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时光里等你

第74章


  然后她突然抓住他的一只手举到两人面前:“还说没有?手指都熏黄了!”
  他把手抽出来有些难堪地放到了桌子下面,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最近抽的多了点。”
  那段时间他在和美玉闹分手,当然分手是他提出来的。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不想再欺骗自己欺骗她。他知道对不起美玉,所以不想再继续对不起她了。那年是非典过后,他从南方调了回来,美玉也要辞职跟他回来。他想用分手阻止她做愚蠢的事情,美玉在那边干的很好,已经在一家外企公司升到了主管的位置,她聪明伶俐、前途无量。他不想毁了她的事业、她的人生。
  “你已经毁了我的人生了!”美玉当时冷冷地说。
  “不要自欺欺人林峰,”她一直叫她林峰,尽管他们是高中的同学,是在他改名之前认识的,但是他改名后她就顺理成章地叫他林峰,就好像他原本就叫这个名字。
  “你别为自己找借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坚持调回来吗?你还不是为她?可是,我偏偏不想成全你!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你,你对我就这么狠心吗?”
  她不同意分手,闹得最凶的时候,她放弃一个女孩子应该有的自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演了个遍。终于在她吞下一整瓶安眠药差点死在家里,才使林峰妥协。她毅然辞职回来,并如愿以偿地住到了他家里。
  一支烟快要吸完,他又点燃了一支。
  是的,美玉说的没错。他是为了何晓君回来的,当他听说她被感染住进了医院,就决定回来了,他要留在她身边,即使只是看着她健康幸福的活着就知足了,他只要每天、不!哪怕偶尔看看她,和她一起吃顿饭,哪怕是在有一堆人的同学聚会上也好啊。他的幸福不重要,只要看着她幸福就好了。
  可是,这傻丫头没有看上去的幸福,她每天乐呵呵的,一副傻人有傻福的德行,但是他看得出她一点不幸福!他以为她会和那个玩音乐的家伙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毕业后五年、十年过去了,那家伙早就成名了,她还是傻傻的一个人。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因为她从来不说,所以他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在等他还是已经分手?他不敢问,他害怕听到让人崩溃的答案,至少,他欣慰地觉得,她和他生活在一个城市,呼吸着相同的空气,他想见她的时候就能见到,她是否一切安好都瞒不了他。她一直单身,和周围的异性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就这样把自己拖到了34岁,而雨泽也等她等到了34岁。
  美玉为了他不肯结婚不知闹过多少次,他心里清楚,他是想等到何晓君找到幸福再说,他几乎已经放弃了和她在一起的想法,那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个奢望。
  其实这样就挺好,真的。他是这么想的。
  她也有突然想起他的时候,每次都是在她醉酒之后,或者是饭店门口或者是KTV包房,有时是她自己打来,有时是她身边的同伴打来。不管多晚,不管美玉多么不高兴,他都是二话不说开上车就走。
  她每次见到他都会张开双臂搂上他的脖子,就像是对着男朋友撒娇的幸福女孩,他很满足,在那一刻他是幸福的,尽管幸福是那么短暂。
  他开车送她回去,她自己那间小小的公寓。冷冷清清的一间,简简单单的家具,冷锅冷灶、冰箱空空。他心里难过,安顿她睡下,进厨房好不容易找到一罐米,熬了一个白粥,盛好放在茶几上。她睡得很熟,也没有要呕吐的迹象,他想替她把外衣脱下来,犹豫又犹豫还是作罢,悄悄地出来,下电梯、出大门、坐进车里狠狠地抽了一盒烟,直到被呛得流下了眼泪,才拿出手机给她发短信:醒来记得把粥热热再喝,不要偷懒。
  回去免不了美玉会闹,他不说话任她在自己身上撕咬。
  “林峰,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要怎样?”她红着一双眼问他。
  “我不想怎样,你想结婚我们就结婚。”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她又能怎样?
  于是暂时又清净了。
  他结婚前两个月的一天夜里,突然接到何晓君的电话。
  “雨泽!你在干嘛?”不用问就知道她又喝多了。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他悄悄地起身穿衣服。
  “呵呵,雨泽,我在看星星,好亮啊!好大啊!站在楼顶觉得离星星好近……”
  “你呆在那儿别动!我马上过去!”他吓得一机灵,握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
  30几层的高楼,大冬天的,风又大,她就算不会失足掉下去,也会冻感冒的。
  果然当他赶到那里,爬上35层楼顶,就只见何晓君穿一身睡衣手里拿着酒瓶坐在护栏上。她的脚底下是一条宽敞的大马路,虽已是半夜依旧是车水马龙。她坐在栏杆上不时地一下一下晃着脚。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他从她身后出其不意地一下子抱住她,把她从护栏上拽下来。他们倒在冰凉的地上,她还回头冲他傻傻地笑:“你怎么来了?这个点儿你不应该是睡在美玉的身边吗?”
  他第一次有想揍她的冲动。
  他粗暴地把她推开一边,气得手指着她颤声说:“你既然知道,下次就不要他妈的三更半夜打电话!你要死也不用提前通知我!何晓君,我上辈子欠你的吗?”撂下这句狠话他爬起来就走,走到楼梯口又放心不下,强压住怒火回头偷偷地去看,何晓君坐在地上双臂抱头低低地啜泣,肩膀一抖一抖,哭的很伤心,于是他又心软了。
  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给她穿上,才发现她竟光着一双脚。
  “鞋呢?”他生气地问。
  “不知道。”她含含糊糊地回答,顺势又搂上他的脖子,嘴里嘟囔出一个字“困。”
  他叹气、摇头,抱起她走楼梯下去。
  35层,她明明住在13层。他愿意就这样抱着她一直走下去。
  把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又去厨房熬了姜糖水趁热逼着她喝下,看着她睡着了,他穿好衣服转身走,手刚放在大门的把手上,就听见她说:“你结婚吧。”
  他的身子一僵,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心上突然像是被人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让他喘不过起气。半响,他哑着嗓子问她:“你说什么?”
  “雨泽,你和美玉结婚吧。”
  她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来,他这才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
  “好。”说完这个字,他没有犹豫开门出去。
  一连几天他没有回家,也没去单位,也没有联系美玉,他回了母亲那里。
  父母在他考上大学那年终于办了离婚手续,于是报考志愿时他选择了离家很远的南方。
  他恨他们,这个城市对他来说除了何晓君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毕业分配时,当他鼓足了勇气在酒精的作用下去找何晓君想让她挽留自己时,她竟然说“你如果非要听我的建议,我建议你留下南方。”
  他听话的留在了南方,听话的好好发展,听话地想一点一点忘记她。那段时间他是平静和快乐的,美玉一直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不仅照顾他的生活,在事业上也给了他很大的帮助。美玉的人脉比他广,深圳那种地方,对于性格沉静不善交际的他来说本就不适合,可是有了美玉的牵线搭桥,他从最底层的一个小业务员走上了业务副经理的位置,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年后,他的性格也变得开朗了很多,也学会了人情世故,朋友渐多,他整个人变得越来越自信了。如果不是那场非典疫情,他可能早就和美玉修成正果了。
  雨泽坐在自己那张已经发旧的书桌前,呆呆地看着书桌上方墙上挂着的那个玩具小熊,上面的朔料包装纸还没有拆掉呢,已经20年了,它挂在这里已经20年了。那是何晓君送他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你和美玉结婚吧。”
  看来自己已经成了她的负担了。好吧,何晓君,我成全你。
  那天他在空间里写道:今天回母亲那里把以前的东西都烧了。
  也是那天,他正式和美玉求婚。婚礼定在两个月后的圣诞节。
  他以为他从此可以彻底放下了。他对自己说:何晓君,我要自己的幸福,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牵扯。
  可是,只有他心里清楚,他并无半点要做新郎的喜悦,一切都像例行公事,他陪着美玉去拍婚纱照,被她拉着去婚庆公司、去采买结婚用品、去定饭店。看着美玉兴高采烈的样子,他有时也会被突然感动。生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啊!他这么多年究竟在干什么?一想到这儿,他情不自禁地抱紧美玉:“谢谢你,美玉,谢谢你愿意和我共度一生。”
  “说什么呢傻瓜?我们这辈子注定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休想逃跑,我吃定你了。”美玉带着霸道又有点娇羞的表情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幸福和甜蜜。
  他深深地吻她,心中充满了感激,曾经带给她那么多的伤害,她对他的爱一如既往。
  情到深处时,她却轻轻地推开他:“我从今天开始搬回我妈那里住。”
  “为什么?”他不解。
  “离开你几天,结婚那晚你才会更想我。”她这样说。
  美玉搬走了,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一人。每天夜里,他总是习惯性地开着手机,尽管他知道何晓君在看了他的空间后不会再深更半夜的打“骚扰”电话了,他还是不放心。他把何晓君的来电铃声设置成“小虎队”和“忧欢派对”合唱的那首“新年快乐”,当年他俩都是“小虎队”的忠实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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