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宴

一声尖叫，柳青握着剑刺了过来。我与楼千影并排而站。剑尖向着我心口刺来。
    柳青，算你还有点志气。
    那把剑即将达到我的胸口，我能够清晰看见柳青脸上那狰狞的恨意，以及那双眼睛里孤注一掷的绝望。
    我甚至看见柳青身后那四个废物脸上放松的神色。
    就在那把剑即将到达我胸口的瞬间，突然，那把剑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猛然转了一个方向，向楼千影胸口刺去。
    四个老人很愤怒，我一声低喝：“收！”
    柳青手中刚刚抵达楼千影胸口的剑猛然弹起，向天上飞去。
    曾经属于楼千影最忠诚的那把剑，被握在楼千影一生最喜欢的女子手里，以不可挽回的剑式向着他自己的胸口刺去。
    楼千影的胸膛在最后一刻得以保全。又或许，已经被刺伤了。
    ……
    绿羽剑飞回我手里的时候，扑通一声脆响传来，柳青已经跪在我的脚下。
    “你放了我吧，求求你……”
    其实，在江湖上混的人，那个没有见过死亡？
    柳青是江湖上的乾玉琴姬，她手下的亡魂不少，她经历过的杀机也不少，但她依然是那个骄傲的柳青，她并不是怕死的人。
    可惜，从我身上外放出的气场太过强悍，血腥味道缠绕周身，硬生生将自己周身的氛围制造成修罗场般的恐怖。柳青不怕死，但是她的精神却被死气往死里面虐。
    柳青，在你选择将绿羽剑指向楼千影的那一刻，就是你今生最愚蠢的时刻。
    柳青，你不了解叶无颜，叶无颜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
    我给你出了一道愚蠢的选择题，而你，选择了最愚蠢的答案。
    用力一踢把柳青踢出去，对那四张咬牙切齿的脸，说：“现在我把柳青交给你们，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有多少恨，就给多少刀。楼主，你意下如何？”
    我笑吟吟地看着楼千影，死亡的颜色开始在他眼中蔓延，感受着他最后的怒气，就是等着这一刻。
    制住他命门的手发出一道劲气，松开他的手。狂烈的气息从楼千影的身上席卷而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气与恨意，头顶的月亮变成了微微的红色。
    风云变色，红月妖事。
    双手捏诀，祭起太虚门心法，绿羽剑悬立空中，发乎嗡鸣响声。一股巨大的旋风出现，将我与楼千影裹在风暴当中。飞沙走石，黑沉沉的乌云向着旋风中心压下来。
    噼啪爆裂声从漩涡中心传来，绿色与红色光芒交替闪现，杀意弥漫，方圆十里范围都被笼罩上一层死亡的色彩。
    一炷香的时间后，一切都归于寂静。
    一人持剑而立，浑身衣衫狼狈，那只脊背却挺得笔直，浑身杀意。一个半跪在地，口中鲜血不停流淌，脸色灰白，微微蜷曲着身子。
    我说：“楼千影，我断你灵根，留你三成功力。”
    “为什么不杀我？”
    “要你命做什么？你知道在这十年时间里，他是怎么过来的吗？如今便让你体味一下他的痛苦。”
    断人灵根，就是断了他修行的道路，从此后，功力就只能减，不能增。
    我说：“我要让你像一只落水狗一样的在这世上活下去。对你的仇家来说，他们平生恨得咬牙切齿的仇人成了落水狗，你说，他们会不会趁着机会痛打落水狗？”
    “哈哈，我很期待呢。”
    柳青被一个废物抓着，我走到四个人面前，说：“你们的楼主可是伤心得很呢。按照千影楼的规矩，把人办了吧。”
    四人脸上满是恨意，对我的恨，对柳青的恨。
    “千刀万剐，处以极刑。”一个人咬牙切齿地说，阴鹜的眼睛往我的身上缠来。
    我说：“不敢当不敢当。叶无颜怎么配得上这样隆重的刑法？乾玉琴姬作为北阑太子的女人，在太子死后与千影楼楼主好上，这样的罪行，依皇家礼法，的确当千刀万剐、处以极刑。”
    “你到底想怎么样？”一个黑衣人怒吼出来。
    “过了今晚，不灭神话千影楼，将会在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
    少了楼千影的千影楼，少了五毒的千影楼，的确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与其让一些孬种来接手千影楼，将千影楼一步步拖垮，然后在腐朽当中被所有江湖人忘记，还不如让千影楼一夕覆灭，倒还可以保全千影楼的名声与它在过去创造的辉煌。你们说，是不是？”我好心道。
    千影楼即将覆灭，但是还没有覆灭前，叛徒就是一定要处理的。这是楼里的规矩。
    四个人的武器马上就要向着柳青身上招呼去，柳青已吓得不能哭喊出来，认命地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一声“不”突然想起，四个人在最后一刻齐齐停手。
    我俯视着楼千影。此人，已不配称为对手。
    四个长老的脸色已经变得分外难看。向着柳青举起的杀手并没有放下，维持着最后一击的姿态。“楼千影，从现在开始，火毒不再认你为主。”
    “你这个样子，即使有盖世武功，水毒也认不得你。”
    楼千影的身子蜷曲在地上，粘稠鲜血不断从嘴里流出来。我看着他，带着满眼的怜悯与可惜。
    有时候，怜惜是一种侮辱，是世间最锋利的武器，会一刀致命的。
    事情还要继续。
    我缓步踏到五毒面前，薄唇轻吐，“继续。”
    转身踱开三步，身后却没有血腥味传来，相反，一道风声突然从天际袭来，直向着五毒而去。
    同时，一人从黑暗中踱出，月白衣袍、玉质面具。一人红衣飘扬，锋利眉眼，一人沙场玄衣，明亮双眸逼人，两人踩飞霜自屋宇落下，皆是如临大敌的样子。身后还有一道让人不爽的气息。
    哈，两国重量级的皇子汇集到一处，抛弃家国恩怨，私人恩怨，同仇敌忾连成一气。实在是有趣，有趣。
    我凉凉地开口，叹息的声音游丝般飘荡开来，“轩辕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你去看看他吧。”
    话语出口，三个如临大敌的人，脸上防备警戒的神色突然全部变成愕然，“你是谁？”轩辕祭檀问。
    我说：“他丢了心，天冷了，他会冷的。”
    轩辕壑机械地将头往西南方向转去，肩膀开始颤抖，清亮的月光下，他的眼角有清亮的光芒在闪动。他歪歪斜斜地走过去，像失去了提线的木偶。
    “小风，是你吗？”东方即墨问。
    我将挡在脸上的头发拂开，露出整张脸来。
    ……
    我冷冷的说：“我是叶无颜。”手上的绿羽剑流转着血红的光芒。
    我转身向后，避过那些人，观望身后的闹剧。
    东方煜怀中抱着柳青，与四个长老对侍着。狠毒眼光霍然向我探视而来，像两根铁钩子一样，将脸皮划得生疼。
    哈，英雄救美。
    我看着东方煜不屑一笑：“你认为自己真的救得了她吗？”
    “刚刚那阵红光是你发出来的？”东方煜神情中满是凝重。
    “嗯，不知你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那阵红光太过美丽，太过妖艳，让人忍不住想要将那阵红光毁灭。”
    “这倒是个好想法。不过，今天你恐怕不仅救不了怀里的人，连自己的命也要赔进去了。”
    东方煜却像没有听到我的威胁一般。他的脸上有了笑意，“叶小风，你修行武功不走正当路子，最后的结局，是遭受到全天下人的讨伐。”
    我冷笑一声。这人威胁人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要扯上全天下人的讨伐？是因为没有底气，还是因为没有勇气？
    “东方煜，我的结局不劳你担心。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的结局。”
    楼千影倒在地上，如同一条被人用钢针扎穿体而过、固定在地上的毛毛虫一般，蜷曲着身子挣扎，越挣扎，越痛苦。
    东方煜聪明地没有先动手。
    “东方煜，你对我下过的黑手，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就连我配置过的最毒的□□，都没有你的手段毒。今天正好把咱俩之间账好好算一算。”话音一落，我飞身而起，运起绿羽剑向着东方煜杀过去。
    剑刺进肉体，噗嗤声响起，鲜血汩汩冒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血腥热气熏了我满脸。绿羽剑又响起了嗡鸣声。饮血的欲望。
    剑上的尸体，不是东方煜，而是柳青。
    蓬勃迸溅出的鲜血在东方煜紫黑色的衣衫上溅开大朵的花朵，东方煜带着衣衫上鲜红的花朵急速倒退。
    劈手一划，剑恢复了自由，柳青的身子被划成两块。御剑向狼狈后退的人影逼杀而去，不死不休。
    东方煜的眼珠子鼓得老大，那张永远凝固的脸上，最后的神色，是不甘，是恐惧。
    绿羽剑的躁动逐渐平息下来，剑上传来轻微的颤栗，微微满足。聪明人的血，确实很好喝。那具身体，已经干了。
    踏过柳青的尸体，踏过四毒的身边。柳青的尸体已经僵硬，四毒眼睛里的恐惧已经快要灭顶。我走到东方即墨的面前。
    “轮到我了吗？”一双眉线温和的眸子，眸子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恐惧，悲怆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