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流大记录 玮娓道来

傍晚时分，我们原路返回，我能以旁观者的角度想象出当时的画面，夕阳把一切都涂上了黄金，远处一架单车在暮色中移动，单车上两个年轻的不安分的身影有说有笑，骑车的男孩不时回头，坐车的女孩手舞足蹈，还真有点韩剧的味道。这个剧情居然被阿牛在街上看到，他更加一口咬定我想追她了，可我感觉他的论断莫名其妙而且十分搞笑，当时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拜托不要那么庸俗化好不好。 
  我们最后一次单独相处是一起去旅行，她脑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约我去南昌购物。我之前从来都没有独自出过远门，爸爸妈妈肯定不会批准，所以心里没底，但我回家还是尝试了一下，编造出一个善意的谎言，说跟全班同学一块儿去南昌买东西，好不容易蒙混过了关，开心得要命。头天晚上，我们约好第二天谁先醒谁打电话叫对方，我5点就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正准备call她，电话铃响了，这铃声当时真有点惊悚的味道，因为行动是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秘密，所以我体验到一种偷偷摸摸很刺激的快感。 
  到车站买好了票，上了一辆白色伊维柯，车子发动时，天还没有亮透。我们并排坐着，起初先聊了会儿，但终抵不住睡神的挑逗，再加上车子晃晃荡荡，两人很快都睡着了。半路时我醒来，发现我们俩竟然头贴着头靠在一块儿了，她仍在梦中，睡得很熟，我心中掠过一丝惊悸，可转念一想，这种让人陶醉的氛围多么难得呀，就重新闭上眼睛，维持原样，准备好好享受这夹着紧张的舒服，可没想到该死的汽车突然碰到障碍紧急刹车，她猛然惊醒，我们只好被迫分开，甚是遗憾。   
  盛夏的纯情(4)   
  她以前出过远门，比较有经验，在南昌一路基本都是她领着我到处转。我发现她是一个独立能力特别强的姑娘，不仅有着很女人的一面，而且还有胆量敢闯荡，让人打心眼里佩服。在一家快餐店饱餐一顿后，我们来到了步行街逛商店，经她参谋提点，我买了一件黄黑相间的长袖T恤、一件浅蓝色衬衫、一条很夸张的有着很多小洞的牛仔裤，一个99元的李宁男式背包，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自己给自己买衣服，回家全部套上试给老妈看，她竟然夸我很有眼光。直到两、三年后的一天，陪妈妈聊天时，无意中把此事说漏了嘴，她才知道我那次原来是跟一个女孩儿跑到南昌去了。 
  南昌之旅是温馨而令人留恋的，之后我们的假期都快满了，我学校开学比她早，离家赴京的前一天，我一直心绪不宁，六神无主，影子一样的郁闷和失落包绕着我，精神状态非常差，甚至晚上都无法快速入眠。终于忍不住第二天上午骑车到照相馆买来一个精美的相框，把我一张照片夹了进去，自己包装好，放在了邻居开的商店里，然后上网QQ给她留言：“走之前送你一个礼物吧，放在了我家门口的商店里，你有时间就去取吧，我已经打好了招呼，再见。”这是我当时唯一能减轻一点心理包袱、获得一丝安慰的举动了。后来得知，当天下午超哥骑摩托车载着她一路风驰电掣到我家，她准备了照相机，想在我走之前留下一张两人的合影，可我已经出发了。 
  将近两个月的暑期充实而短暂，在北上的火车上，我一边回味着那段日子和她两人相对时的沉醉似的恍惚，一边在心底里，忽儿又感到一点郁达夫形容的那种很淡很淡的同水一样的春愁。只不过因为在夏天，我的惆怅更浓烈一点罢了。 
  那个夏日，《约定》、《记事本》、《一笑而过》这几首歌正流行，很多地方都能听到，反反复复在耳畔回旋，就跟很多发生了的故事融合成一体，不分彼此。音乐是有记录性的，它能复原一种情境，现在，每当我偶尔重新听到那些熟悉的旋律，都会激起内心深处的一些感触，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那段少年情窦初开的单纯和唯美，是无论如何也遗忘不掉的。随着生活环境、发展态势和人生经历的不同，我跟她之间要像四年前那个暑假一样亲密交往，恐怕不大可能也没有必要了。然而，那个女孩在当时那个特定时期给我带来的放松、愉悦、舒服，还有一点点的紧张、羞赧以及惆怅，绝对是无可复制的，对此我心中充满温情和珍视。   
  快乐的大一(1)   
  四年一晃就要过去了。 
  现在回忆回忆，整个大学阶段我最快乐的时光还是大一，然后就在很多欲望、诱惑与任务的驱使下变得劳碌、奔忙、疲惫、思想复杂、心绪起伏，再没有了刚开始单纯和好奇的颇具新鲜感的心境了。 
  由于学校土地紧张，人口压力大，学生公寓需要大规模新建和修缮，我们大一新生被集体“流放”到北京与河北交界的廊坊东方大学城暂时生活一年。 
  周围同学都是一肚子怨气，满脸不开心，纷纷抱怨这样的倒霉事偏偏让自己给赶上了。我却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因为当时我正经历着比“流放”还要揪心的个人痛苦体验——离家后的极度不适应，一夜间心情被镂空了，只剩下无比沉重的积郁，没处排遣。 
  开学报到的第一天，人就病倒了，高烧不退，几天住院。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大学生涯，叫我怎能不悲观？ 
  此后，外界的一切都是陌生，眼前所有东西都不属于自己。我时时刻刻都被回忆纠缠着，脑中扼止不住地会窜出以前的熟悉场景：父母、老师、同学——男同学女同学，朋友——男性朋友女性朋友，在家里与爸爸妈妈一同吃饭，上学下学一路自行车飒爽，在课堂与老师顶嘴争辩，上自习前后左右交头接耳，高考结束兄弟姐妹集体“腐败”，一天到晚请客吃饭，吃遍大街小巷所有馆子。突然发现这些曾经重复了多年的镜头居然是那样珍贵，甚至随便撷取一丁点跟同桌吵架、和朋友闹矛盾等以前令人不快的片断，都能慰藉我脆弱善感的心。 
  可此时此刻，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自己独面孤独，独想心事。就连坐在食堂，看着那些与自己口味相去十万八千里的食物时，我都会百般思念妈妈和同学。 
  思念妈妈，是想她做的口可饭菜；思念同学，则认为他们一定跟我一样也处于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于是生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单方面假想。 
  正式上课了，我根本进入不了学习状态，晚自习坐在位置上塞着耳机听“有声读物”——冰心的《寄小读者》中描述她离家去外国求学那段：“8月17日下午，约克逊号邮船无数的窗眼里，飞出五色飘扬的纸带，远远的抛到岸上，任凭送别的人牵住的时候，我的心是如何的飞扬而凄恻! 痴绝的无数的送别者，在最远的江岸，紧紧牵着这终于断绝的纸条儿，放这庞然大物，载着最重的离愁，飘然而去!”每当虹云老师用低沉感伤的声音朗读到这里时，我的离愁也达到了极致。 
  实在不能自已时，不得不打电话。听到朋友同学的声音，便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情感的缺口被打开，一肚子话“哗啦”一声洪水猛兽般泄了出来，一泄则持续几小时，挂电话后就像刚桑拿按摩完那样舒服，可没多久，新一轮郁闷的狂潮又波涛滚滚地袭来。 
  另一个兴奋点是上网。大学城图书馆的网络设备相当之好，上网环境干净又安静，每次一刷卡，就能在属于自己那方小小的空间内无牵无挂地享受一整晚。高中同学这会儿一般都在线上，大家通过Internet又聚到了一块，一个个都是带着满腔负面感受来寻求安抚的，彼此较从前更有共同语言更默契了。有同学还以最快速度在搜狐校友录上建了原来高中的班级，这里就成为大一“迷茫期”我们共同的“精神家园”。但是，每回网络Happy之后，走出图书馆，混在人流里，看着光线阑珊的一排路灯，被北方特有的凉风吹拂着，我又开始了彻头彻尾的不知所措。 
  由于情绪在这样一波三折的反弹中接近崩溃，我便决心自救，从报亭里买来很多花花绿绿的心理杂志进行研究，倒也看得津津有味，还真了解了不少很皮毛的心理知识。每每高中同学来电述说其苦闷，我就扯出杂志中看到的一堆原理生搬硬套，没想到竟说得他们眼前一亮，心头一振，脸上一笑，以致越来越多的电话光顾，尤以女生居多，她们每次咨询完毕还要把寝室其余妹妹统统捎上，足见大家心急乱投医的盲目。后来，宿舍这部话机几乎成了我的专线，不明内情的室友夸我艳福不浅，简直到了情圣级别，于是送我绰号“小圣”。   
  快乐的大一(2)   
  他们哪里知道，小圣其实被影子般的失落感尾随了将近半个学期，正如那首小诗：大学郁闷地，快乐无消息。故人入我梦，父母长相忆。出门对陌生，顿失平生志。电话满宿舍，小圣独憔悴。多么令人发指啊！ 
  好在室友之间的熟悉程度，已经开始一日千里了。 
  几乎持续了一个月——逛街、购物、上课、去食堂，六个人形影不离，相互依赖，这确实冲淡了各自很大一部分的孤独与空虚。 
  我们第一次集体活动就是外出购书，到大学城广场的地摊书市淘自己感兴趣又极便宜的“盗版货”，疯狂地往寝室搬。从书籍的选择上差不多可以看出各人的审美倾向和性格特质。比如那位北京人阿夫，对《红楼梦》情有独钟，号称原著已经看过三篇，所以从中染了一身的阴柔书卷气，大家每天不仅要听他将“红楼小诗”深情朗诵，还得忍受他无休止用“女人都是水做的肉骨，男人都是泥做的肉骨”这句话来折磨我们；睡在我下铺的河南藉兄弟阿超，只看实用主义读物，偏爱琢磨万事万物的“术”与“道”，书桌里任何时候都放着一本曾国藩的《冰鉴》，他本人交际广泛，是寝室最精干最沉稳最注重细节的一个；与毛主席是同乡的小胖子阿苏哥哥虽然私下一副嬉皮笑脸，却从小被“正统思想”训练有素，因此喜欢名著之类的“严肃书籍”，可这样一位骨子里挺严肃的孩子偶尔也有发嗲的时候，以至于在给自己心仪的姑娘写信时竟留下“你就是我心中至高的女神，我要为你打造斑斓的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