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不在最美的时候

姬振华想起有个医生说，某些自闭症患者有自杀倾向！哪个大夫说的，这会儿怎么也想不起！他吓出一身冷汗，深呼吸两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出双手，小心靠近她，柔声说，“宝贝儿——乖……把刀给我……那是切菜的，给我……老公给做饭吃，好不好？”
    叶明丽看着他，眨巴眼睛，抬起双手，左右摆动着……
    姬振华心头一紧，深吸一口气，扑过去，抢下她手里的刀，“当啷——”扔到地上，抱上她，紧紧的，“明丽，明丽不怕……我在这儿，我没走……老公抱抱，不害怕……不怕，啊？……”
    叶明丽在他怀里左右扭动身体，脑袋也晃来晃去的……
    姬振华心里纳闷，她一向很安静，从没这么烦躁不安过，这是怎么了？他推开她的身子，怕她再做出什么吓人的事，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
    天啊！叶明丽看着他，明丽正在看他！……难道还在做梦？
    叶明丽扯扯嘴角，僵硬地挤出一个笑。
    姬振华惊喜地大叫，“明丽——明丽——你是在跟我笑吗？是在笑吗？”
    叶明丽点点头。
    “你会跟我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看我了？”
    叶明丽又点头。
    姬振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索性闭上眼，“喊我一声，宝贝儿，快喊——”
    叶明丽张张嘴，没发出一点声音，沮丧地低下头。
    姬振华睁开眼，看叶明丽又低着头，内心跌倒了谷底，垂下手，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就知道是我做梦……”
    叶明丽拉起他的手，晃了晃。
    一个轻微的动作，让姬振华又兴奋起来，抬头看着她，“宝贝儿，你想叫我？你想让我看你？是不是？”
    叶明丽点头，指指自己的嘴，又摆摆手。
    姬振华皱起了眉头，眯着眼睛，仔细地看叶明丽的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是茫然的，眼神不是呆滞的，是灵动的！她正在看他！仿佛在说“你好！”，像是有疑问或困惑，还有一点失望……
    姬振华紧闭双眼，又睁开，那眼神依然灵动、真实。他不敢相信，抬起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疼得直咧嘴……不是做梦！是真的！
    叶明丽拉下他的手，看了看，心疼地小口吹气。
    姬振华才不管呢，拉着她的手，凑近她的脸，小声问，“你……好了？”
    叶明丽微微点头。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叶明丽垂下眼帘，点点头。
    “知道我们不在中国吗？”
    叶明丽抬头，微笑着，点头。
    “那我们在哪儿？”
    叶明丽丢开他的手，走到沙发边，拿起一叠纸，展开。姬振华不放心，紧紧跟在她身后，叶明丽转身看见他，拿起地图，指着右上角的德国国旗。
    “你知道？你明白？你都知道？你的病好了？”姬振华一叠声地问。
    叶明丽收好地图，点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我……我……你真的好了？”姬振华激动地说不出话，抱着她一顿猛亲。
    叶明丽害羞得缩了脖子，躲着他。
    她有了反应，姬振华更兴奋了，深深地吻上她的双唇。叶明丽并没有伸出软舌迎合他，退后半步，撤离了他的热情。
    “怎么了，宝贝儿？”
    叶明丽看着他，张张嘴，指指自己的嘴，摆摆手。
    “怎么了？别吓我！……你的意思是……你……说不出话。”
    叶明丽迟疑地点头。
    姬振华一把抱住她，“没事，宝贝儿，你已经很棒了！……你的病好了，比什么都强，说不了话，也比不理我要好……我真怕，你一直都……”沮丧的表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推开她的身子，微笑地看着她，“不急，我们先吃饭，吃过饭，我们去医院……不行！这儿不行！明天去柏林，看大夫怎么说，好不好？”
    叶明丽点点头，钻进他怀里，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听那有力的心跳，很踏实，很安心……
    姬振华抱着娇小的身子，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现在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叶明丽清醒过来，做饭自然是她的任务。她在厨房忙，姬振华在她身后抱着臂，闭着眼听着那些细碎的声音，脸上是幸福的笑……
    吃了一口菜，姬振华开始夸，“还是宝贝儿做饭好吃！这半年……我做的是不是猪食？”
    叶明丽笑着摇头，给他夹菜。
    姬振华看着她，傻笑，“我是不是还没睡醒啊？这也太美了，只有在梦里才会有吧？”
    叶明丽歉意地看着他，咬了咬嘴唇，抬手撩开他额前的碎发，盯着那片乌黑的伤。
    “不说了，不说了，”姬振华看到她眼里蒸腾起的水雾，慌忙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赶紧哄，“快吃，这么好吃，多吃点！”给她夹了菜，“我怎么做，都不好吃，也没把你养好，还是这么瘦！现在好了，这么好吃的菜，用不了多少天，就养胖了，是不是？”
    叶明丽笑了。
    “诶——老婆，我们下午去买个□□……好久都没吃口水鸡了，馋死我了。”
    叶明丽笑得更开了。
    “再去买条鱼，鲱鱼……很好吃，外面卖的都是烤的，想吃烧的，我不会。下午买条，老婆做了，看好不好吃？……行吗？”
    叶明丽笑着点头。
    “老婆真好！”姬振华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吃了午饭，叶明丽开始楼上楼下的收拾，姬振华歪在沙发上，看着她忙碌，觉得幸福死了！开始琢磨……她怎么不会说话呢？喉咙有问题？不对——好像在床上还叫过几声……能发出声，说明喉咙没事，估计还是受了惊吓，病没完全好？管它呢，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说什么都有反应。明天，给他们一个个打电话，报个喜，也让他们跟着高兴高兴……
    又想起什么，姬振华爬起来，去卧室翻了翻，拿了本和笔下来，拉来正在洗衣服的叶明丽，“来，来，来，坐这儿——”把叶明丽摁到沙发上，把本子摊开，笔塞到她手里。
    叶明丽抬头看他，疑惑的眼神。
    “不能说，会写啊——老跟我点头摇头的，让我猜来猜去……想说什么？”
    叶明丽点点头，拿起笔在本上写——《媛媛好吗？》
    “想闺女了？……好着呢，哪个星期都得打两三个电话。这会儿……恐怕都睡了，明天打，好吧？”姬振华搂着她亲了一口，“有视频，能看见闺女，闺女也能看见你，好不好？”
    叶明丽用力点头，又在本上写——《你家里人都好吗？》
    “都好——我妈，我哥、嫂子，振英，陈建，也是一个星期好几个电话，大家都关心你，特别是我嫂子，帮忙找了很多大夫，想了很多办法，明儿早上给她打电话，要好好谢谢。”
    叶明丽点头，《谢谢你照顾我》
    姬振华拍下她手里的笔，拉下脸，“再说这话，我生气了啊！”
    叶明丽眼神复杂地看看他，《送我回国吧》
    姬振华放松地笑了，“想家了？想回去了？……行，我订机票，尽快回去，好不好？”
    《回去后，我们分开吧》
    “为什么？”姬振华眯着眼睛看她。
    《我配不上你》
    “屁话！你配不上？谁配得上？……现在说配不上了，当初，你他妈发什么骚？上了老子的床，就是老子的人！”
    叶明丽眼泪下来了，拼命摇头，《对不起，我说不了话》
    姬振华急了，站起来，一脚踢倒旁边的椅子，指着叶明丽骂，“你他妈有没有良心？老子什么都不管，几个项目都扔下，老娘在家不管不问，跟你跑出来！飞这儿，飞那儿，图个球啊！半年了，你现在跟我说分开？……好——这半年的飞机费，吃的用的，租房子，看病……”他伸出手掌，朝叶明丽要。
    叶明丽咬着下嘴唇，落了泪，《给我点时间，回去卖了房子还你》
    姬振华反而冷静下来，把椅子扶起来，闲适地坐上去，轻松一笑，“认就好……还有，年前三个项目，去委内瑞拉，王伟还说了一个，四个加一块儿……六个亿吧……我拿下来，提多少，你清楚。因为你，都推了，这账也是你的吧？”
    叶明丽吓得张着嘴。
    姬振华得意地大笑，过去抱住她，“还不起了吧？没那本事，就老老实实给我当媳妇！”说完，亲了她一口。
    叶明丽的眼泪又涌出来了，回抱住他，紧紧的，脸上的泪渐渐湿了姬振华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