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菩提

楔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鄂尔多斯在这刚刚入夏的时节，气候是微凉的舒适，虽然比不得□□的宽广，却倒有另一番意境。
    我和镜子在草原上慢悠悠走着，享受午后的惬意时光。
    小碗自从在成都见了所谓的故人后一直打不起精神，问它个中缘由它又不说，到了内蒙也还是颓丧的很，以至于我和镜子提议出来散步它都不来。
    “你说小碗这到底是怎么了？它是去见了谁，知道了什么？”我忍不住问镜子。
    镜子却神神秘秘笑了：“事情的真相，只有它自己知道。它不想说，我们就不问便是。有的时候，知道了真相反而无益。”
    话里有话。不过我也不再多问，毕竟这确实也有些道理。
    继续漫步在草原上，天地辽阔，如今的人界，像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是很多了。既然来了，就要好好享受才是。
    “小提子，过了这一站，我可能就不和你一起了。”镜子突然说道。
    这很正常啊，和他认识到现在他已经跟我到处乱跑了一年，总归是要回去的。不过回去了神界，基本没什么机会能再像这一年一样在人界呆这么久了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很是同情的看了看镜子，真是可怜。
    “你要回神界了？也是，下来跑了这么久，要我是神王，抓也把你抓回去，哪有下来这么久了还不回去上班的手下。”我掐了一棵草叼在嘴里，模糊不清的说。
    “小提子你就真的，真的没有，要挽留我的意思？我要回神界了，以后很可能不会再见面了。”镜子似乎有些黯然。
    我看着他：“倒也不是说不想留你，毕竟有个帮手对我来说还是有好处的。但是呢，你有你自己的工作要完成，而我只是你漫长生命中的一个小小过客。以后如果能再见面那自是很好，如果不再见面，也没有关系。时间会解决一切。”
    “不，你才不是我生命中的过客！时间，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解决的。”镜子突然认真起来。
    我笑：“很开心你不仅仅把我当作过路人，相对应的，我自然也不会忘记你的存在。你要知道，看上去我是在无目的的乱跑，而事实上，我每要去一个地方，都是遵循冥冥中的指引。我的记忆止步于三百多年前，我留在人间，不过也只是想要寻求一个真相罢了。”
    镜子听完愣了片刻，随后也笑着回答我：“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的。”
    点了点头，我继续走着，镜子在我身旁并肩而行。
    每个人都会有想知道的真相，虽然真相的背后，可能是皆大欢喜，也可能是万丈深渊，但是无数人愿意为之粉身碎骨，我也不例外。
    孟初年静静的坐在我面前，一言不发。
    他无疑是个让人觉得干净的、然而却又高冷的矛盾的男人。不，也不能说是男人，男鬼比较恰当。
    这在冥界众生中很是少见，且不说其他，作为孟婆居然能有这样的气质，实属不易。
    我跟他之前并没有见过面，只听得黑白无常兄妹提到过他，印象中那两兄妹说起他的神情，就是五个字：羡慕嫉妒恨。
    他来找我帮忙，我一开始确实是很惊讶的，冥界的人向来不会愿意和神界有关的人打太多交道。
    不过来者即是客，和我做交易的，我向来不会在乎对方到底是六界中哪一界的人。
    “你能不能开口说句话？不装高冷会死么，你是来找我帮忙的，不是来给我脸色看的！”我实在是没有耐心再这么跟他沉默下去了。
    “抱歉。我来的目的，是想让你帮我找出真相。”孟初年终于说话了。
    “真相？什么事情的真相？”我问他，心里却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这家伙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听到我这话他突然又不说话了，等到我快咬碎了牙的时候，终于才又开口说话，语气却很是沉重：“十三的死，背后的真相。”
    十三？是谁？你倒是告诉我啊！
    面前的死高冷又不说话了，我等了半晌，终究是无奈的扶额哀叹：我的神呐，要是我一年有两个这样的客人，估计我要折寿两百年！
    等我已经抓狂到要拔出“凤影”灭了他的时候，这该死的高冷男鬼，却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他没有想到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十三，是在她魂飞魄散的时候。
    她瘦小的身体仰躺在血泊中，双眸紧闭，浑身是伤，魂魄离体后也没能逃脱，最终彻底消失。而孟初年赶到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孟初年将她瘦弱的身体搂进自己怀里，努力想要感觉到怀里的人的温度和心跳。然而十三终究是再也无法活过来了。
    “十三，你怎么可以骗我……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你说过要带我去北极看那冰封大地的景色的……你怎么舍得留我一个人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孤独无依？”孟初年哽咽着，作为冥界孟婆的接班人，他居然哭了。
    “初年大人，魔界的人已经退走了，我们该动身回冥界了。”十殿阎君中的转轮王薛阎君走过来，看着孟初年，出声提醒。
    孟初年止住眼泪，话语中暗藏杀意：“等我安葬好十三，我就回去。”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奏请冥王，让他回到人界，调查真相。
    因为他很清楚，十三的死，绝不仅仅是魔界的人为了除掉阻拦他们的人。他一定要找到真正的凶手，然后亲手为十三报仇。
    冥王出乎意料的很是爽快的答应了孟初年的请求，只是警告他在人界不得无故伤人，且三年后，不管有没有查到所谓的真相，他都必须回到冥界，成为新的孟婆。
    孟初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三年，有三年就够了，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在三年内找到真相并且为十三报仇。
    只要报了仇，哪怕是这一生都要守在奈何桥头履行孟婆的职责，他也心甘情愿。
    当年孟初年到人界办差，路过一片茂密的树林，这片树林灌木丛生，能够供人行走的道路并不是很宽，只是堪堪能够容一人通行。
    孟初年加快步伐走着，猛然发现不远处有一抹特别的颜色。
    走近一看，是一个女人，看气息，应当是神界的。不过那女人倚在一棵树旁，看上去很是虚弱。
    “你是谁？”孟初年皱着眉问。
    “十三。”十三看了他一眼，声音很小。
    “你是哪里的人？”“我……只是凡人。”
    “胡说！你明明是神界的人！”“我没有。我被刑王流放人界，神体已经被封印了，我现在还不如一个凡人。”
    “当真如此？”“我没有必要骗你。”
    “罢了，起来吧，我带你去疗伤。”“谢谢。”
    “谢我做什么？”“是你发现了我，不然我可能会死在这片密林之中。”
    “……不必，走吧。”
    ……
    孟初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初会突然生出恻隐之心救了十三，而且久而久之，他居然已经习惯了十三待在自己身边。
    “初，吃饭了！”十三笑靥温柔，打断了孟初年的思绪。
    孟初年应了一声，慢慢走到桌前坐下，开始吃饭。
    十三的厨艺很好，据她自己说是因为她本来在神界就是食神殿里负责日常膳食的神官。孟初年吃着十三做的菜，虽然他没有味觉，但是他相信只要是十三做的菜，都一定很好吃。
    孟初年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作为下一任的孟婆，他应该是没有感情的。
    想得再深入些，孟初年颇为自嘲的笑了，没想到他居然会动了情，还是对一个神界的女人。
    “初，你应该快要回到冥界去了吧？真可惜，我本来想带你去北极的呢，那里到处是冰雪，我很想亲眼见见所谓的冰封天地是多么震撼人心的美丽。”十三单手托腮，双眸亮亮的。
    “……将来要是有机会，就陪你去吧。”孟初年难得的没有再对十三的憧憬嗤之以鼻。
    “真的吗？初，你真好。”十三笑得眉眼弯弯。
    ……
    “十三……”孟初年从梦中醒来，嘴里喃喃着十三的名字。
    他又梦见了一开始遇见十三时发生的事，梦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仿佛十三还没有离开，还依旧好好的待在自己的身边。
    两年了，孟初年已经回到人界找寻真相两年，然而却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他不由得越加焦急和愤怒，找了这么久还没有线索，只可能有一个原因：那个人极有手段，隐藏的极深。
    孟初年开始往魔界放眼线，既然对方不出来，那么他就打进去。
    “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当然是，坐上那个位子。”
    “哈哈哈……很好，我会派人帮你的。上边的人来消息没？”
    “没，我让他暂时别和我联系，毕竟那是在上边，万一被发现了，我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嗯，也对。话说回来，你最近的那个宠姬，我瞅着，挺像两年前死在你手里的娘们啊。”
    “啊，是啊，阿夕确实像十三，不过，终究不是十三那个贱人。”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念念不忘啊？把她从上边拉下来，又故意让她和孟初年相见，最后亲手杀了她，你就这么恨孟初年？”
    “我对孟初年，已经不仅仅是恨这么简单了。”
    “行吧，你爱怎么怎么，只一点，你若是因为情绪误事……会是什么下场你自己清楚。”
    “自然不用你提醒。”
    隐在阴影中的人听完这些话，悄无声息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