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虐男神

89 老了


那几个年轻人还在高谈阔论,吃羊排面的那位已经结了账。
    “明天再来。”老板娘跟这位客人早已熟稔,他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吃面,已经连着一个月了。
    “明天再来,再见。”
    “再见。”
    走到门口的客人看了眼残破的灯箱,把头从门口探进去,他头上戴了顶绒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的宽边眼镜,脖子上围了一条格子围巾,大衣的领子竖了起来,手上戴一副黑色皮手套,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怕冷。
    “灯箱上的字坏了,怎么还没修好?”他提醒过老板夫妻几次,灯箱上的字坏了,得赶紧修好,那是招牌,招牌好比人的脸面,面子工程很重要。可不知怎么的,提醒过几次之后还是老样子,但仍旧忍不住要说,看到“客再来”变成“各再来”觉得别扭,不说不舒服。
    老板娘态度很好,但也显得无能为力,她掀开门帘走了出来,讪讪的笑了笑:
    “不是没想过要修,坏是早就坏了,可现在的人工费贵,修一下要花很多钱,等天暖了再说吧,我男人的外甥是做电工的,在外面打工,等清明节回来让他给修,自己人好说话,修好了最多送点东西,找外面的人来修没有几千不行。”
    “嗯嗯,这样也好,现在的人工是贵,我走了啊。”
    老板娘笑道:
    “是,现在贵的就是人工,你明天再来啊。”
    “诶。”
    客人走了,老板娘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这个客人怪怪的,每次来店里吃面总是坐在角落那个位置,即使店里客人少有好位置他也不坐,专挑角落那个座位坐。他总是低着头,一顶绒帽不离头,眼镜很夸张,大得几乎遮住半张脸。
    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一条幽深的弄堂里,没有路灯的弄堂显得很昏暗,脚下是一条青石板路,这些石板有些年头了,很多地方都碎裂了。一声清咳打破了弄堂死一般的寂静,那个刚在客再来吃完羊肉面的人感觉身后好像有人,他停了下来。
    再走几步就能出弄堂了,尽头是一条清冷的马路,现在还不算晚,但路上已经很少看到行人,这里不比大城市,一到晚上就很安静。马路上没有那么多车和人,连做生意的小贩也零丁稀少,天一黑就收摊了,没有所谓的夜市。
    那人回头朝身后看去,后面什么也没有,又是幻听,最近老出现这种情况,有时候睡到半夜还会听见走廊上的声音,等睁开眼睛仔细听的时候,又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除了幻听之外幻觉也很厉害,比如从一个暗的地方到一个亮的地方,或者从一个亮的地方到一个暗的地方,老感觉身后有人。
    幻听、幻觉折磨着他,他没办法好好休息,即使在睡梦中都会被莫须有的声音吵醒,等醒了之后又发现周围其实很安静,既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走出弄堂上了马路,马路对面是一家毫不起眼的旅馆,门面不大,一天二十四小时营业,环境中等,档次不高,干净程度勉强过得去。好在吃的不错,价格便宜。
    那人进了旅馆,前台坐着的中年妇女打着毛线,见了他,客气的打了声招呼,就又低头编织她的毛衣了。
    “回来了啊。”
    “嗯。”他竖了竖衣领,领子遮住了下巴,在从前台经过的时候下意识的低了低头。
    那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听见柜台上的女人叫他:
    “等一下。”
    女人挪着肥胖的身躯朝他站立的方向走来。
    她把一张纸条递给那人,缺了一颗门牙的嘴角往上一勾,笑道:
    “刚才有人来找过你,这是他留下的电话,让你打过去呢。”
    那人没有伸手去接女人手上的指条。
    女人把纸条往那人手里一塞,道:
    “他让你打电话给他呢,可别忘记了啊。”
    他看一眼纸条上的电话号码,这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幺叁六开头。
    “那个,找我的人什么时候来的?”
    胖女人在柜台里坐下了,她真是一刻都不想浪费,边说话边编织手上的绒线,好像正在织一件衣服,已经织到领口了。
    “你刚走他就来了,来了两个,一男一女,电话是男的留给你的,哦,差点忘了告诉你,那男的说跟你有过一面之缘,你们在青海的时候见过。”
    青海,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我在那里认识人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呢?这事好蹊跷啊。
    “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女的吗,那女的长什么样?”
    胖女人飞快的编织着手上的绒线,想了想,说:
    “那女人长什么样啊?我没仔细看,只看见一个轮廓,高高瘦瘦,穿一件黑色呢大衣,别的真没注意。”
    “她跟你说她叫什么名字了吗?”
    胖女人摇着头:
    “没有,她没说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的呢,他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吗?”
    胖女人歪着脑袋想了想,看来这人记性不大好,刚才发生的事还要想。
    “他说姓——,姓郑。”
    “姓郑?”
    胖女人皱起了眉头:
    “哦,不对,让我再想想,哦,对了,姓陈。”
    “姓陈?”
    胖女人笑了起来:
    “对对,姓陈,准没错,姓陈。”
    从来不认识什么姓陈的人呢,他会是谁呢?朋友?同事?实在想不起来。
    等到了房里,他才脱下帽子、眼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梅汝安苦涩的笑了起来。
    他就着冷水洗了把脸,水很冷,把脸都洗红了。
    他正在一天天衰老,无论容貌还是身体每天都在走下坡路。本来他可以一口气走到六楼,现在不行了,如果一气呵成爬六层楼的话,就觉得累。一个人如果一天天老去,那么十年后他是另一个样子,一个人如果一下子老去,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脸上的皱纹正在加深,每天早上起来他都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跟昨天不一样,他又老了,额头上的皱纹,笑起来的鱼尾纹,走路的脚步,每天都梳的头发,正在以一种看不见但又神秘可怕的速度衰朽。
    梅汝安怀疑自己得了一种病,一种快速衰老的病。
    他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之后就跟外界断绝了一切关系,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出了问题,连最亲近的梅意定和梅宗琦都没有告诉。他很庆幸尹俏走了,这丫头说不定已经和井钰飞结婚了,她拗不过母亲,母亲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女儿能有一个好归宿。
    如果尹俏看到自己变成这样,凭这傻丫头的性格肯定会留下照顾自己,她不就是一个热心肠好心肠的傻丫头吗。看到我这样,绝不会撒手不管。
    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滴下泪来,每次只要一想到那个傻丫头,就会不知不觉流泪。想哭就哭吧,反正没人看见,这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
    觉得有点乏,闭上眼睛想睡觉,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
    “笃笃——”敲门声轻柔而急促。
    “梅汝安,梅汝安。”
    她怎么来了?梅汝安听见门口响起杜月娥的声音。
    “梅汝安,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我有话对你说。”
    真不想开门,但又怕吵到别人,结果还是开了门。
    门口站着两个人,除了杜月娥之外还有一个男人。
    “嗨,梅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我叫陈赟,你还记得我吗?咦,你的脸怎么了?几天不见,你好像沧桑了很多。”这个叫陈赟的男人在青海的时候跟梅汝安住同一家旅馆,但不知怎么的他会和杜月娥在一起。
    梅汝安走了进来,杜月娥和那个叫陈赟的男人随之跟了进来,走在后面的陈赟随手关上房门。
    “嘿嘿,哥们,人生何处不相逢,握个手,我们就算好朋友了。”陈赟矮胖敦实,野张飞似的,外貌粗犷的他却长了一双三角眼,肩宽膀圆却小头小脑,这人的长相有点南辕北辙。
    梅汝安没有跟陈赟握手,陈赟显得很失落,甚至有点气恼。
    “这,这,唉,我说哥们,我知道你是名人,你现在出名了,网上都是关于你的事情,你的生平事迹已经红遍大江南北了,哦,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用词不当,不应该说生平事迹,而是光辉事迹,对,你的光辉事迹已经传遍互联网了,你生于光绪——”
    梅汝安就当他透明的,压根就没理他。
    “你来干什么?”
    杜月娥一见到梅汝安就发现他不对,怎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连皱纹都生了。他不是不老的吗,怎么就老了呢?几天不见就老成这样?出什么事了啊?
    “梅汝安,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回事?”杜月娥凑近梅汝安想看看仔细。
    梅汝安别过头去,语气生硬的说:
    “你问你来干什么?”
    “梅先生怎么了?脸怎么了?”陈赟凑着梅汝安的脸好奇的看了起来。
    梅汝安狠瞪了他一眼,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有力:
    “走开!”
    陈赟涎着脸笑,他也看出异样了,才不见了几天,这家伙怎么老了这么多。
    “嘿嘿,梅先生生气了,刚才杜小姐还说呢,说梅先生脾气很好,是个饱读诗书的人,怎么生起气来了。”TMD,什么东西,说得好听点异人,说得难听点还不是妖怪一个。陈赟两面三刀,面上一团和气,心却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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