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时光里等你

我在一张靠后的桌子上坐下，因为旁边的那张海报是beyond的那张”光辉岁月”。酒吧前面是一个小小的圆形舞台，舞台的背景是夏言乐队的第一张专辑，夏言的头低着眼睛专注在手中的电吉他上，专辑的名字——为爱而生。
  一个脸圆圆、眼睛大大的女孩走过来问我喝点什么，我要了一个扎啤，她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冲她一笑：“没有吗？”
  “不是，白天很少有人点啤酒，尤其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尤其是一个女孩是吗？我应该点什么呢？咖啡还是果汁？”我接了她下面的话。
  “天气很冷，我觉得喝一杯咖啡或热果汁的确是不错的选择。”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既没有让客人尴尬又做了生意，她的笑容很温暖，如沐春风让人无法拒绝。
  “我还是想要一杯扎啤。”
  她很暖心地笑了，声音极好听地说：“好的，请您稍等。”
  环顾四周，客人不是很多，以本地人为主，看来这家酒吧并没有打算讨好那些游客，所以保持了它独有的闲适和安静。
  啤酒端了上来，那个女孩冲我友好的微笑。
  “赠送您一份爆米花，和啤酒是绝配哦。”
  “谢谢。”真是一个贴心的女孩。她善良的笑容催生了我的勇气。
  “你们老板就是前面海报上那位吗？”
  “是啊，来我们这里的客人也大多是冲着他来的，他以前是很有名的歌手，这些客人里很多是他的粉丝，他是唱摇滚的，看上去不像吧？人们把他的摇滚叫做温暖的摇滚乐。”女孩的脸上满是骄傲和崇拜，闪着动人的年轻的光彩。
  我点点头“温暖的摇滚”，形容他的歌很贴切。
  “你认识他？”女孩好奇地问我。
  “我是他的粉丝。谢谢你的爆米花，和啤酒真的很搭。”
  “别客气，你多坐一会儿吧，他一会儿要表演，千万别错过了。”女孩冲我调皮地眨眨眼。
  没来的时候一颗心悬着，忐忑不安，坐在这里突然就踏实了，我明白了自己其实对他并没有抱太多的幻想，今天能见他一面就足矣。
  光芒万丈的太阳！对我来说，夏言一直是，我除了仰视、崇拜、渴望还能奢望什么呢？
☆、再见，旧时光！
  我喝了一大口啤酒，看见杯子上酒吧的LOGO，又拿起桌上的纸巾，上面也有“oid times”的字样，还有香薰烛台、烟灰缸、桌布，处处都是。让人觉得跌入了旧时光的隧道，不知不觉又想起了过去。
  去年汶川大地震，我报名参加了院里组织的赴灾区救援小组，我们的救援车按照指示直奔受灾最严重的北川地区。地震使道路损毁严重，沿途还不断的遭遇山体滑坡、塌方，致使行进的速度缓慢。越是着急越是突发状况不断，更令人沮丧的是，一路的颠簸使我晕车很厉害，目的地还没有到，我几乎都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路况不好，车子又多，各种救援车辆，军车、警车、医疗队、志愿者，庞大的救援队伍在盘山路上蜿蜒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头。车子又停下了，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冲下车到路边一阵狂吐。胃里已经吐空了，翻江倒海的一阵绞痛，和我一起的一位医生一路照顾着我，等我吐完了，她递过来一瓶水。
  “还行不行啊？你这小身体真不应该来，灾区人民还指望你帮忙呢，你自己倒先躺下了，你这不是给灾区人民添乱嘛。”这位女同事的嘴巴一向恶毒，但是我知道她只是跟我开玩笑呢。
  “前面怎么回事？又停下了？”我问她。
  “我去看看，你上车吧。”说完她往前走去。
  我没有上车而是在好奇心地驱使下也跟了过去。
  前面车上的人也都下车了，只听见有人议论说，刚才过去的一次余震使前方山体落下巨石，把通行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闹不好今天要在这儿过夜喽！”一个人发出一声叹息。
  “不会吧，前面部队官兵正抢险呢，还有不少的志愿者也在那帮忙，这么多人一起干，应该很快就会通了。”另一个人说道。
  前面路很窄，车子又多，根本挤不过去，我只好放弃。同事回来了，她带来的消息没有出入，正是刚才那两位说的那样。
  “上车吧，估计今晚到不了北川了，我去跟领队说大家先吃点东西睡一会儿吧。何晓君，上车！还愣着干什么？”她催促我。
  “我是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也去帮帮忙呢？”
  “你就拉倒吧！你老老实实地回车上去睡一会儿，养精蓄锐，后面要干的活多着呢！你不想还没到北川就被送回去吧？”她生气地剜了我一眼，目光凌厉，像要把我吞了，我吓得一吐舌头赶紧上车了。
  我真的是太难受了，一上车就果真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听见外面好像下雨了，身上有点冷，有人还给我盖了棉大衣。车厢里很安静，大家可能和我一样连续几天赶路都累了，外面又下雨，不睡觉干嘛呢？
  恍惚中好像听见有人敲车门，来人跟领队说，他们有人受伤了，问我们医疗队能不能给处理一下。接着，领队小声叫醒了我身边的医生，我睁开眼似醒非醒地说：“我也去。”
  “好好睡吧，没你的事儿。”车门开了，外面的冷风灌进来，我机灵一下彻底醒了：“谁？谁受伤了？”
  “听说是一个帮忙的志愿者，划伤了手臂。”声音渐远，我向窗外看去，漆黑一片，雨还在下着，老天爷真是能凑热闹。有句话怎么说的？屋漏偏逢连阴雨。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漫漫长夜如此难捱，什么时候才会天亮呢？凌晨的时候我们的人回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问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领队说：“有个志愿者受伤了，我们过去给处理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接着又说：“道路已经打通，马上就可以出发，估计天亮就能到了。”
  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果然，十几分钟后，前面的车子开始缓慢的移动，然后我们的车子也发动了，终于可以出发了。
  车子驶过刚才出事的地点放慢了速度，因为清理出来的路面只能勉强容一辆车通过，那块巨石已经被粉碎成小块清理在了路边，推土机、士兵、志愿者还在紧张的忙碌着。那几个志愿者都穿着统一的服装，白色的体恤衫已经被泥水弄得看不出原来的图案，只有后背几个汉字还隐约可辨，好像是什么乐队。其中一个志愿者的手臂上包着厚厚的医用纱布，我猜想可能就是刚才受伤的那位。那人的衣服已经湿透，浑身上下全被泥水打污，他背对着我，看上去应该是这几个志愿者的头儿，他用另一只健康的手臂比划着，隔着窗子我听不清他说什么，但是我清楚的看到他手腕上有一段醒目的伤疤。
  车子从他身边驶过，他转过来冲我们挥手，满是泥水的脸上带着笑容，诚恳、亲切、谦逊，还有，那么的帅气！
  是夏言没错！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但是我不会认错！尽管他帽檐压得很低，脸上全是泥污，唇边还有短短的胡茬，但是他的笑容和眼神没有变，我也终于知道他们体恤衫后面的那几个汉子正是他们乐队的名称。
  车子通过抢险路段开始加速，夏言又冲我们的医疗车挥挥手，像是说再见，然后就专注到自己的工作里去了。
  我怅然若失。
  你相信缘分吗？我信，可是无缘的人只会擦肩而过。
  一杯啤酒不会让人醉的，可是此时我竟有些醉了，要不然好端端的又为了什么掉眼泪呢？
  我冲服务生招手，那个女孩很快就来了，她笑盈盈地问我：“还要点儿什么？”
  “再来一杯。”我把空杯递给她。
  “喝点果汁吧，我们这儿的果汁是新鲜酿制的，健康又好喝，客人们很喜欢。你要试试吗？”她的笑容依然让人感动，真诚而友善。
  “谢谢你。可是，我还是喜欢啤酒。”
  “你会醉哦，一会儿醉倒了就听不到夏言唱歌了。”她的眼睛亮亮的，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天真无邪，她直呼夏言的大名，可见和他的关系不一般。
  我坚持着：“我很有酒量，没事的。”
  “好的，请您稍等。”她笑着离去。
  我定定神向前面舞台看去，是我醉了吗？夏言已经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吧椅上，他正在专心地调试麦克风。在确信了麦克风没有问题后，低头轻轻地拨弄几下吉他的琴弦。他怀中抱着一把木吉他，我记不清楚是不是当初他用的那把了，真的，过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对他的一切记忆犹新，但其实不是，很多细节我已经忘了，我有时候甚至怀疑，我对于他那些记得清楚的部分都是我的臆想，根本就是一厢情愿。
  我的啤酒端上来了，女孩的目光没有在我这里停留，她向舞台上的夏言望去，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他一点没有老，还是那么帅！”说完冲我客气地一笑跑开了。
  是啊，他还是那么帅！
  坐在高高的吧椅上怀抱吉他微微低头的夏言，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在我记忆中抹也抹不去的白色体恤衫、蓝色牛仔裤，淡淡的笑容专注的表情；陌生的是15年的时光在我们中间形成的无法逾越的——距离感。15年啊！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那个女孩儿走到了夏言的身边，俯在他的耳朵上说了几句话，冲他调皮地一笑，夏言宠溺地拍拍她的头，从麦克风里传来一句：“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