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洁癖女子 惑

第89章


这时经这样一说,倒让我觉得他的话似乎过于亲切了。我没拿烟,不想抽,只是看着他,想听他下面说什么。 
  陆成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林黎,你的事我也感到很突然。昨天上午,我专门找了上面,郑重地说了风华社离不开你,说你正在抓合作项目,而且对风华社很重要。”他一反往日模糊含混的隐忍立场,直意地表明着自己的态度:“但是,我的话没有什么作用。上方说,风华社的需要是小需要,出版局的需要才是大需要。”他停顿了片刻,才又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恐怕疑惑,我为什么突然间不再顾虑上下左右的关系,转而要去做一次徒劳无功的冒险。其实,这一年多来,特别是最近几个月来,感受让我反思了不少东西。我清楚自己的尴尬,也知道突围不容易,但是,人不能丧失起码的判断和良知。你是个干事的人,又不存私心。我这点不像你,没有你身上那种很坚持的理想化的自信———这大概跟成长经历的不同有关。不过,我希望自己不是浑浑噩噩的小官僚,更不能变为沾了一身官痞气的变色龙。所以,我想要做一点符合我这个角色该做的事……” 
  陆成杰第一次如此诚恳、鲜明地说了上面这些话,让我一下受到了意外震动。 
  楼道里装修的噪音仍一阵阵地漫涌过来,陆成杰下意识间皱了皱眉,顺便也说到这件事:“你都看到了,有人已急不可耐地想要易弦更张,我无法深说什么。更过分的是,其人甚至跑来直接问我,你的办公室该怎么办?我说,林总还没走呢,就是走了,她也仍是咱社的人!我还告诉来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的办公室也都要给你留着!” 
  陆成杰的坦诚,让我对他有了一种新的认识。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愤然和无奈,做出了一个自我解嘲的苦笑,说:“当前,这可能是我唯一还能说了算的事了。”   
  惑 62(4)   
  之后,他略有犹豫,但还是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上次,你还记得吧,我曾问过你是否与市里组织部的人认识。当时我是想提醒你,但话不好说。此前,我听出了一点味道,那是大头要我暂且别在涉及你工作的事情上多说什么,说要注意分寸,别影响大局,还说有人很关注这方面的情况。显然,上面的态度对他的动作有一定的影响,所以,我曾经希望,这是一个转机。” 
  陆成杰的话印证了彤非的猜测,不过,这些现在也已经都过去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还能说什么,临了,我留下一句话:“陆局,你也好自为之。”   
  惑 63(1)   
  陈滔所看这一部分是他了解和清楚的,正像林黎日记中所写,他、彤非和林黎为这件事说过许多话。那天他们两口子去看林黎,在那儿呆了半天,其间更是从头到尾地没少聊。但是,陈滔在读这些日记时,他更留心地在体味着林黎的心情。毕竟,能说出来的不一定像用笔记录下的东西那样切近细微,也更能反映心理的真实过程。 
  在彤非心甘情愿地为陈滔和儿子做了一顿晚餐,反过来叫他去吃饭时,他正沉浸在这样的一种体味中。他觉得,林黎真是不简单,即使她在和出版局领导谈话而不禁伤心落泪的时候,她也是坚强的。她哭的不是自己落难的委屈,而是这事伤到了她的“在意”。人遇到这样的事,陈滔想,就是男人又能怎样呢?不怪林黎曾说,连大男人们都做不到的宽容和大度,她也承受与担当了。 
  陈滔佩服林黎那么敏感而柔软的心,竟是能抵御如此粗野的暴力的冲击。他看到林黎说哄自己玩去菜市场买菜和回家做饭的那一段,要放在平常,本来应该是非常让人开心的一段插曲,可是出现在那样一种心情的状态下,而且她还隐瞒着不对家人说,这让陈滔感到了一种锥刺般的心痛。 
  他并不惊异当今社会尤其是官场那些党棍或政客的卑劣行径,顾卓对林黎复述与描绘的那番景象,一点都不难猜到。更恶劣的情形不也有发生甚至还能横行天下的吗?仅仅就在昨天,陈滔想,国内那件轰动性的权力腐败大案终于曝光于公众面前,原河北省委书记程维高在经过了郭光允八年不懈的抗争与努力之后,终于下了马,中纪委昨天做出了开除他党籍并撤消其行政职务的决定。但看看八年艰辛的历程,难道不让人浮想联翩也扼腕叹息吗?官员行恶,有着天然的便利,而处理起来却是千缠百绕、纠结难清。要说程维高视百姓如草芥,可最终也不过撤消了一种待遇。那么大大小小更多如此的官吏们,玩熟了手中在握的权杖,难道就不会有恃无恐吗?媒体和老百姓无疑都是关注的,但百姓是一个被动的群体,并不能直接左右当权者的命运。看看持续了八年之久的泣血之战,只能说我们党内、党外以及舆论的监督,还是相当脆弱和无力的,而法律法规重制定、轻执行又少有监管力度的现状,无疑是一个明显而严重的问题。 
  反腐的风险与代价都可谓非常之大,谁能不受牵绊又轻而易举地扼住它的咽喉?但是,这一问题不从根本上解决,它将来难道不会成为扼住自己政权喉咙的魔爪吗?想想前苏联解体的教训,执政了70年的苏联共产党,号称有占人口十分之一的党员,竟然在瞬间退出了执政地位,甚至是连自己的党员也不再拥护它,这难道不可悲和值得深思吗? 
  饭桌上陈滔把刚才自己看到与想到的一些跟彤非念叨着。在往日,他通常是不会在饭桌上说这些事的,因为不担心别的,而是不愿以此影响儿子的判断和想法。 
  陈滔是非常爱儿子的,从小摆弄到大,他觉自己平和的心态一直对儿子有相当好的示范效应。耳濡目染使儿子也不像一般家庭的孩子,会时不时表现出心浮气躁与浅薄、偏激。当然,他是不介意与儿子做任何话题的探讨的,他的儿子子洋很聪明,也知道爸爸有着无限的宽容,在谈话内容上不设禁区。所以,平常也最喜欢和爸爸说话,不像他的同学们那样,基本上是和父母隔绝着,似处在两个世界,或干脆就形同路人。但是,陈滔也有一个原则,就是不把社会上这些鸡鸣狗盗的事,在儿子不甚明了的情况下,端出来给他吃夹生饭。 
  今天,他有一些反常,因为心里积聚的感受在现实的观照下实在是太受影响了。最让他不舒服的是,虽说个人管不了那么多的国家大事,但眼前的林黎毕竟是他和彤非非常关心的人,而她夹在一个不大不小而是非纷扰同样性质恶劣的缝隙中,却因达不到“极致”,也最无力期待一个公平的解决。 
  儿子一直静静听着,至此插进一句话来:“林阿姨被九阴白骨爪重伤,那点点一定要担心死了。”洋洋打小就不习惯叫林黎大妈,第一次让他张嘴叫人时,他偏就固执地喊阿姨,几次纠正,他仍不改嘴。后来稍大些时,彤非问儿子为什么偏那么叫,洋洋说,大妈听起来像是在叫一个老太太,而林阿姨那么漂亮,我对不上号。陈滔和彤非都没辙了,这个称呼也就延续至今。   
  惑 63(2)   
  这时,儿子陈子洋的话,让陈滔和彤非都愣了一下。是啊,他们忘了还有那个小丫头的事呢。 
  儿子最先联想到点点,陈滔和彤非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说起来洋洋和点点算是一起长大的伴儿。儿子比点点略大,早生了一个月零八天,是一对青梅竹马、耳鬓厮磨的小友。加之两家沾着亲戚,关系特殊,彼此就更有至亲至近的感觉了。 
  记得点点小的时候,每次上幼儿园,都哭得跟杀猪似的,可每次只要洋洋牵起她的小手,说:“走吧。”她就会边哭边乖乖地跟着哥哥一起走进那个大园子。更小的时候,他俩一起上托儿所,老师特别喜欢点点乖巧的小嘴。她说话比较早,也特别喜欢说话,老师自是多出几分疼爱。那时,孩子们被安排午睡后,老师们才开始吃午饭,可点点小人精似的总是不睡,趴在小床上就那么看着老师。结果,多少次老师不忍了,便把她抱下床,放在身边,再把自己吃的东西也分给她一些。凡遇上老师带了玉米、毛豆或煮花生一类的新鲜东西,点点就都会省下一些留给洋洋。 
  在更早些的时候,还有一件好玩事呢。那天,家长们都去接孩子了,可林黎不知为何迟迟不到。刚进门时,彤非是给儿子拿了点小零食,她正反身去给点点取时,却发现点点拿着洋洋的胳膊正下嘴使劲地咬呢。等彤非拿了吃的去跟点点“交换”时,洋洋的手腕已被点点圆圆地咬了个“大手表”。但是,洋洋却没哭,他比点点大不了几天,可他竟宁愿挨点点的“欺负”。 
  后来,两家搬远了,最后这次搬家还让洋洋和点点上学的学校也分开了。但是,点点还是很喜欢她的这个“哥哥”,他俩通电话的次数也特别多。初中阶段,是点点很不开心的一个时期。那时,江川和林黎的婚姻已走到边缘,点点颇受影响,但在点点看来,能为她分忧的就只有洋洋哥哥了。若学校中遇到了什么郁闷事,点点也会如数地讲给洋洋听,而洋洋还真像个哥哥似的给她出谋划策。洋洋说,无论点点哭、点点笑,或者发脾气,他都觉得可爱,不像自己班上的某些女孩,忸怩做作让人难受。他还说,尤其喜欢看点点写的东西,有味儿,反正什么都好。 
  此时,看到洋洋在为点点担心,陈滔和彤非知道儿子也为林黎的事走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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