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之患

第36章


  说起来管理学有那么多门道和理论,但是总脱不开人情世故。
  像卢伊人开的这种一人责任有限公司,规模小,只要能带着自己的团队赚钱,危难关头能渡过那些风风雨雨,有令人信服的力量,士气不会差到哪儿去。
  卢伊人就是他们眼里翻云覆雨的神,每过掉一道关卡,他们对她的崇拜都多一分,现在在陆重淮的暗中扶植下更上了一层楼。
  辛苦忙碌了一天一夜,事情终于得以解决,陆重淮也有机会带她去他们的婚房看了。
  四周都是才建成的新房,暂时没有人搬来住,装修的老工人日夜兼程将屋内屋外改头换面,陆重淮又请家政人员把房子清扫得纤尘不染。
  家具的用料十分考究,都是名贵高质量的进口产品,除了一些短时间实在散不掉的味道残留在各个角落,基本上可以住人了。
  他们感情最要好时中央频道流行各种乌七八糟的经济类娱乐节目,比如答题做游戏赢幸运大奖这种,当然还有房屋装修改造的那类,当时卢伊人就发表了看法,指着电视剧屏幕说,我喜欢这个风格的电视墙,这瓷砖也好看,我欣赏这个艺术流派的壁画。
  他记得一清二楚,甚至为了满足她的夙愿,请来了当年被请去录节目的画家。人家当初没对象,现在孩子都七八岁了。
  时光易老人易逝,他真心实意的为他们亘古未变的爱情感到庆幸。
  爱一个女人,就给她一个家。这是她最早的广告作品里的标语,他连这个都记住了。
  早在十多岁的时候,他们俩一开学就做过同桌,当年还不熟,他属于上课不怎么听讲也能把重点挑得十分精准的那种人,一段古诗词他多听几遍就会背,以至于他听着卢伊人念了整个早自习后说了大实话,换来她一记怨毒的眼光。
  也许那时候就注定了,上天赐予他好记性,是为了给他未来妻子做贡献的。
  卢伊人曾经惊讶地问过他,我说的话你都记得啊,结果他特别破坏气氛的来了一句,嗯,都记得,只不过有时候你说话特别像我妈。
  她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此时此刻,她的目光从每个角落逡巡而过,眼眶隐隐有些湿润。
  陆重淮拉着她的手来到阳台,谁成想原本打算给她看的东西不在了。
  那天他吩咐秘书买了种子,只说要容易开花的,他种下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一次。
  前段时间发了芽让他欣喜若狂,没多长时间就长出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第二天就绽放了。
  他想着带她来看他亲手种的花,有几分邀功的情绪在里面,可现在她还没看到就枯萎了。
  他那些风流倜傥的二世祖朋友里,有些讨女孩欢心的手段特别纯熟的,跟他交流过经验,说现在的女孩子性格强烈得特别鲜明有个性,送个花还拿花期和感情比。
  陆令珊和他说起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想着要躬自种一株植物,却忘了这茬。
  哪怕她从法律意义上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他还是想她能开心,起码不要为这种细枝末节而感到不愉快。
  卢伊人倒没有介意,用手指摩挲着植株的茎叶,心旷神怡地问:“你种的吗?”
  陆重淮无措地低低“啊”了一声算作回应。
  她心境温柔,柔声说:“它还活着。”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活着更好的事情吗?容颜会老去,花叶会凋零,家族会衰败,唯有万物生息经久不衰,哪怕苟延残喘,也总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多好。
  陆重淮看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温柔宠溺,为了娶回家的结发妻子是这样一个宜室宜家又心境温柔的女人而感到骄傲。
  晚上是他们领证后卢伊人第一次跟着他回老宅,据说叶时怡近期才办下了签证,要去瑞士旅行,陆令珊出嫁后昨天才回过门,留下了一盒东珠给卢伊人,说是薄礼。
  若是知道他们结婚了,像陆令珊这么信佛的人,或许会送上一对送子观音。
  杨娟直埋怨他们结婚也不跟家里知会一声,字面上听起来是责怪,语气却是高兴的,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备孕的事儿。
  他们老一辈啊,不说养儿防老,总希望有生之年能看着子孙承欢膝下,这辈子也就无所求了。
  卢伊人明白婆婆的意思,自己也确实想要个孩子,这样赋闲在家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寂寞。
  她看陆重淮是真的喜欢孩子的样子,在街上看到调皮捣蛋的坏小子还依然笑着说好话,比如这样的孩子脑筋活,生来聪明,是块好料云云。这种时候她再固执地追求自由,着实不厚道。从她立地生根的时候就注定不能任性了,她有了自己的爱人和家庭,只望日子和美,幸福舒坦,其他的,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老爷子还是那个样儿,常把老一辈的江湖义气挂在嘴边。
  说他们这些年轻人啊,不知道息事宁人这几个字怎么写,好像天下乱了就能从天上掉硬币似的,可后来天上真的掉下了许多钢镚,把看热闹的那群人砸成了重伤。那时有了很痛的顿悟,以过来人的身份和厌恶的眼光看着后来的那些无事生非的好事之徒胡作非为,说什么人心凉薄。殊不知在前人眼里,这种人仍是过去事件里大言不惭的始作俑者,那才可悲。
  她也不抒发己见,乖巧地听着老头儿过去叱咤风云的故事,时不时搭两句话,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赫方佐回美国的时候已是晚秋,他穿着一件时髦的黑色风衣站在机场大厅,没有带多余的行李,手里只拿了一个公文包。
  他说他要回美国接手自己的家族企业了,说他喜欢过她这么个人,虽然没九死,但犹未悔,哪天她要是来美国了,一定盛情款待她。
  卢伊人难得没说笑,说,佐佐,你娶个好姑娘我就去参加你的婚礼,其他的时间,我不会去找你了。你很年轻也很执着,一定能把家里的企业照看好。说实在的,我对不起你,耽误你了。如果你方便的话欢迎你参加我的婚礼,不方便的话我们有缘再见吧。
  赫方佐笑着什么也没说,朝不远处站着的陆重淮看了一眼,用尽了力气完成这次道别,灿烂地笑着说再见,一转身,就再没有回头。
  卢伊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蓦然回首,俏生生地对她高大俊朗莞尔一笑。
  她记得这个男人曾经深情款款地对她说过。
  情至深处,方肯回首,经年重逢,便可白头。
  ?
☆、第三十七章
?  八月底,卢伊人回到阔别已久的祖国故土,机场周围的建筑焕然一新,赫方佐热情地给她拎出行李,和司机师傅话家常。
  她摘下墨镜,在阳光下微眯着眼睛环顾四周,只觉得一切都潜移默化中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落地后她去的第一站就是陆重淮的公司,这是她新公司组建后不费吹灰之力就赚得的一单,她以为陆重淮对她是有感情的,然而当她独自坐在会议厅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
  门外静悄悄的,室内也不是应有的光景。 
  陆重淮的助理态度不是很好,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耀武扬威地说:“总经理早吩咐过,凡是卢总开出的条件统统答应,没问题您就签个字吧。” 
  那倨傲的表情已然逾越一个特助的身份,不阴不阳的语调更加冷淡,卢伊人容着他耍了半天威风,打着商量问:“让他亲自和我谈可以吗?” 
  他的助理依旧半点面子都不肯给,说的话也官方,“抱歉卢总,他腾不出时间,昨天已经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我了。方案我们不会催,不存在任何对您不利的问题。”末了还有意无意地提点道:“您既然是聪明人就该懂其中的道理。”
  明明陆重淮一声令下就能摆平的事生生被搬上台面,卢伊人窝了一肚子火,眼下又被浇了一桶油,不悦地皱了皱眉,出言便带了威胁的口气,“你不怕哪天我和他和好拿你开刀吗?” 
  无奈铜墙铁壁岿然不动,面无表情地说:“卢总您可别这么说,我也希望有这么一天。” 
  看着那张一成不变的扑克脸,她胸口堵得慌,签完字把笔撂在桌上,随手拿了桌上一式两份文件中的一份提包就走,然而方向却不是电梯的方向,等那人反应过来她已经顺着指示牌拐了七八个弯直奔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了。 
  陆重淮的办公室在整栋大楼机要部位的中央,用磨砂玻璃围出的一个带几阶楼梯的单间,只有秘书助理还有他自己能刷卡进去,眼下卢伊人一口气冲到门口却连门都推不开,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用手拍着砸门。 
  随后追上来的助理拦住她拍门的手,刚才的好态度减了一半,甚至还带了警告的意味,“卢总,陆总在里面工作。” 
  卢伊人同样不是好惹的,扭过头敷衍地笑了一声,眼神凌厉,“正好我和他谈谈工作。”
  她寸步不肯让,还想靠近却被握住了手腕,肌肉壮硕的硬汉本就是练家子,只是轻轻一箍就勒得她关节生疼,险些叫出来,咬着唇哼了一声。 
  推搡之间门忽然从里面打开,陆重淮看着争执不休的两人冷声问,“知道自己在哪吗?” 
  音量虽然不大,神色却带着一大股戾气。
  他穿着一身量体裁衣的西装站在那里,身量笔直高挑,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原本这一刻是两人眼神交流的完美契机,却被一旁的助理搅合了。 
  这助理是跟着陆重淮许多年,他很是信任的心腹,此刻松手往旁边站了一步,俯首认错,“对不起陆总,我没能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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