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症患者病例分析

第46章


  “看,五楼往右边数第三个,是我的宿舍”戴晴抬起手臂指着寝室楼,一片阴影从楼层后边覆盖过来,漫到了她的大腿之上。
  关于傀儡症,或许没有此类病症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
  但是关于傀儡症的并发症~。
  周觅力图证明自己,转身面向陈纪“陈纪,每次一到某种情绪的临界点,我都会在瞬间失声失语,你知道吧陈纪,你知道傀儡症吧,那本书上的最后一个症状,傀儡症。”
  陈纪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呢?当初是因为你我才接触到那本书的,那么你的防御症呢?这两年有没有再次复发?”
  “没有,你在走之前治愈了我的防御症,如果防御症复发,我就会在你说出我喜欢你之后远离你,因为你的接近足以触发我的防御症,但是,我当时感到的情绪是,渴望拥抱,就像深夜我们在操场散步一样,那晚,我们在浅黄色的灯光下,揭露出一些伤痕。那晚因为心灵的怯弱而更加渴望肉体上的亲密关系。积极治疗,所以很快就治愈了防御症”陈纪紧握着周觅的掌心,不断地在掌纹上划着图案。
  周觅的心稍稍有一些安定。
  戴晴则跑远去看那些盛开的鸢尾,毕竟它们盛放不过短暂一季。
  “不过,我知道你患有傀儡症,不是因为失声失语的并发症”陈纪突然间凝重了语气。
  啊哈?
  不过这个词语,也具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根本就没有失声失语的并发症。”
  ------根本就
  ------根本就没有。
  那么,自己切身感受到的是什么?
  总是会在一个临界点上,失去声音,无力辩驳。失去语言,无法诉说。
  如果这些感受都是虚假的,那么请告诉我,什么情绪才是真实的?
  “怎么可能?就像那晚,在我告白不久,就失声失语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是好长的一段时间。我还记得,在我们去听讲座的时候,也有一次傀儡症病发,在陪着戴晴和胡嘉文去市南区的时候,也有一次,还有,在郑州的会展中心,也有一次,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么大概连我这个人都是假的了”
  为什么就连一向严肃的陈纪也会开这种玩笑。
  书上明明写着“傀儡症伴有失声失语的并发症”。
  陈纪,这个玩笑,没有那么好笑。周觅暗暗在心中说。
  陈纪随手拨了一下梧桐树的叶子,在地上拾起一个被人摘落的草叶,眼神坚定的对周觅说“既然这些事情,分不出真假,我们就一件一件的证实。那天晚上,你根本没有失声失语过,就在你说我喜欢你,但是我没听清楚之后,就一直在问你你刚才到底说了说了什么,然后我们一直在对话,直到戴晴过来找你一起去操场跑步,我们都一直在对话,虽然话题变更的很快,但是根本就没有停止过,而且~”
  故意的停顿让人心生慌乱。
  可是记忆里边为什么无法还原这个场景。
  “而且什么”下意识的问过去。
  “而且~你的话,全部是指责,一句比一句恶毒”
  什么?
  就像是对不起的白纸一样,当这两张对齐的时候,另外两张就会错位。
  像是水杯被打翻,可以立马扶起水杯,却不可以抓住不断下落的水流。
  为什么突然地就颠覆了自我长久的认知。
  而矛盾也显露出针脚。
  确实存在恶毒话语的回忆。
  也确实存在长久失语失声的回忆。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回忆?
  周觅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戴晴见状跑了过来,一边埋怨陈纪说什么过激的话语破坏友情,一边扶住周觅后倾的身体。
  下意识的抓住戴晴的手臂,茫然的眼神望过去,与清澈的戴晴的双眼相望“戴晴,我问你,你还记得和胡嘉文一起去逛书城的事情吗?”
  戴晴被这样严肃的表情惊吓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记得啊”
  “当时胡嘉文说,别人把你当朋友,你别不知道珍惜,之后,我做了或者是说了什么?”
  “问这个问题干什么?”脸上有惊恐的表情。
  “总之,你告诉我就对了”
  “呐,是你自己要问的哦”似乎是在撇清关系,直到周觅发誓不会生气戴晴才支支吾吾的开口“你当时说,管别人的闲事太多,小心离死期不远”
  ------离死期不远。
  随着戴晴复述出自己当时说出来的话,周觅的脑袋隐隐约约的传来钝重的痛感。
  因为当事人确实死于非命,所以才显现出了语言的罪恶。
  而黑暗似乎在自己眼前开了一个小角,慢慢涌进了白昼炙热的光线,随及整个视界都被打亮,空中漂浮着许许多多的书,三个模糊的人影像是对峙一样站立在中央。不知道是谁的手甩了一下,谁的脸转了过来,谁的口中说出的恶毒的话语。
  为什么要一语成戳。
  为什么要在胡嘉文的死亡上笼罩上一层罪恶的色彩。
  某种情绪无处投递累计成为怨念,周觅感到心悸,却又急于想搜索更多的证据。
  “那么,那次在听讲座的路上,我说了什么?”周觅随便坐在了花坛的水泥围栏上,另外两个人也坐下来,陈纪紧挨着周觅,他的眉头依旧紧缩。
  “那天你说,既然来这么晚就不要来了。我说对不起,你然后说,死了吗?不会跑吗?”
  -----死了吗?不会跑吗?
  为什么听起来这个声音那么虚幻?像是漂浮在亿万光年外的粒子。
  “当时我也没有办法,只好拉着你跑进了举办讲座的教室”
  所以,自己是那样恶毒的周觅吗?周觅想不通。
  眼前的美丽景色像是添加了灰黑色的滤镜,使得视野所望之处,都是一片潦倒的景象。
  可为什么当我被遗弃在灰黑色世界的时候,你却用力的拉近了我的手臂。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事件了。”
  某种预感已经彻底的占领的上风。
  戴晴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做些什么,但是看着他们严肃的神情,也安静了下来,坐在陈纪的右边,独自俯下身用石子在地上画着圈。
  而脑海里边的那个名字,带着滚烫的温暖,一度温暖了在异地的那个严寒冬日。
  但是他选择了其他的周觅,从此将所有的温存记忆封藏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虽然删除了他的手机号,却还清晰的记得他的号码。
  杨云姜。
  陈纪看出了周觅的犹豫,摸索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默默地递给周觅,他并不多说话,只是缄默的看着她的眼睛,摊开她的手掌,在手心里兀自划着心形的图案。
  是一种无声却有力的鼓励。意味着,不责怪,无论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都甘心承担。
  周觅感到一种来自命运的力量紧紧地压在自己的后背之上,钳住了自己。伸出颤抖的手指接过陈纪的手机,一个一个的按下数字,然后在某种惊心的情绪之下等待话筒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虽然才从郑州回来不久,但是与杨云姜的距离已经咫尺天涯。
  终究不是拥有相似病症的人,生活的维度平行而不交错。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才传出来杨云姜的声音,听上去极其沧桑,郑州的天气及其干燥,他应该是哑了嗓子。
  “是我,周觅”
  话筒那边沉默了一下。
  “周觅啊,你有什么事情吗?”是客套的话语。
  “我想问一下,当时在会展中心外边的椅子上,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说了什么?”
  话筒那边还是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完全来自于疑惑。
  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自己不知道吗?
  “你说出来的话你不记得吗?”杨云姜果然如此回答。
  “记得,但是拜托你再说一遍”
  即使从话筒里边,也能感知到杨云姜在郑州发出的苦笑。“因为李念薇的事情我们起了争执,然后就一直在吵架,我维护她,你就在诋毁她,大概如此,一直在吵,直到最后不欢而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其实关于那件事情我想说,李念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
  “你确定是一直在吵架?”未等杨云姜说完,周觅打断了他的话。他不知道,另外一个女子究竟如何在此时一点都不重要,另外一个像是乌云一样的疑惑正在消耗着自己的生命。
  “对啊,一直,其实你看起来还是蛮文弱的周觅,没想到吵起架来~”
  周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么我说了什么?”
  “大概就是,李念薇历来的罪证,比如,利用学生会主席谋得奖学金,伪装成善良的样子获得支持率,在比赛中作弊或者参杂水分之类”
  “只有这些,除了这些之外我还说了什么”
  “嗯,没有了。大概最狠的一句话也就是直接导致了我们友情破裂的一句话就是---像李念薇这种人都该去死”
  ----都该去死。
  所以,串联起来,所有最恶毒的话语都与“死”有关。
  而这些恶毒的话语一旦和这个字有关,就变成了某种诅咒。
  而自己,就是下诅咒的人。
  如此恶毒。
  心下一惊,手臂已经失去支撑的力气,手机顺着脸颊下滑,迅速的调进了花坛里边,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为什么自己说出这样恶毒的话语自己却完全无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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