没有说话的立场,一时缄默了下来。
  她打了电话又不说什么事,陆重淮就知道她没事了。
  往常忙起来的时候邮箱里一堆文件,看不完又要惹出一群幺蛾子,虽然陆凯征在他真累的时候会让他休息,但懈怠一天不要紧,次数多了总会把陆凯征点着的,于是他剑走偏锋手把手教卢伊人做事。
  卢伊人机敏,上手快,小事处理得麻利妥当,加上陆凯征素来只问大事,这么多次分工合作竟然没穿过帮,这也使得他们俩都变得异常繁忙,久而久之养成了打电话只捡要紧的说的习惯。
  她是他造就的人,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事,哪怕她现在没有那些所谓的狼子野心,也必须当做她以后会有。
  他心知她做事的目的没有那么复杂,可她错就错在,有为祸的能力,还能不费周折地脱身。
  他曾一度庆幸地以为自己把一切瞒得天衣无缝,可那天陆凯征要他把上衣脱掉,毫不惊讶地看着和卢伊人交.媾那晚留下的鲜明爪印,告诉他:自己什么都知道,不说是给了他机会,相信他能把一切都处理好。可终究还是失望了。
  那一刻他才真正领悟了那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
  ?
☆、第八章
?  挂掉电话后两只眼皮一直在跳。
  卢伊人咂摸着他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今天的陆重淮不是一般的好说话,非但没有往日的咄咄逼人,还有一些不同寻常的躲闪和敷衍,说想放手,又有那么点儿暧昧,说想复合,又少了些笃定。
  总而言之一句话,出事了。
  虽然他爱耍些磨人的花招,但做人做事有迹可循,还是守些规矩的。
  可这守规矩又有点内涵了。
  由于父母长期不在他身边,他的社交圈子异常复杂,接触的人分得出三六九等,不光有些家族间内定的、隔着肚皮互相应付的那些所谓的发小,还有一起划拳论风月的酒肉朋友。
  平日里他是老师眼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同学眼里沉稳靠谱的淮哥,可一到夜里就成了潇洒的狼族勇士,不要命的飙车也就算了,还跑到夜场跟人家斗刀子,口口声声说只文斗不武斗,谁先割到对方锁骨算谁赢。
  那回她就是对他飘忽不定的态度起了疑才揣着疑心跟过去,阻止了这次闹剧式的身手秀。
  想到之前的种种端倪,她立刻下楼取车回公寓找他,电梯按键被她心不在焉地戳了半天。
  刚下班十分钟,写字楼下还停着许多车,车位都被占着,一辆宝马车横在了她车前,正好挡了她的道。
  车上没人,门也紧紧关着,没有去去就回的迹象,卢伊人皱了皱眉,踱着步绕着这俩低调奢华的德国车看了许久,想着怎么把车子弄出来。
  没过几分钟,一道清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哎——你盯我车看什么呢。”
  像怕她心怀不轨似的。
  卢伊人循声望去,一个肤白貌美的姑娘手里转着车钥匙走过来。
  这姑娘很漂亮,直发马尾,手上带着个绿翡翠镯子,看起来尊贵体面,姿容姣好,身材也不差,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没一点娇生惯养的样子,尽管人家一上来就对她怀有敌意。
  卢伊人回过神,指指自己的车,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你的车挡到我路了。”
  那姑娘朝她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旋即了然,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对不起我马上开走。你瞧这没车位了,我原想停一刻钟没事的,没想到这么巧,抱歉了。”
  行吧。
  本来以为很等更久,这样一来倒不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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