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所爱的那个世界

警车很快就来了。
    “警官，要杀人了，你看我这身上让她弄的啊。”张丽芬一看警车来了，一溜烟就从地上爬起来，跑到警察面前告状。
    “明明是你自己带了剪子，自己剪的，现在怎么还赖到人家小姑娘身上了。”之前早就注意到这边情况的群众实在看不过这两个人这样耍无赖欺负人，主动出声维护叶艾。
    张丽芬一听，啐了那人一口，就从怀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一手夹了根烟，一手打着了打火机，凑到警察面前，“来，警官您抽根烟。”一脸的谄媚和小人得势的模样。
    “一边去，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你再在这胡说八道，我就直接把你带回警局。”
    沈漓下班回来的时候，看见老远聚了一堆人，还有警车在旁边停着，他从来就不是爱凑热闹的，本来想直接就过去了，只是瞄了这一眼，就看见他家小姑娘连外套都没穿，正可怜兮兮地站在那被警察问话呢。
    沈漓心一紧，急忙停了车下去，几大步就到了叶艾身边，把自己的大衣披到叶艾身上，并不管周围人突然安静下来打量他的眼光，只仔细系好每个扣子，又用围巾把叶艾包了个严实，才抬头看向其他人。
    叶艾当时出来的心急连衣服也忘了穿，现下在这寒冬天里站了这么久，又跟张丽芬纠缠了这么久，早就冻的四肢僵硬了，只觉得身上骨头都疼，脑子里嗡嗡地响，看着警察的嘴一开一合，她不知道他在问什么，自己又回答了什么。
    突然肩膀上一沉，她扭了扭自己已经不太灵活的脖子，看见了那个她最不希望现在看见的人，她觉得现在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了一桶冰水，她还来不及打冷颤，就一阵狂风直接把她冻成了冰。
    沈漓皱着眉看向张丽芬和王保健，眼神犀利冷峻，眼底带着深深的厌恶和肃冷，两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忙低下头。
    “警察同志，辛苦你们了，我是叶艾的老公，沈漓。可能这里面有什么误会，还麻烦你们跑一趟，改日定去你们谢局那谢罪。”
    其实这几个警察早就看出是那两人闹事，这小姑娘是受委屈的。一看这还是个跟局长熟识的人，当下也就知道怎么做了。
    “没事没事，应该的，那你这能当事的回来了，那我们就走了。”说着还回头指了指张丽芬和王保健，“你俩老实点啊，再闹事就把你们一起带回去。”
    两人瑟缩着点头哈腰，“是是是，警官慢走。”
    沈漓看叶艾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已经脸色惨白，便连忙让她坐进车里，发动了车，开了空调。
    “你乖乖在这里，我去跟他们谈一谈，一会我们回家。”倾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下，就关了门，反锁了车。
    叶艾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三人，完全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她现在心里乱成一团，脑子已经不运作了，弯腰把头埋进膝盖里，觉得自己在做梦，又觉得自己是在梦里醒了。
    他们谈的很快，也就十几分钟，沈漓甚至没提前向她了解情况，问她那是什么人。
    她听见他开车门，坐下，关车门，发动车，然后她听见他说：“我很生气，回家后你告诉我为什么。”
    叶艾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无法回答。
    叶艾觉得世界放弃了她，沈漓终于还是讨厌她了，他会抛弃她，就像当初妈妈那样，毫不犹豫地撇下她。她生来就是麻烦，没人愿意一直带着她，给她一个家。
    她自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天就从未想过离开，可是他不要她了。她想开口求求他，说自己再也不会给他找麻烦，保证自己会很听话，会对他更好。说她不去上学了，她会出去挣钱，不拖累他。想说很多很多，她甚至忘了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可这一切她都说不出口，像是有只手拉住了她的喉咙，拽住了她的心，她喘不过气，发不出一点声响。她只想这样一动不动，然后离开。
    她甚至没发现已经到家，沈漓过来抱起她，把她放进被子里捂的严严实实，她闭着眼想他真的是个连分手都有教养的人。
    家教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她听见浴室里有水声，不一会她再次被抱起。她终于睁开眼看向他，他脸色依旧不好看，并不看她，他把她放在洗漱台上，动作依旧温柔，他甚至提前用热水把自己的手温热了，才给她脱衣服，她乖顺地听从他的动作。
    她半躺在浴缸里，看他开门出去，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冰冷的身体突然接触温度，水像是长了刺扎的她骨头疼。
    今天很冷，但阳光炽热，她转头看向窗外，即使隔着窗帘，依旧能感受到阳光刺眼，她并不想抬手遮住，眼前慢慢变得黄澄澄的，看东西也带了不清晰的虚幻。
    她眯着眼，认真地思考，以后该去哪，能去哪。
    沈漓进来的时候只看见她还是原来的样子，眼神直直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散发着绝望的气息，他本就揪着的心更疼了，走上前，摸摸她的身体终于有些暖了。
    “我给你煮了粥，你先躺一会我去给你拿。”沈漓给她擦干净，把她抱回床上盖好，正要出去，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叶艾看他的眼神带着疑惑，抓着他的手却坚定有力，沈漓叹口气坐下。
    “你还要我吗？”叶艾伸开双手迎向他，指尖微微颤着，眼睛紧盯着他的肩膀。
    沈漓终于不想再忍下去了，惩罚她的同时更是惩罚了自己，连带着被子一把把她拥进怀里。
    “我看是你不想要我了，你是要气死我啊。”沈漓在叶艾耳边有些丧气地低声说道。
    本已经要坠入悬崖的叶艾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了上来，重见光明，一下子就泄了劲。
    她抬头看着他：“我真的憋不住了。”
    沈漓还没反应过来，叶艾突然伸手抱住沈漓便趴在他胸前嚎啕大哭起来，这种哭是孩提时代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才会有的哭，是淋漓尽致的哭，是失而复得后已经失控的发泄。
    她最开始对沈漓更多的是溺水时抓住的藤条，后来成了一种婚姻里的互相依赖，最后终变成了不可失去。
    她对他几近透明，唯独在身世这件事上选择了隐藏，这是她最不能见光的一面，最阴暗的过去。她太害怕，怕他把她当累赘，怕他忍受不了这些恶俗，怕他后悔。
    如今终于大白于天下，他没有说恶毒的话，没有赶她走，依旧对她温柔，依旧心疼她、爱护她、喜欢她。
    她唯有释然，庆幸，感恩。
    沈漓初听到那句话并没反应过来，现下看着怀里哭的忘乎所以的人儿，明白了她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叶艾终于停住了眼泪，平静下来，声音也不再一抽一抽的，情绪的过度波动，再加上之前看书学习的疲惫，竟在沈漓怀里睡着了，只是抱着他的手仍不肯松。
    沈漓就近抽了几张面纸给她擦了眼泪和鼻涕，轻轻捏着她的小鼻子：“你真的是......我的傻姑娘。”
    沈漓就这样抱着她，静静看着叶艾的侧脸，目光专注深情，从日落到天黑，外面亮起来的路灯照进屋里，照出屋里人隐隐的轮廓，一时间竟也让人分不清这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