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所爱的那个世界

叶艾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转头看旁边，空无一人，她一下子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就光着脚跑出去了。
    “蹬蹬蹬”地跑下楼，正看见沈漓做了早饭正往餐桌上端，他一抬头看见她这幅凌乱惊慌的模样：“怎么了？”
    叶艾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自己也不好意思说，挠挠头：“我太饿了。”
    沈漓看她一眼没再问别的：“小孩子一样，快去穿上鞋，洗洗来吃饭吧。”
    “哦。”
    吃饭的时候，叶艾一边小口喝着小米粥，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抬眼飞快地看沈漓一眼。
    “一会儿你吃饱了，咱俩就该算账了，你现在先想想我昨天问你的问题吧。”
    叶艾看沈漓一边翻着手机上的新闻，一边提醒她。
    叶艾低下头开始过滤昨天一片混乱里沈漓说过的话，很快。
    “我很生气，回家后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为什么生气？这还用想吗？肯定是因为她骗了他，他觉得自己上当了。可他既然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却没有说要跟她离婚之类的话，那就是他强大的责任感不允许他做出这种抛弃妻子的事情。
    可是如果只是处于责任感，那他昨天对她的种种又怎么解释？所以…他喜欢她？！沈漓喜欢叶艾？！
    叶艾被自己的这个结论惊到了，她偷偷瞧了沈漓几眼，他还是冷静自持的样子，并看不出什么。叶艾灰心地低下头咬着筷子继续推理，虽然他变相地表白过几次，可却没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她，不然问问吧，可是直接问会不会显的太露骨，可是不问自己又憋屈。
    叶艾还没想出个一二三，沈漓已经放下手机开口了：“你的陈述时间到了。”
    “哦，我觉得……你生气是因为我一开始没跟你坦白，现在给你惹了麻烦，然后我自己还没处理好，牵连了你。”
    “没了？”
    “没了。”
    “恩，说的真好，我听完更生气了，你要听听我的理由吗？”
    叶艾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
    “首先，你不管遇见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在外面只有零下的温度里，你不应该连外套都没穿就跑出去，你觉得呢？”
    叶艾是完全没往这想的，整个人已经呆在那了，沈漓并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
    “第二，昨天那种情况下，明显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你应该立刻给我打电话，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冲动地跑去找他们。虽说那把剪子最终没造成什么伤害，但万一呢，如果他们一时间失去理智，伤害了你，我该怎么办？”
    “……”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叶艾，你不相信我，昨天你甚至想过要离开我，这不只让我生气，这让我无能为力，我很难过。”
    “我不是的……”这所有的话都出乎她的意料，她从没见过沈漓这样，他依旧优雅得体地坐在那里，腰板笔直，可她透过这一切只看见他的颓唐和狼狈，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自信，低沉黯哑，每个字都不重却足够要她的命。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相信你，再也不会有让我更加信任的人了。”叶艾泄气地垮进了椅子里，“沈漓，我太在乎你了，在乎到哪怕有一丁点风吹草动，我都以为我要失去你了，这让我面对任何会威胁到我们的可能都如临大敌。昨天我看见你来，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可是在那样的绝望里我却松了口气，即使这可能会让你放弃我，我仍然觉得幸好你来了。”
    叶艾稍微停顿，直起腰，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呼出来：“沈漓，我爱你，我爱上你了，你呢？”
    这下竟换成沈漓呆住了，她的声音不急不缓，表情清清淡淡，但看着他的目光热烈急切。
    “我怎么会不爱你，自很久很久以前。”
    不等叶艾问他是什么意思，她的手机就响了。现下叶艾恨不得把手机扔到外太空去，可又不能假装没听见，不情不愿的去客厅接起来。
    “喂？”
    “我是。”
    “…好。”
    “…好。”
    叶艾挂了电话，慢慢回想刚才那边的人说的话，她觉得她好像没听懂，她看着沈漓：“他们说他们死了。”
    沈漓皱了皱眉，一只手微微用力抓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颈后，弯腰看着她的眼睛。
    “别怕，谁说谁死了？”
    “警察说他们两个死了，出车祸了。“叶艾喃喃道。
    沈漓立刻明白她在说什么了，安抚着她坐到沙发上，就拿起手机去打电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漓倒了杯热水过来，递到叶艾手里。
    “我们需要去趟医院，如果你不想去，你可以……”
    没等沈漓说完，叶艾已经站起来：“我们走吧，有你陪我，不是吗？”
    “对。”
    等到了医院，警察正在外面等着，两人走过去。
    叶艾：“你好，我是张丽芬和王保健的家属。”
    “你好，我们是在今天早上接到报案的，据目击者称两人是当场死亡，事故发生原因是今天早上大雾，大概是没看清路，两人骑了摩托车，撞上了停在路边的大卡车，虽然我们已经基本确定了身份，但还是需要你亲自去确认一下。”
    叶艾点点头。
    叶艾看见他们的时候是在太平间里了，沈漓陪着她进去的，一直用手环着她的肩膀。
    因为严重失血他们已经变了模样，躺在那里显的人格外地长，叶艾站在那甚至都没认出他们，她说不出现在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总之不是痛不欲生。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干干的，但却喉咙发紧。她用短短几分钟回忆完他们之间的所有，哪怕有一个点能让她借由来表达她的不舍，但一无所获。
    她跟他们生活了八年，他们之间最后的接触结束在他们的恶言相向的纠缠里，跟从前一样。
    从来，她对他们有情绪却达不到情感，她偶尔会想如果她继续生活在孤儿院里，也许会比现在好，可既然会遇见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是她无法躲过的必然，她会成为如今的她跟他们有不可磨灭的关系，她不能随意否定。
    “再见。”叶艾未发声，用嘴唇说出这两个字。
    旁边的其他人，大概没想到她会这样冷静，看她的眼光都有些奇怪，只有沈漓，轻轻握住她的手，“走吧。”
    尸体火化要下午在殡仪馆进行，两人走到医院外面，坐在外面的石椅上，叶艾把头靠在沈漓肩膀上。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冷血，太不近人情？说实话，我心里对他们有怨却不恨，无论他们对我怎样，我都没想过让他们死，可是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竟然松了口气，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耻，我是有多坏才能这么想。”
    “不会，无论怎样，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沈漓顿了一下，“等这件事结束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恩。”
    关于两人的身后事，基本都是沈漓着手操办的，张丽芬和王保健因为为人不好已经没有什么还在走动的亲戚了，在那个小地方，更没有办追悼会的习惯，在一处墓园给他们买了墓，立了碑，大概以后也不回来了吧。
    既然回了镇子，她就回了趟以前那个不算家的地方，她开门进去，经过杂草丛生的小院，打开里屋的门，不过离开短短几个月，这个地方已经脏乱地让人没法下脚，空气里甚至有了难闻的气味，她在门口叹了口气，没再进去看，便要转身出去。
    沈漓拉住她的手：“进去看看吧，我想看看你那八年的生活。”
    叶艾低着头没点头没摇头，定定地看着沈漓抓着她的手，一个不松口，一个不妥协。大概过了五分钟，叶艾终于放弃，回过身：“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屋子里不很大，一进去是个小客厅，正对着的是厨房，左手边有两个卧室，叶艾在里面的那间。
    “我离开前，不会这么脏，这么难闻的。”
    “我知道。”
    “这是我的房间。”叶艾推开门，房间真的很小，也没什么东西，一张单人床床，一张小桌子。
    大概是因为她走了，她的床上和桌子上堆了很多杂物，叶艾苦笑一下。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我以前觉得自己能有这么个小地方就很满足了，虽然夏天让人热的睡不着，冬天窗户透风冻的人骨头疼，可是这个小空间里我却能想点我想想的，做点我想做的，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可怜的，古人不是说了嘛，天要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
    沈漓自打进来这个屋子，心就不可遏制地疼起来了，他开始自责，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带她离开这里，现下听见叶艾故作不在意的话，他觉得他的小姑娘太招人疼。
    他一把把她抱紧怀里，力道大地让叶艾发疼。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叶艾听见沈漓说话声调都变了，不问他话里的意思，只乖乖在他怀里，用手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
    两人要走的时候，沈漓一转头正好看见窗边放着个十字绣，不大，上面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两人之间牵着一颗心，他拿过来，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这是你绣的？”
    “恩，有段时间觉得有意思，只绣了这一个就没再弄过了，太难看。”
    “恩，是很难看。”
    “那你还拿着干嘛？扔了吧。”叶艾伸手要拿过来。
    “可是我稀罕啊。”沈漓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
    叶艾瞥他一眼，红着脸出去了。
    两人出来，叶艾落了锁，将钥匙放在了旁边的一块石头底下，算是跟那段时间彻底告别了。
    她本来是想让沈漓认识一下萧杨，可是他家也锁了门，问了旁边的邻居才知道她走后不久，他也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叶艾心里愧疚，自从离开这里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一直忘了跟萧杨联系，忘了问问他的近况，她拿出手机本想打电话问问的，后来想想又把手机收起来了。
    “真遗憾，他走了，你不能认识他了。”叶艾抬头看向沈漓。
    “没关系，有缘自会相见的。”
    “但愿吧。”
    两人是开车过来的，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叶艾把头靠在玻璃上，看着外面暮色沉沉，看着玻璃上倒映的沈漓的侧脸，她用手指一遍遍地描着，耳边回荡着缓缓的音乐。
    她想，如果能就这样没有尽头地开下去就好了。
    （小番外）
    最近沈漓跟叶艾吵架了，其实也算不上吵架，无非就是今日叶艾总是吃零食，到了正餐就不吃了，然后又有犯胃病的苗头。
    沈漓就坚决给她断了零食了，然后叶艾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绝不无理取闹，专攻冷战。
    晚上睡觉也离得沈漓远远地，反正不管怎样就是不理人。
    沈漓日子过得就不那么潇洒了，可原本就是叶艾的错，沈漓长不了口道歉。
    于是。
    这日叶艾的支付宝里总是有消息提醒，她打开一看就笑了，沈漓给她转的钱，一次1000块一句留言，每句留言后面都要加个I love you和卖萌的表情，看到最后叶艾一点气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