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曾相逢

熙德从市里开完会回来的时候，丽拉正在他家厨房给铎米做晚餐。一进门就兴奋地对丽拉道：“博物馆决定把之前收藏的一些文物归还给中国。”
    今年是中法建交50周年，为了促进两国关系，法国再一次决定将一部分中国文物无偿归还。而他们博物馆的一批古董字画也在归还名单里。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熙德争取到了这次的接洽工作，到时候他将和馆长一起随代表团去中国做交接。
    熙德能去中国出差，激动异常。铎米也因为能去丽拉的国家早高兴地跳了起来，父子两拍手称庆。
    “丽拉你会跟我们一起去的吧？”铎米拉住她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丽拉不置可否，想了想，已经四年了吧，可一切却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扫铎米的兴，丽拉踟蹰地点点头，道：“好啊。”
    丽拉直到上了飞机才开始后悔，因为这次交接仪式在澳港举办。
    为什么偏偏是澳港呢？丽拉心中忐忑，可是看铎米兴致勃勃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不该。方丽拉，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呢？她嘲笑自己。即使有再多的悲伤再多的痛苦也应该埋葬在已经过去的四年时光里，她想她跟他们的世界不会再有交集。
    等到下了飞机，出口处被堵得水泄不通，男男女女举着巨幅海报手捧鲜花。丽拉看到那海报上的是张傲然，依旧美丽动人。她突然想起宋宇明拿她当挡箭牌赶走张傲然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她笑着摇摇头，不知道宋大少现在有没有交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正这么想着，只见一高挑女子带着墨镜在一群保安助理的簇拥下走出来。
    人潮聚拢，立时大厅里闹哄哄的。
    “这是怎么了？”熙德好奇，忍不住张望。
    只见几个执勤人员将一大帮粉丝、记者挡住，防止他们接近张傲然，张傲然被工作人员簇拥着，一边冲镜头笑，一边说着抱歉。
    有记者举着话筒问：“前段时间传出宋大少和新嫩模萧峭儿的绯闻，算起来峭儿是你同门师妹，她是想借你炒作上位，还是真的撬你墙角？”
    “宋大少投资的新电影为什么没像往常一样邀你当女主演？他是不是真的有意于峭儿，想让她当女一号？”
    张傲然一会儿天真地睁大眼睛假装没有听清，一会儿暧昧地扬起嘴角一副娇羞样，笑道：“好的女演员不能拘泥于演一号，还是二号。我们演艺圈里啊就有一句话，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我张傲然缺女一号吗？是宋少这部电影好，我才愿意接，全看在剧本和朋友面上。再说我去年刚拿了金屏最佳女主角奖，我想明年再添个最佳女配。”
    “那这么说，峭儿真的有望出演女一号了？到时候，你跟她将会有很多对手戏，你会不会觉得尴尬？”
    她眼峰一飞，嫣然一笑唇红齿白，缓缓道：“她是我同门师妹啊有什么好尴尬的，到时候会更有默契。再说，我相信宇明的眼光，他的眼光多毒，挑的人也一定没错的。”说着便摆了个姿势，冲着摄像机甜蜜地笑，手指头上那枚硕大的钻戒闪闪发光，亮瞎了众记者的眼。
    有女记者艳羡，直呼：“你的戒指好漂亮啊！宋大少是不是跟你求婚了呀？”
    “求婚？”一旁的丽拉竖起耳朵来。还没听见回答，就有澳港政府派了专员来接他们。
    丽拉到了目的地才知道他们下榻的是南华酒店。交接仪式在三天后举行，而南华酒店有当地最牢靠的保险库保存文物。
    车子直开到大门口，铎米和熙德先下车，看丽拉还在车上，熙德过来给她开车门扶她下车。
    丽拉的手抓着他的手臂，熙德道：“丽拉，你在发抖。”
    “有点累。”丽拉疲倦地冲他一笑。
    三月初内陆还挺冷，澳港的温度却不低。熙德收拾好行李，面对着宽大的落地窗伸了个大懒腰：“真是一个好地方，怪不得！”外面高楼大厦，车辆川流不息，繁华又时尚。
    丽拉道：“怪不得什么？”相对于拥挤的澳港，她反倒喜欢法国那个她住了四年的小镇。
    熙德伸展了一下胳膊，嘻嘻一笑，道:“怪不得会出像张傲然这样的大美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丽拉觉得熙德一到澳港就开始变得油腔滑调了。
    “熙德，如果你夸的是丽拉，我会很高兴。”身后铎米警告道。
    丽拉哈哈笑了起来，附身抱住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道：“饿了吗？我们下去吃饭好不好？”
    说完便收拾妥当下楼去南华餐厅用餐。等着上菜的功夫，丽拉随便挑了一本杂志信手翻看。
    瞬间，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出现在眼帘。
    她呼吸一窒，心噗噗直撞着胸口，好像要跳出笼子的小兽。
    贺柏舟的全身照片占了一整面。他瘦了，脸面愈加清俊，眼神也愈加犀利。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一手插在裤袋里，昂首阔步，可却从容淡定。目光好像从杂志上活了，直直地看向丽拉。
    丽拉眼眶发热，视线渐渐模糊。
    “你在看什么？”熙德好奇问道。
    丽拉回过神来道：“没什么。”赶紧将杂志合上。
    正好服务员把菜端上来。丽拉赶紧把杂志丢开专心吃饭。因为时差关系，铎米又小，吃着饭就已经小鸡啄米似地直打冲，三个人吃完饭便回房间去休息。
    交接仪式没有办得很拖沓，但也庄严而隆重。两方致辞，奏国歌。在熟悉的旋律响起的那一刻，丽拉心潮澎湃，突然想此刻居然身为法方工作人员，实在奇妙。所有规程文件早已商妥，此刻只要签署好文件，将文物交换即可。
    晚上中方举办了答谢晚宴。圆桌会完了之后，大家便都到旁边的大会厅里各自寒暄畅聊。
    熙德的中文虽有长进但不及丽拉的法语流利，馆长便拉着丽拉给他当翻译，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到酒店来休息。铎米早在宴席上就睡着了，丽拉安顿好他之后，便开始收拾一些资料和衣物。
    熙德洗漱完出来，道：“恐怕我们还得多留些日子。”
    丽拉忙问：“为什么？”
    熙德道：“中方因为怕几幅字画不能适应地域气候变化发生霉变，所以决定先选择气候相近的澳港博物馆存放。同时希望我们几个字画管理员也能在澳港学习交流一段时间。”
    “哦。”丽拉点点头，又问，“要多长时间呢？”
    熙德想了想：“不确定，大概半年吧。”
    “行。那铎米就交给我照顾，你放心好了。”
    熙德道：“丽拉。我需要一个助手，向馆长推荐了你。馆长已经答应了。”
    “我没打算留下来啊！”丽拉心神不定，道：“那铎米怎么办？”
    熙德道：“铎米自然跟我们在一起。这是个多好的机会！你在国外待了四年，现在有机会回来，为什么不呢？”
    “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消息来得太突然，丽拉除了惊慌，还有害怕，却终究说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
    第二天熙德和铎米送她去机场。人来人往之中，她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再细看才确定真的没有看错。只见柏心正推着行李车往外走，应该是刚下飞机，脸比以前黑了不少，不过依旧阳光俊朗而且面庞也成熟了许多。
    她笑了一下，脚下却没有停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