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洁癖女子 惑

 
  要说胡威，自是不服气刘世荣实际的那点水儿，可偏偏此人走狗屎运，比自己幸运。想当初刘世荣靠着老丈人的面子调进社里来，一副顺当的模样，没两天就把老社长蒙的又是关照，又是重用，可到头来对不起老社长的人里却没少了他。胡威不服气的是，刘世荣整天神气活现的，除了动心眼没见他干成过什么漂亮事，可虚头巴脑的却偏招领导喜欢，坏事均不沾边，而好事则一件不落。昨天，局里派人来搞推荐时，布署此事的人转述上方带倾向性的推荐条件，他听着心里的火就不住地往上拱。这不明摆着是推刘世荣而让自己垫背嘛。心里冤屈，又有苦说不出，眼见着挤走了我他也当不上总编，今天又听说近日局里就会公布新的任命，他急呀，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找了局里。 
  他的理由自是说了个充分，然后盯住一点，即“老百姓要求公布投票结果”，借此想争得一点心理平衡吧。毕竟，不管怎么说，他认为支持自己与支持刘世荣的未必胜负悬殊，即使都过不了半数，但便宜总不能让刘世荣独占。要不然今后自己也就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胡威做着自己的打算，老百姓这时也猜测着，局里有可能公布投票结果吗？ 
  有些人是等着看热闹了，投空白票的自是早有了一种态度，可经过这次不讲任何公理的事情，大多的人都不再抱什么信心，也不存侥幸了。总编办老李见到我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他的无奈选择：“林黎，你可别生气。我得告诉你，局里不就是想让刘占这个坑吗！我想过之后，觉得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还是给刘世荣划了勾。” 
  任何人在这样的强权迫压面前，还有什么指望？而我还能生属下的气吗？听了老李的话，我淡淡一笑，那时心里已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像听别人的什么事。其实，昨天晚上回家时，我已经是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倒是哥哥，从未见过地发了一大通脾气。   
  惑 62(2)   
  昨天，他在我被叫到局里同时风华社开始推荐时，便已经知道我在受什么样的挤兑了。当时，他正好到大楼附近办事，想顺便上来给同事取几本孩子用的书，刚巧遇上了从大会议室里划完票出来的张智、陈亦庭，于是，他们简单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哥哥的愤怒难以控制，他比自己受了委屈还要情绪强烈。晚上回到家，几乎是无法放轻声音说话，大着嗓门在喊：“还无王法了，非得找个地方好好说回理不可！反正我是当兵的出身，也没什么好怕的。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还怕阴沟里翻船不成！” 
  妈妈和我都劝他不要这样激动，我说：“就是要较真，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当今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受委屈的多了，比我惨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你就讲理能讲到哪去？全中国比这大的事有得是。” 
  哥哥说：“较真不单单是因为你受了委屈。正是由于许多人都会有你这样的想法，才会有一些人肆无忌惮。他们知道这种事可以不了了之，所以败坏党风党纪也就无所顾忌。长此下去，党的形象还不全被这帮混蛋败坏了！” 
  哥哥的正统是从爸爸的骨子里翻版过来的，所差是风格不同。也由于他在正规部队多年，这就更成就了他的刚正不阿。我不知怎么劝他，妈和哥却清楚，对我来说，眼下任何的安慰都够不成真正的安慰。这一晚，大家都没心情。 
  临近半夜的时候，顾卓打过电话来。他说刚刚从北京赶回来不久，在半道上便已经听彤非说了个大概。原来，彤非当天因放心不下，临下班时，打电话向外社人询问：“林黎还好吧？”人家便说了正在发生的事，结果她急了，转手把情况就通报给了顾卓。 
  顾卓当晚到家就没闲着。两天前，他在北京时已跟同学联系过。那两天，陈清平部长正在党校封闭学习，手机关着，他是通过部长夫人把话带了过去。昨天晚上他听到情况有变，赶回后就直奔了老同学的家。可巧，陈清平部长说，在党校学习他见到了原来在风华社工作过的书记楚牧天，从他那儿听到了不少有关出版局的情况，而且对林黎这几年的工作有相当正面的评价。顾卓对老同学说，没想到出版局办事这么绝，这么快，真可谓到了分秒必争的程度。 
  今天白天，陈部长把电话直接打给了局一把手。 
  事情富有戏剧性的经过让人不可想象。这是顾卓中午来找我时转述的。 
  我们在附近一家咖啡厅坐下后，顾卓说：“林黎，你想不到，你们那个钱书记真算得上官场老油条了。他打了个漂亮的时间差后，跟陈部长竟卖起了关子，心计算用到了家。钱唯强说：‘部长啊，这事现在都定了，党委研究完了，任命也打出来了，就剩下过两天宣布了。您看您怎么不早说呢？要知道，我们绝不会这么安排的！现在，您看……’他把难题甩给了陈清平，原本自己的不对，倒让他说得像是真理在握似的，不仅把公理变成了私情，还用组织程序堵上级组织部长的嘴。这手以守为攻的策略，真够阴险的！” 
  在整个事件中，我对此说得上是太有体会了，所以不觉得惊讶。记得昨天，从出版局楼上下来时，一楼门厅处正遇到梁正辉副局长，这个局党委成员，见了我也是摇头，说：“你也清楚，这事我们谁也插不上话。我也仅仅是被告知了一声，根本没上会研究。” 
  我对顾卓说：“这次，我算是真的体会了什么叫政客。” 
  顾卓讲：“我把知道的情况都原原本本地对陈清平说了，清平在给那边的电话中，说据他了解，你多年做书，让你到电子音像去，怎么开展工作呢？可那边的人却是笑里藏刀，一副人情世故地把话回了过来，他问：‘陈部长，林黎到底和您是什么关系呀？’清平毕竟是官员，他能听不出那里面的弦外之音？于是不卑不亢地说：‘关系不能说没有，她是我同学的好朋友。不过，问题不在于这个，而是对待干部我们要从实际考虑。’那边便马上就坡下驴，说：‘部长，还是请您的那位同学好好劝劝林黎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确是工作需要啊！林黎在出版社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没人替代的了。我们也是反反复复斟酌了多时，才下的决心。其实，风华社的确很需要她，她熟悉情况，在那里工作了多年，有很好的基础，不过，特别时期，好钢不是要用在刀刃上嘛。’清平说：‘据我所知，出版现在面临转型的关键时期，教育出版又是市场转型面临问题最多的一块。我们苇城，本就有地域人口的缺陷，这几年发展比其他省市已经是慢了不少，从全国的排位看，我们处在不断下滑的形势。那么，既然风华社很需要林黎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让她在原岗位发挥更大的作用呢？’于是，那边便说：‘忍痛割爱呗！林黎这人擅长打硬仗，电子音像那头现在危机和麻烦更大，他们连吃饭都有些问题了。当然，以后要是有了更合适的人选，我们一定考虑把她再给替出来。’林黎，你听听，这个一把手多会打太极拳，他左右搪塞，上下欺瞒，而且还做得天衣无缝。陈部长在这样的推手功夫面前，也是无法再深说下去了。”   
  惑 62(3)   
  官场的险恶简直不是我等之辈可望其项背的，我说：“后面他可以一路风行无阻了。钱唯强的目的是要最终拱他的公子坐上风华社一把手的宝座，当前，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他的公子就会进风华社的班子了。” 
  顾卓也有些情绪低落，说：“现在想起来，当初我逃离衙门，还真不失为一种明智。虽说商场如战场，但总比官场清静得多。在商场，是靠实力说话的，尽管少不了阴沟险壑，也少不了暗箱交易，但是，商场中也还有着一种你赚我也赚的双赢规则，还有一些商业伙伴之间合作的义气和人情味。而官场，因为官位就那么多，有你没我，变得你死我活，到头来就像《红楼梦》里说的，大观园除了门前的那对石狮子是干净的，再没有哪还是干净的了……” 
  我带着怏怏的情绪回了出版大楼，楼道里突然乌烟瘴气的。一些不知哪来的装修队在忙里忙外搬着装饰材料，电锯和拆门断墙的声音充斥在楼中，回声让人的脑子也震得嗡嗡作响。 
  碰见了办公室的人，他们说大少要给社领导们重新装修一下办公室，还说要把会议室也弄得气派一些，说这些的时候，眼神和嘴还特意向里边瞥了一下，让我看大少如何迫不及待地在为自己先隔出一间毫不逊色于社领导的独立办公间。 
  我心想，这个社完了，多少年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家底，出不了三几年，肯定会被这帮败家子糟践光的。想着身边兄弟社原本几千万的家资，几年中被消耗一空，而且还欠债，老百姓质问：“钱都到哪去了？”我想，下一个说不准就轮到风华社了。 
  在办公楼的过道里，不想遇上了陆成杰，他正寒暄着送什么人，看见我，毫无嫌隙地马上转过注意力，说：“林黎，我正找你呢。”然后还向身边的那几位不知是什么人的人介绍说：“这是我们风华社的林总。” 
  我被他拘着，不能不跟那几位面子性地打个招呼，可我根本没记住那都是些什么人。随后，我被陆成杰引向他的办公室。 
  一坐下，陆成杰就把桌上的烟缸递了过来，说：“我这就是给你预备的。” 
  他自己的确不抽烟，烟缸也的确是为来人预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