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菩提

接下来的一百年，莫归不停找寻着沉香木盒，也见证着人界时代的变迁。
    清王朝的覆灭，中华民国的成立，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火连天，一个新中国的成立，□□，改革开放……
    不知不觉，莫归已经来到人界115年了，还有五年，就是天帝规定的带回沉香木盒的期限。
    莫归有些乏了，找了一百年，线索断断续续，每次抱着希望前去，要么就是假的，好不容易得见真品却又被阴差阳错的抢走。
    印象中最惨烈的一次是遇上了魔界的人，那次他全身都是伤，如果不是恰巧菩提接了单生意路过那里，他可能要把小命都赔上。
    不知不觉，莫归跟着线索，到了人们所说的天府之国，成都。
    这天的天气不好不坏，云层厚厚的遮住了太阳，但倒也不显得阴沉。莫归正在路上走着，突然听得巷子里有什么声音，便不由得寻着源头而去。
    到那里一看，是见惯不惯的校园欺凌，这种事情在人间并不少见，大抵是某个很优秀却又弱小的人引来了他人的嫉妒，而这种情绪往往会蚕食人们的理智。
    莫归其实本来并不想帮忙，人界的事情他并不好插手，但是猛的察觉到被围住的少年身上沾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千年沉香木的香味。
    这下不能不出手了，莫归上前几招制服了那几个年轻人，拉着少年一边走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子君。”子君试着停下，把手臂从莫归手里解救出来。
    莫归这才意识到这个叫子君的少年性格似乎很是内向，也不好再拉着他走了，转念想了想，随即笑着伸出手：“我叫莫归。”
    “你，你好，谢谢你。”子君犹豫了好一会才伸出手和莫归握了握。
    “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看样子你还没有上大学，你在哪读书呢？”莫归尝试着问。
    子君看了看他，莫归笑得真诚，于是子君告诉了他自己就读的学校。原来子君已经高三了，马上就要考大学。
    莫归故作惊讶：“这么巧，我转来这里上大学，离你的学校不是很远。应该会再见的，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啦！”
    “朋友……么？”子君看着莫归，有些忧伤和怀疑。
    莫归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似乎朋友很少，于是郑重道：“是的，朋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谢谢，我，我先回去了。”子君看上去有些触动，但还是礼貌的又道谢，然后准备回家。
    “我送你。”莫归也不管什么礼节，很是没脸皮的跟在子君旁边送他到家门口，然后微微颔首就转身离开了。
    他虽然很想尽快找到木盒，但是却不想伤害这个忧伤而美好的少年。
    要弄到一个身份并不是很难，莫归用了半月便在子君所读高中附近的大学挂了学籍，在子君下课或放假时，他总是在子君家附近等着。
    渐渐的，子君对他不再那么疏离，莫归也很是开心。
    秋天过去，马上便是寒冬。子君因为莫归的真诚相待逐渐打开心防，开始主动和莫归说话，莫归也渐渐把子君当做真正的朋友，只是在独自一人时，有些难过。
    自己终究是要通过子君找到沉香木盒然后回到仙界的，两人的友谊越深，离自己离开的日子就越近。
    第二年春夏交际，子君参加高考，令莫归意外的是他居然录取在自己所“就读”的大学，随即一想更是伤感，面上却是未显半分不愉快。
    “莫归，你上次问我那个沉香木盒的事，我知道它现在在哪。”开学一个多月后的午餐时候，子君说道。
    “你知道它在哪？快告诉我！”莫归一听顿时很激动，也顾不得吃饭，直勾勾地盯着子君问。
    “这么激动干什么，吃完饭了我再慢慢跟你说。”子君却笑了。
    莫归这才发现自己太莽撞了，于是尴尬的笑了笑继续吃饭。
    饭后在学校的湖边散步，子君告诉莫归：“那个木盒本来是我父亲从陕西那边买回来的，然后这里的一个古董商人高价买了去，我父亲跟我说那个商人现在住在绵阳。”
    “绵阳……子君，谢谢你。”莫归想了想绵阳的位置，然后对子君道谢。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莫归，我们以后一起打拼一起成家立业好不好？”子君停下来，认真的看着莫归。
    可是，我没办法实现啊……莫归看着子君，想着。但是终究不想伤了子君的心，于是点了点头，说：“好。”
    子君听罢，咧开嘴笑了，莫归很少看见子君笑得这么开心，嘴角不由得也微微扬起。
    第二天晚上，莫归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却见自己留在司酒仙君府上的仙蝶停在床头。
    他上前取出仙蝶携带的字条，上面写着：若已寻得，速回。
    仙界出事了？莫归心下一惊，稍稍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绵阳取沉香木盒，突然想到子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狠下心，只留了张字条便离开了成都。
    那个古董商人把木盒放在一个很是隐蔽的内室锁着，莫归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找到那间内室，进了内室看到静静摆在展台上的沉香木盒，莫归松了口气，总算是找到了。
    留下一大笔钱和一张道歉的字条，莫归带着沉香木盒，快马加鞭的回到了仙界。
    天帝正在大殿等着他，行过礼后莫归呈上木盒。
    天帝打开木盒之后，解开木盒的禁制，拿出两样东西，一样是像信件一般的纸张，另一样，居然是天帝的帝玺。
    “将宣承带上殿来！”天帝沉声下令。
    不多时，天兵押着宣承上来，天帝的近侍接过天帝给他的那张纸，道：“司农仙君宣承，勾结魔界意欲弑帝篡位，其罪当诛，除去仙籍，流放冥界阿鼻地狱，永世不得往生轮回。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辩解？”
    莫归大骇，宣承竟是勾结了魔界么？那么那次他被魔界追杀，也就有理可寻了。
    宣承自知已经到了绝路，颇有些自嘲的笑：“罪臣领罪。”
    “执行判罚。”近侍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落下，宣承便被带离了大殿，随后近侍的声音再次响起，“仙官莫归，寻得宣承罪证及帝玺有功，着封司农仙君，赏仙药百亩，仙草万株，即日任职。”
    “臣叩谢陛下。”莫归跪下行了个大礼，然后便站到了仙君的队列中去。
    下朝后，莫归回到司农仙君府，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正式上任后，自己便无法再长时间停留人界，顶多顶多半年加起来也就能有一两天。
    五天之后，莫归下界远远的看了子君半天，看到他的气色也很不好，心里很是愧疚，但是却不能见他。
    只有不再见他，他才能慢慢忘了自己。
    半日后莫归准备回仙界，撞上在成都瞎逛的菩提，还被嘲笑了好久。
    莫归回到府上，表面风轻云淡，私下却一直闷闷不乐。
    五年了，他发现子君竟然一直在等他回去。心里更是难受，于是趁着菩提又回到成都的时候，去找她帮自己告诉子君，不必再等。
    莫归说完后，沉默了半晌。子君也好一会没说话，却不是感伤，而是骇然，他没想到这世上真个有神仙和妖魔的存在。
    子君一直是相信无神论的，却没想到自己一直否定的东西，却真真实实存在于世。
    莫归看子君的神态，长叹了一口气，道：“子君，对不起……”
    “不必，我只是，很惊讶。莫归，我很高兴你把我当真正的朋友，我知道你要回去，额，仙界，必定有你的苦衷。帝王心术向来是难以琢磨的，我能够理解，如果你当初便告诉我原委，我也会支持你马上回去。”不等莫归说完，子君就开口打断他。
    “子君，谢谢你。”莫归突然起身，向子君鞠了一躬。
    子君连忙扶他：“我们是朋友，谢什么。”随即又想起了些什么，继续道：“还有一事，明镜先生让我跟你说，不要看着时间长就觉得理所当然，不要妄想不可能的事。这是什么意思？”
    莫归一听笑了：“我知道了，他还真是想太多。子君，今日一别，可能很难再见面了，你听我一句劝，找个好姑娘，平淡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你不说我也是明白的，你放心，我懂。只是我希望，你要是能来，就来看看我。”子君看着莫归，语气有些恳求。
    莫归淡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门就开了。
    “非常好！莫归你记得回去多给我捎几株弦裳草来，附加报酬。”我看着房间里站着的两人，丝毫没有破坏了气氛的自觉。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莫归笑着瞪我，“罢了，本仙君不和你这个小妖计较。”
    “什么小妖？！你再说一遍？老娘是妖神！妖神！多少年才有我这么个人物啊你居然叫我小妖？找死是不是你个小小的仙君！”我上前就是一拳。
    子君看着，颇有些哭笑不得，随即他看向镜子，递了个眼色，镜子看着莫归，微微点头。
    这其中的暗流汹涌，然而我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或许，镜子嫉妒莫归长得好看？果然，男人之间也是有攀比的。
    “好了，我该回去了。菩提，明镜先生，祝你们玩的愉快。子君，我走了。”莫归看了看我和镜子，又看了看子君。
    子君眼里闪过一抹忧伤，但随即又恢复平静：“好，再会。”
    “再会。”莫归说罢，跳窗而出。
    “那我也就先回去了。菩提小姐和明镜先生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子君见莫归离开，就也告辞了。
    房间又只剩我和镜子还有小碗……等等，小碗呢？！
    “天哪，小碗，小碗，小碗你去哪了？”我急忙找它。
    镜子却一把拉住我让我坐下，老神在在的告诉我：“小碗说见到了故人，叙旧去了。”
    “叙旧？好吧，随它去，反正出了什么事我也能找到它。”松了一口气，我坐下要喝茶，然后苦逼的发现小碗不在，没茶喝，只好喝了杯白开水。
    “那，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想到来找我吗？”镜子突然问。
    “我为什么要去找你？你不是说自己是大神，能出什么问题？”我悠闲说道，看着镜子黯下去的目光，我也不开玩笑了，“傻瓜，还当真了。即便你不会出问题，我还是会去找你的。”
    镜子突然间高兴起来，看着我：“小提子，你说的是真的？！”
    “煮的！真是够了，下去吃饭！”不管身后欢呼雀跃的镜子，我迈出房间，嘴上挂着浅浅的笑。
    当我是傻子？别以为镜子和莫归不对盘的原因我不知道，不就是嫉妒莫归认识我一百多年他才认识我一年多么？真是幼稚！
    话说回来，莫归这家伙，以后应该一有机会就跑下来和子君见面，子君终于也不用迷茫苦等了。
    我心里忽然有些异样，似乎感觉，有某个人，也一直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