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大神

圣女有了身孕，这在骊靬国引起轩然大波，愤怒的人们将智贤驱逐出神殿，不久，智贤在穷困潦倒中病死在街头，人们将他抛在乱坟岗里，他的尸体很快就被野狗和秃鹫啃得精光。
    人们把智贤的下场告诉了小蛮，带着幸灾乐祸的快感。小蛮听了，只能忍着悲愤，默默把眼泪咽到肚子里去。
    随着小蛮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来圣殿朝拜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没有一个人敢来了。她的圣女的形象，从民众知道她怀孕那天起，就已经坍塌了，只是因为还残存着几分敬畏，他们才没把她从圣殿里赶出来。但从此没有了稳定的供奉，小蛮也就失去了生活的来源，日子过得非常紧张，如果没有几个坚定的信徒在暗中偷偷接济她，她也就像智贤那样穷死在街头了。
    这一天，小蛮做了个梦，梦中一条蛇从远处飞来，到身边一看，蛇头长着一张人脸，容貌跟神庙里的宁玛一模一样，但发饰却有些不同，更有东方女神的色彩，她不知道是宁玛不是女娲。女神对她说道：
    “小蛮，你要挺住，熬过最艰难的日子，你就没有遗憾了！”
    说完之后，那条蛇在空中几个盘旋便不见了。
    做完这个梦之后不久，小蛮便分娩了，她生下了一个男婴，但诡异的是，这男孩竟然长着一副骊靬人的模样，金黄色的头发，绿莹莹的眼珠，完全不是智贤和小蛮那种黑头发黄皮肤的样子。骊靬人看到孩子的模样，对小蛮的讽刺和唾弃更厉害了。
    他们说：“看哪，亏她当年还是圣女！她亲手抛弃了神圣的使命，把伟大的神性放在脚下践踏，还生下一个杂种，还是个男的！她肯定已经被神灵给抛弃了。”
    小蛮生下男孩之后，容颜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从之前的苗条少女，变成臃肿的大妈。五年之后，她的脸上爬满了皱纹。等孩子长到十五岁，小蛮已经变成老态龙钟的老妪，她的生命之灯剩下最后一滴油，马上就要熄灭了。但小蛮已经做完她该做的事情。
    她给孩子取名为亚伯兰，当亚伯兰长到十岁的时候，她把玉真人、智贤和自己的故事讲给孩子听，并教他认字，学会了《玉女真经》上的所有内容。她还把玉真人传给自己的唯一一项神功——摄魂云波眼教给亚伯兰。最后，小蛮对孩子说道：
    “记住，亚伯兰，像你爹这样的男人，世间几乎是绝无仅有，男人始终是罪恶的。他们因为嫉妒，害死了你爹；因为残忍，对你娘百般羞辱。这个世界，唯有女人才是真正高贵和善良的。”
    她把自己的仇恨传给孩子，便与世长辞了。
    亚伯兰在母亲死后，一个人在骊靬国里四处流浪。他长着跟骊靬人一样的相貌，走到哪里都不引人注目。他见识了骊靬男人的虚伪和残忍，他们只有在神庙里才对女性充满了敬意，而现实生活中，仍然像对待畜牲一样对待女人。前任女国王驾崩后，王座之位早就由男人接管，女人在权力场上已经退居到帷幕的后面，男人才是真正的主宰。
    亚伯兰亲眼见证了男人的残暴和无情，对母亲所说的话有了更深刻的体验。他到二十岁的时候，开始修习玉女真经，两年后变成女儿身，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美杜莎。
    美杜莎在骊靬创立圣女教，刚开始收了许多门徒，都是女的，后来渐渐有男人加入，她便把玉女真经传给他们，让他们摆脱自己所不喜的男人之躯。
    圣女教在骊靬发展缓慢，因为除了玉女真经之外，美杜莎并没有多少绝学可传给弟子，她自己练成了鬼魅天波眼，但这种神功无法外传，就像母亲传给她的驻颜术一样。跟孔武有力的骊靬男人相比，她的女弟子们没有任何优势，常常遭到男人的侵袭。
    美杜莎创立圣女教之初，摒弃了女真教采阳补阴的修炼术，因为她已经掌握了驻颜术，无须再修阴神之身，因此对男人的身体没有丝毫兴趣，但此时圣女教徒屡受欺凌，美杜莎便将吸阳大法传授给弟子，重新走上了女真教的修习道路。如此过了五十年，骊靬国人尽知有一个可怕的邪教，男人只要落入那些女教徒的手里，很快便被抽干精元，瞬时苍老几十岁，甚至可能一命呜呼。那些剽悍的男人从此对陌生女性多了几分忌惮，生怕她们就是圣女教徒，将自己抽得油尽灯枯。男人们人人自危，在女人面前不敢轻举妄动，骊靬国的女性由此重新迎来了春天。
    这五十年中，美杜莎从许多云游术士那里学会了几样本领，并且听说了东土有一颗宝石出现的消息。据传那颗宝石就是昔日女娲补天所遗留下来的，她想起母亲与宁玛和女娲的渊源，便决心来东方寻觅宝石。
    她带着新收的弟子瑞德一路东行，费时两年，终于来到东土的青龙城，在望乡楼住下，并建起真皇观供自己栖身，仿照母亲的模样塑了一座圣女像。
    她很快便掌握了雨蝶和宝石的情况，发现雨蝶居然跟宁玛和母亲小蛮长得一模一样，不禁感慨：巧合乎？命定乎？
    宝石既然在雨蝶的肚子里安歇，她就耐心等待，相信总会有见到她们的一天。
    美杜莎把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众人听了，张大嘴巴，久久合不拢来。
    “你说自己就是故事里的美杜莎？”雨蝶好奇地问道。
    “是的，我就是那个美杜莎！”美杜莎恭敬地答道。雨蝶让她想起了母亲，虽然当她长大的时候，母亲已经苍老，但她经常去宁玛的神庙回味母亲年轻时的样子，那美丽和圣洁的模样永远刻在她的脑海中。
    雨蝶道：“那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美杜莎道：“我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
    大伙虽然对她的年龄早就有了猜测，但此刻听她亲自说出来，还是觉得非常震撼。
    雨蝶道：“你所说的驻颜术真的有那么神奇？”
    美杜莎道：“的确如此。”
    雨蝶道：“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美杜莎道：“也许不能像神仙一样与日月同寿，但活个一两百岁应该没有问题。”
    雨蝶道：“你们既然已经有了那么高深的法术，为何还要把男人掳去，加害于他们？”
    美杜莎道：“阴阳调和，相济相生，这是天地运行的法则，人亦莫能外。除非我保持处子之身，否则，没有阳精滋养，我的驻颜术便无法维系。”
    小蛮在八十年中一直是个处子，因此容颜没有丝毫变化，可在生下亚伯兰之后，短短几年便苍老了几十岁，便是这个道理。
    雨蝶道：“如此说来，你们的修炼还是以牺牲别人的性命为前提，这种行径跟妖怪有何不同？”
    美杜莎沉默不语，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质问不去辩解。
    雨蝶又问道：“你志在必得的两个人和一样东西都是什么？”
    美杜莎道：“圣女和圣子，还有圣子所带来的宝玉。”
    她把自己的一切交代得清清楚楚，就像面对一个威严的长辈质询一样，毫无保留地倾囊相告。
    雨蝶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得到我们？”
    美杜莎道：“你跟我圣女教信奉的女神长着一幅相同的样貌，而你所生的孩子携带我教女神留下的圣物，因此跟我教女神必定有着深厚的渊源，我作为教主，必须将你们迎回圣殿！”
    雨蝶道：“如果我不跟你走呢？”
    美杜莎道：“你必须跟我走，因为你没有选择！”
    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先前那副睥睨天下的神情，意思似乎是我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不想再跟你们啰嗦了。
    龙舞知道，摊牌的时候到了。
    他上前一步，挡在赵悝的跟前，冷冷地道：“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一块石头而杀人！”
    木道人道：“她的真实目的，其实根本不是迎接什么圣女圣子圣物，她要的是自己的永生！”
    龙舞道：“永生？”
    木道人道：“正是！女真教的玉真人独创玉女真经，能将男人之身修炼成为女子之躯，但阴阳难以调和，故又创吸阳大法采阳补阴，若中途停止，则会有返祖现象，可能前功尽弃，变成不男不女。”
    龙舞道：“这本是违背天理的不伦行为，变成什么样的怪胎都不足为怪！”
    木道人道：“因此她们嘴里说着对男人有多少厌恶，可一旦修成真经，却又不可一日无男人，对男人的追求简直如蚁附膻，欲罢不能。”
    龙舞道：“这才是真正可笑的舍本逐末之举。”
    木道人道：“当年玉真人发现这个真相之后，为之所困，却又找不到破解之道。但她不愧是修道的天才，在十几年的潜心钻研之后，改进了玉女真经心法，用一种全新的方法取代吸阳大法亦可永葆青春，这就是她们所说的驻颜术，而练成此术的前提就是，保持处子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