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别这样

第193章


“那你可知为师因何而来?”
长歌:“来见一见你的老相好?”
师父嘴角抽了一抽,负气道:“是你那相好请我来的。”
“我相好?”长歌指着自己鼻子,她相好不就是苏行吗?
见师父露出赞同的神色,长歌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长歌想了想,说了一句:“师父你真听女婿的话!”
师父竟破天荒没反驳她,而是又露出那种深思悠远的神色来。
师父您别啊!您露出这么高端大气的表情,我、我会消化不良的。
可是,下一瞬,师父说出来的一句话叫长歌更加消化不良。师父说:“十几年了,想不到你们又在一起了,为师也只能说一声恭喜了。长歌,你吃了不少的苦,为师希望看见你幸福。”
长歌一副“师父你吃错药了吧”的表情。
师父回:“目前还没发现土豆炖牛肉有让我吃错药的功效。”
长歌:“……”
师父就伸过身来,一双老手摸摸长歌的头,颇慈祥的样子。
这样子的慈祥与师父平日里的形象委实不相符。长歌怯怯将师父的大手看着,她怕师父把脏东西蹭她头发上。绝对不是她小人之心,委实是……师父他有前科!
师父抖抖那一身破旧的袍子,站起了身来。
师父立在庭院当中,看着庭院中萧索的草草木木,表情颇寂寥。
师父:“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长歌:“师父你别,伤春悲秋真心不适合你。”
师父:“……”
对于长歌的“以下犯上”,师父很大度得不在意。他招招手,示意长歌同他站在一起,朝某个方向看。
这个时候,太阳都快沉下地平线了,院子里黑兮兮的,看什么?
师父目光炯炯:“你看那棵树!”
于是,长歌就去看那棵树。
师父颇激动:“看出什么来了?”
长歌呐呐:“没看出什么。”
师父怒而殴长歌,可惜没殴到。
“臭丫头,那是为师第一次被你祸害到了的地方!”
长歌:咦?咦咦咦咦咦?
其实,那是一棵茶树。
经了师父的提醒,长歌方注意到,原来,这庭院的四周围,密密种满了的,都是茶树。
好漂亮的茶树啊,密密麻麻种满了梯田。
梯田在她的窗外,转身便能看见。
长歌感觉自己立在茶园当中,于阳光温暖的午后,抬头看天。
然后,在删的那一边,她就看见了……
“回魂了。”师父的声音。
长歌一惊,懵了。她怎么无端端就做起白日梦来了?而且,那梦中的场景出现得好没来由。却又真实地叫她心里直发慌。
长歌抬眼,对上的却是师父仿似洞悉一切的眼。
师父深深叹息,“不该瞒着你了,有些事,也该是你知道的时候了。”
传说中的身世之谜?
师父点了一根蜡烛,将长歌带进了这一栋院子里的正房当中。
看师父熟门熟路的样子,长歌更加疑惑了。
“吱呀——”一声,正房的门被推开,现出里头黑洞洞的景来。
长歌站在门槛边,望着里头的黑洞洞,突然就有一些怔忡。
师父率先步入房内,“嘶——”的一声响,师父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火真是个顽强的小东西,明明初初只零星一点豆,却能跳啊跳,跳耀得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房间的布置是简陋的。
对门的墙边是一方书案,案上零星铺了一些纸。纸张似历经了岁月,经门口透进去的风一吹,不是散了,就是碎了。
书案的旁边放着一台……额,那是织布机吗?
织布机配书案,这组合的……
另外,最最吸引长歌眼球的,便是屋子正中那一张桌子上的一个大碗。
这是海碗,且是用旧了的。
那海碗有映着天空的颜色,天空当中有碧蓝的云烟。
这样子的大碗,就该是用来盛茶汤的。长歌脑子里就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在寒冷的渡口边,喝上一碗茶汤,里头有我为你多放的老姜。
长歌猛地就倚住了门框,她脑海里有几多繁复的画面闪过,快得让她抓不住,却又清晰地令她想要哭。
她看见了寒冬飘雪里的渡口。
渡口边有一方小舟,舟上有公子,公子要渡江到那遥远的寒冷北方。
她好怕呀,怕公子会一去不复返,更怕公子的手会冻僵。
“师父我头疼!”长歌支撑不住,叫了一句。
师父转过身来,瞬也不瞬将长歌看着:“为师取下了你脑门里的银针,你的头当然会痛。”
长歌:“!!!!!”
长歌觉着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她梦见了自己是渡口边一个欢快的茶汤女。她守着她的小铺子,日复一日卖着茶汤。
然后,她的生命里不经意间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着一袭出尘长袍,墨发及肩,他笑起来的声音,温暖又好听。
于是,长歌的生命里就多出了一份温暖。
渡口边卖茶汤的小姑娘,活得与世无争,无忧无虑。她不需要男人,可当有这样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时候,她还是欣然接受了。因为美好,因为好奇。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发生得自然而然。
长歌看着他们相识、相恋,直到成亲。
他们成亲的那一日,没有铺张的喜宴,只彼此二人身上的大红喜服映照着彼此真心的笑颜。
可是,男人自始至终背对着她,长歌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
男人终究要离开。
男人离开的那一日,天上飘着雪。
江面上白茫茫成了一片,分不清是雾还是雪。
男人孤独立于舟上,小舟却迟迟不发。他在等一个人。
终于,他等来了他想要等的人。听见了她的声音,他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明媚得似那春日里最灿烂的光。
长歌的梦在此处戛然而止,因那一瞬,她看清了男人的脸。
男人有着清俊的五官,出尘似谪仙的气质。那样一张脸,她如何也不会忘记。
梦中的那个男人,是苏行。
长歌猛地坐起来,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她坐在床上,床边是担忧地将她望着的,她的师父。
长歌想要喊一声师父,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根本不能说话。
师父安抚她:“银针压制你脑内经脉过久,有些不良症状也是自然。”
长歌急切地将师父望着,她觉着自己心中有一团火,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似要生生将她的整个人吞噬掉。
师父拍了拍长歌的肩膀,说了一句:“想必你也记起来一些了。事情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她所想的哪样啊?!
她是在做梦,做梦也能当真的吗?
她焦急地想自师父这里寻到答案,可苦于出不了声。长歌就要下床,去取了纸笔来写写画画。
可她的脚一沾地,就听得师父说了一句:“祁国与卫国联合攻陈,以陈国的兵力,此战必败无疑。倘若议和,陈国尚有一线生机,怕只怕……”
长歌跪坐在床上,仰着头,巴巴看师父,不明白师父为何突然就对她说了这些话。
师父摸摸长歌的脑门,“当日我能救下你,也是缘分。”说到这里,师父突然话锋一转,“陈太子苏行代表陈国前去与卫祁二国和谈,此去凶险。你二人……如今,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和谈队伍今日午时出发,你若现在赶去,兴许还能见上他一面。”
渡口边,长歌沿着河岸边奔跑,拼尽了全部的气力。
太子亲主和谈,有陈国的百姓夹道送行。
他确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太子。
可是,人实在太多太多,饶是她拼尽了气力,也挤不进河道旁,去看一看他的容颜,去与他说一说话。
长歌的双脚在奔跑,长歌的脑中亦运转不停,运转不停那昔日渡口边,越来越逼真的画面。
落雪时节,她也曾在渡口边为他送行。
她说会等他。他很温暖很温暖地对她笑。他说会回来,可是,她却没能再等到他,只因……
脚下一个趔趄,长歌终于摔倒在了地上,也终止了她脑海中的回想。
此刻,长歌心中似藏了一只猛兽,这猛兽呼啸着要冲出牢笼,要冲去他的面前,去告诉他她与他的一切。他同她的最初,原来并不是她所以为的最初。她和他兜兜转转,竟也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些兜转。
长歌脑子里乱成了一片,她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分析了,她只想找到他,抱住他,告诉他这些快要将她压垮的曾经。她,只是想找一个人来让她依赖。
膝上疼痛,定是摔去了一大块皮,可长歌丝毫也顾不上这些。只因人群的缝隙里,长歌看见那一艘承载了陈国使臣的大船,正在杨帆远去。
长歌咬牙站起来,眼角扫见前方的一大块土坡,她不顾一切奔过去。
站在了高高的土坡上,长歌终于看全了那一艘大船的影,可是,大船已驶去了江面上。
巨大的船帆迎风招展,顺了风,大船驶得飞快,转瞬便只在视野里余了零星一个点。
心中几多愤懑,终只能化作无声落下来的泪。
长歌心中有怨,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他走之前,甚至都没来见上她一面!
他不会担心她吗?他都不来找她吗?
长歌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这个时候,情感完全压倒了理智,她就是怨,就是恨,他怎么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徒留她在原地经受若真若幻记忆的疯狂打击?!
视野里已没了那艘大船的影。
为什么……为什么这件事情必须由你去做?
长歌蹲下身来,哭得岔了气。
☆、  陈国(41) 
  渡口边的百姓渐渐散去,长歌抬起脸来,煦煦日光下,她脸上现出一抹坚定——她要去找苏行!
  是的,无论那些斑驳错落的片段是真是假,她一刻都不能再等了,她要见到他,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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