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漫游童话记

五十九、伽德的未婚妻
    也许是因为黑雾的关系。柳絮醒来时，天才刚蒙蒙亮。黎明的光线堪堪突破云层，落在树枝的嫩叶上，是昏暗的蓝紫色。
    没有惊动旁人，柳絮悄悄推开木门，沿着幽暗的小路走向精灵湖。
    晨起练剑被瑞德养成习惯后，柳絮就把它当做了日常的任务之一。每天清晨，她总会握着短剑，按着当初瑞德教授的那样挥舞。
    只是现在身处精灵的村庄内。在别人还没起床的情况下弄出噪音，柳絮怕被暴揍。更何况这些人还对她恨之入骨。
    空旷无人的精灵湖畔，柳絮拔出短剑，每挥一下就思考一个问题。
    “哈！”精灵族为什么不肯放伽德走？
    “哈！”黑雾要怎样才能让伽德对自己的同族举起屠刀？
    “哈！”薇忒是谁？
    “哈！”伽德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会突然生气？
    “哈！”多利姆和他昨晚都去了哪里？
    “哈！”
    瘦弱的手臂渐渐用力。每挥一剑，便有淡淡的剑风拂动前方的草叶。柳絮看着不住晃动的叶子，慢慢停下了动作。
    ……叶子晃动那么大明显不是剑风所致好嘛？那明显是藏了好几个人在里面好嘛！
    “谁在哪里？”柳絮握紧了手中的剑，声音有些僵硬。
    难不成是精灵族的人一大早在这里埋伏她？不对啊，里德尔明明下令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况且这么早，谁知道她要到这个地方来？
    “咚！”一块小石头从灌木丛中飞出，落在柳絮的脚边。
    这是什么？柳絮愣了一秒，想俯身捡起石头。
    “咚！”又一下。这回石头是砸在了柳絮的肩上，火辣辣得疼。
    “咚！咚！咚！”接二连三的，一块块石头从灌木丛中飞出，不断落在柳絮身上。起初还只是面前的这一丛，随后不知何时起，周围的树丛里都有石头飞出，乒乒乓乓地砸在柳絮身上。
    “嘶——好疼！”柳絮不住地向身后的湖泊退去。她握着短剑，举起双手护住眼睛。从手指的缝隙里，她看见灌木丛里有七八个可爱的孩子。
    是精灵族的孩子。脸上带着纯真的微笑，做的却是恶魔般的事情。
    “打死她，这个坏女人！”“打死她！把她赶出去！”“坏女人！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
    ……
    恶毒的话语从这些孩子们口中不断吐出。柳絮实在是生气了。
    谁家的熊孩子这么作！她怎么了就要被他们打被他们骂！
    “你们这些混蛋玩意儿，都给我住手！”一声怒吼，柳絮实在忍不住了。她护着眼睛，忍着疼痛，气势汹汹地往前冲。
    大爷的！成年精灵她收拾不了，你们这些兔崽子她还怕个鸟！今天不把你们屁股揍开花，她就把“柳絮”这两个字倒过来写！
    许是柳絮的声音杀气过重。孩子们扔石头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然而还未等柳絮心中升起得意，比之前更为骇人的石雨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丑八怪！还敢凶我们！”
    “砸死你！砸死你！”
    一阵阵密集的石头夹杂着刺骨的冰冷落在柳絮的身上。她瞥了一眼，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冰雹。
    一步，两步，柳絮退到了湖边，无路可逃。
    “喂！你们这些小鬼头！”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孩子们向柳絮扔冰雹的动作骤然一停。
    “大哥不是告诉过你们不准调皮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想等着被处罚吗！”
    柳絮模模糊糊地望去。弗莱克正拎着一个孩子的衣领，狠声斥责着他们。
    但孩子们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冲柳絮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地逃跑了。一边跑还一边笑，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没了石头和冰雹的攻击，柳絮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她撸起校服袖子。胳膊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其他地方肯定也一样凄惨。
    “刚刚谢谢你。”暗暗叹了口气，柳絮抬头冲弗莱克笑了笑，却被对方一把拽起，扔在了湖边的一棵树下。
    “我不是在帮你，只是在维护湖水的圣洁罢了。”弗莱克冷哼一声道：“湖水要是被你弄脏了，我们整个精灵族都会有大麻烦。”
    所以说，她是什么污染物吗？
    柳絮苦笑一声。咧开的嘴角扯动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们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她揉揉脸问道，“伽德对你们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当然！”说起这个，弗莱克似乎一肚子火，“你根本不知道伽德离开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里德尔失去一个弟弟，你失去一个哥哥？但这对其他人来说好像不是很重要吧？”
    “他不再是我的哥哥！”这句话几乎是被弗莱克尖叫着吼出来的。他恨恨地咬牙，眼中盛满了失望与怨恨，“在他决定跟那个男人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就不再是我哥哥了！”不再是那个让他憧憬的英雄了！
    柳絮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她怔怔地瞧着弗莱克的脸，半晌才叹出一句：“弗莱克，你是兄控吗？”
    瞧瞧那句“不再是我哥哥了”和他脸上恼怒的神情，弄得好像伽德为了第三者抛妻弃子一样，让人不想歪都难。
    “什么兄控？”弗莱克皱起眉头。怎么这个人类说的话让他感觉怪怪的？
    “嗯……就是指一种对哥哥颇为崇拜，颇为敬爱，想占有对方全部视线和世界的一种情感。”柳絮笑眯眯地解释道：“按照你目前对伽德的态度，我觉得非常符合一个傲娇对离家哥哥由爱变恨的情感波动。”
    “什！”弗莱克瞪大了眼，恼羞成怒地瞪着柳絮，“谁会对那个家伙由爱变恨啊！”
    “嗯嗯，没有谁，没有谁。”柳絮安抚似的点头回答。脸上挂着一幅安抚炸毛猫咪的神情。
    弗莱克眯了眯眼。他俯下身与柳絮对视，阴测测地说道：“你再这样笑下去，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柳絮很惊讶地眨眨眼，故作天真地问道：“你要杀了我么？可是里德尔族长明明下令不准任何人伤我的。你是想被处罚么？”
    刚才教训孩子们的话被柳絮原封不动地送还给自己。弗莱克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握成拳，眼中的怒火都快化为实质了。
    柳絮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来。她现在很确定，这家伙虽然看起来极难相处，但本质还是个单纯的小傲娇。
    而对付这种小傲娇，最好的办法就是炸毛再顺毛，让他有苦说不出，有泪流不下。
    柳絮觉得，精灵湖的剧情她似乎可以先从这个弗莱克身上下手。
    “好了弗莱克，你别再抖了。不知道的以为你要抽风呢。”柳絮十分好心地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是对伽德因爱生恨，那就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
    “弗莱克。”
    还未等弗莱克说出什么，一道轻柔的嗓音传来，打断了他的话。两人转头望去，绝美的女精灵正从远处走来。
    “里德尔说过不得对客人无礼，你这是在做什么？”精灵走近，瞧见柳絮身上的伤痕，颇为无奈地瞧着弗莱克，“你是想被处罚么？”
    “噗——”原谅她不厚道地笑出声。柳絮捂着嘴巴，看着弗莱克渐渐变黑的脸，对他深表同情。
    这锅背得也真够冤的。尤其是这位背锅侠刚刚还救了她。
    “大哥若要处罚，便尽管罚吧。”弗莱克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反正我只是做了所有人都想做的事罢了。”
    瞧着他大步离开的样子，柳絮不禁摇了摇头。
    傻孩子，这种事你傲什么娇啊？不解释的话，最后受累的还是你。
    “其实刚刚是弗莱克救了我。”柳絮站起身来，对着精灵笑道：“要不是他，估计我还得再被孩子们砸一会儿。”
    “看来是那些小家伙调皮了。”精灵叹了口气，“请把手伸过来。”
    柳絮依言伸出了手。只见一团柔和的白光在对方掌心浮现，缓缓覆盖在柳絮受伤的地方。不过片刻，那些被石子砸出的青紫伤痕便宛如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不见。
    “谢谢你。”柳絮抽回了胳膊，松了口气似的说道：“要是被多利姆他们看见了，估计以后是不可能再让我单独出门了。”
    精灵探究似的盯了柳絮一会儿，叹息道：“看来，他们真的很看重你。”
    “嗯？”柳絮正忙着整理凌乱的校服，没注意听精灵的话。
    “没什么。”精灵笑了笑，“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薇忒，精灵族的圣女。”
    “你好，我是柳絮。”柳絮也笑了笑。实际上一开始，她就认出了对方就是刚来精灵湖时，在湖边遇到的那位精灵。
    估计伽德消失的那晚，是去见她了吧？柳絮猜想。
    “刚刚看你的手腕，上面的符文是伽德与你签订契约时才出现的吧？”薇忒扶起柳絮问道。
    “嗯，没错。”柳絮点头。刚来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就莫名其妙被伽德强行签下了契约。虽然这份契约在之前也有救过她的命啦。但这种强买强卖的感觉还是让人有些不爽。
    “所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没变过？”薇忒又问道。神情中带着一点试探和一点不可思议。
    柳絮撸起袖子，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是啊，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没变过。”
    闻言，薇忒神情颇为复杂地看着柳絮，半晌后才幽幽叹道：“也真是难为他会回来了。”
    ？？？
    柳絮脑袋上飘过一连串的问号。这个符文还有什么讲究吗？
    薇忒看出了柳絮的疑惑，但她没有解释，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怎么会想要到这儿来？”
    “呃……就是想来伽德的家乡看看罢了。”柳絮捎捎脑袋，神情颇为尴尬。
    她本以为带伽德回来，会是一件让精灵族与伽德双方都很开心的事。但没想到这里的水太深，故事走向太过出乎她预料了。
    “我是不是不该带伽德回来？”柳絮问道。
    薇忒笑了笑。她轻轻拨弄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温柔地说道：“不，你能带他回来是一件好事。至少对我而言，见到他，很让人开心。”
    对她而言？柳絮愣了一下。
    “抱歉柳絮，我知道你很好奇伽德与我们精灵族之间发生的事。但可惜，我不能告诉你。”薇忒转身走向湖边，宛如八音盒般的声音轻柔传来，“毕竟，以我的身份，我应该是厌恶你的。但我相信伽德，所以我接受你们。”
    “想知道的话，还是去问伽德自己吧。”
    薇忒在湖边跪下，双手虔诚地合起，对着湖水静静祈祷着。
    柳絮呆立片刻，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问道：
    “你的身份是什么？”
    薇忒回头。此时天光大亮，金色的阳光为她与湖水镀上一层光芒，神圣得不可侵犯。
    她看向柳絮，轻轻弯起嘴角：
    “我是守护精灵湖的圣女，也是伽德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