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菩提

13 此曲只应天上有


楔子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我把小碗扔在旅馆,不顾它的抗议跑到了街上闲逛。
    亚得里亚海的海风温柔的吹拂着,落日的余晖映在鳞次栉比的古典欧式建筑上,显现出圣母般的光晕。
    到希贝尼克已经快一周了,我的胃还是没适应这边的饮食风格,以至于我已经五天没有吃饭了。虽然不饿,但是看着那么美味的东西却不能吃,简直是人生一大悲哀好吗?!
    七月份正是这个位于克罗地亚西南部的城镇气候闷热的时候,微咸的海风稍稍带走一丝湿热的烦躁。
    我沿着海滨路(其实我并不知道这条路叫什么,姑且这么直白的命名)漫无目的的散着步,目光盯着远方的海平面。
    天知道我现在多想下海,可是这个时间路上的行人有点多,我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扎进海里吧?那还不得把这些老外吓死。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走到沿街的一家酒吧,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我不由得眼前一亮,这家酒吧,说是古董也不为过。
    店内的装潢是传统的中式风格,台柜桌椅皆是名贵的紫檀木,猛的有一种到了古董店的感觉。然而这么古香古色的店,居然是一间酒吧,真是矛盾的很。
    酒吧里的人并不多,许是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的原因。我到吧台点了一杯玛格丽特,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
    不要惊讶为什么我可以在这里待这么久没有出问题,对,没错,为了出来玩,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学习英语,没日没夜的练习啊!总算是能够进行基本的交流了。
    不经意的观察着酒吧里的人,我的目光马上被一个人吸引过去。
    那个人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却留着一头长发随意的束起。看似矛盾,却又恰到好处。
    一对剑眉下是光华流转的凤眸,不得不说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最主要的是,那应当是个中国同胞。
    那人察觉到我的打量,偏头看了我一眼之后竟径直往我这边走。到我前面站定后,他用中文问我:“请问,你是不是菩提小姐?”
    我一惊,这人怎么认出我来的?我的脸有这么有辨识度吗?“我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和人做交易,交易的内容,可以是听我说一个故事吗?”那人犹豫着开口。
    居然有人主动要跟我讲故事,真是稀奇,不过没关系,既然他愿意讲,那我就好好听就是了。“当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白韶章。”
    白韶章第一次见到凤箫仪,是在他的酒吧里。
    那天下午酒吧里还没有客人,他一时兴起坐到吧台前兀自看着酒柜里的酒出神,心想着要不要开发一种特别的酒。这时凤箫仪推门进来,走到吧台就让Tomorrow给她调一杯“失意”。
    白韶章看了看她,突然来了灵感。于是他跑进去吧台里面对着正在为难的Tomorrow说:“我来吧。”
    伏特加、琴酒、樱桃、树莓、玫瑰花,再加上家乡的一点点小麦酒,很快白韶章就将一杯调好的鸡尾酒递给了凤箫仪。
    凤箫仪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皱眉,问他:“你确定这是‘hopeless’?”
    “不,这是‘hopeful’。”白韶章微笑着回答。
    听罢凤箫仪突然就沉默了,然后一言不发的,喝完了那杯“hopeful”。
    “看小姐的模样,像是东方人。”白韶章猜测着。
    “我是中国人,你也不是本地人,对么?”凤箫仪有些微醺。
    白韶章笑了,转而用中文说道:“原来小姐和我都来自一个地方,我也是中国人。他国遇同乡,小姐与我也算是有些缘分,在下白韶章。”
    “凤箫仪。”凤箫仪简短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箫韶九成,有凤来仪。不曾想小姐与我的名字竟出自同一个地方,真是莫大的缘分。”白韶章听了凤箫仪的名字有些惊讶,随即便带着些调侃的对她说。
    凤箫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眼前这个人的名字竟是出自一处,不由得也弯起嘴角笑了笑,但马上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有些许忧郁的模样。
    白韶章见她的神色,忍不住问:“凤小姐是否有什么烦心事?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说与白某听听。”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只是,失去了一个朋友而已。”凤箫仪语气中透着苦涩。
    失去了?难道是她的一个朋友亡故了吗?但是看样子也不像,那么这个“失去了”的意思,大概就是和一个朋友决裂了吧?
    “若是知己好友,那么我为你感到惋惜。如果只是泛泛之交,你大可不必这般难过。”白韶章以旁人的角度劝慰。
    “不是泛泛之交,但是,也不是知己好友。我从未有过知己。”凤箫仪话语中流露出的苦涩不减。
    白韶章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有些惋惜,也有种同病相怜的微妙情感。
    他自四千多年前来到这世上至今,也未曾遇见过一个真正的知己。在神界的时候是这样,离开神界来到人界后,仍旧是如此。
    凤箫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起身结账准备离开:“让你看笑话了,我回去了。你这家酒吧很是独特,倒是勾起了我的异乡情怀。以后我还会来的,再见。”
    “慢走,欢迎下次再来。”白韶章笑着目送她走出酒吧大门,然后对在收拾酒柜的Tomorrow道,“T,把我刚才调的酒记下来,明天推新,限量供应一个月。”
    “好的,White。”Tomorrow应着,心想酒吧的生意应该会更好些了,每次白韶章一想出新的酒,接下来的一个月酒吧就会“人满为患”,只因为白韶章一时兴起想出的新品,都只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限量出售。
    白韶章没有想到凤箫仪居然也是神界的人,且还是和自己一样除去了神籍的,只不过白韶章是自己要离开神界,而凤箫仪是因为弄丢了《箫韶》的后六章。
    实际上凤箫仪早就把《箫韶》烂熟于心,再照原样写出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乐神殿被安插了眼线,去神王殿告罪时那线人已提前添油加醋的把自己“十恶不赦”的罪状告到了神王那里。
    神王虽然信的过她的作风,但是毕竟她确实弄丢了《箫韶》的原本,因此也不能包庇什么,所以终是除去了她的神籍流放人界,只是没有废掉她的神体。
    “原来凤小姐就是乐神大人,白某佩服,在下还在神界任职时常听其他的同僚说起凤小姐,一直希望可以亲耳听凤小姐吹奏一曲完整的《箫韶》呢。”白韶章没有过多的惋惜和同情凤箫仪,他知道同情对于凤箫仪来说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我早已不是乐神了,而且自我弄丢了《箫韶》的原本被放逐人界后,我就已经决定,只为真正懂我之人吹完全部的乐章。”凤箫仪拢了拢鬓角被风吹乱的头发,神色平静。
    白韶章敛了嘴角的笑意,认真问道:“那凤小姐这些年来,可曾为人吹奏过完整的《箫韶》?”
    “甚是可悲,我出生至今万余载,来到人界也已经快五千年,却没有遇见过一个值得我为之吹完《箫韶》的人。”凤箫仪苦笑。
    白韶章沉默不语,他能够明白凤箫仪的孤独之感,但也明白她的孤独比之自己的要更为浓烈。半晌之后他扬起嘴角伸出右手:“若是凤小姐不介意,白某想与凤小姐为君子之交。”
    凤箫仪愣愣看了他几秒,然后也伸出了手。
    上一任的乐神和上一任的酒神,就这么,成为了朋友。
    “明天我和团里的人在剧院有一场演奏会,你要不要来?”凤箫仪坐在吧台前,也没有点喝的,问正在调酒的白韶章。
    “演奏会?去啊,肯定去啊!能够听箫你的演奏一直是我的心愿。”白韶章停下手中的动作,毫不犹豫的答应。
    凤箫仪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票:“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的一张VIP票,你可得好好保管。”
    “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好好保管呢?今晚睡觉都抱着了,对了,能不能透露一下你明天的曲目?你是不是负责长笛?西方的乐器没有箫,也就长笛与之相近些了。”白韶章接过票,小心翼翼的放进皮夹。
    “曲目是秘密,明天自己听。我是负责钢琴独奏的,之后整个团会有合奏,合奏的曲目是《爱的礼赞》。”凤箫仪回答。
    白韶章听罢有些可惜,不过面上也未显,只道:“我等着明天呢。”
    凤箫仪淡笑着打趣:“等着明天来挑我这个过气乐神的刺儿吧?”
    “那哪能啊,箫你可是乐神,谁能挑出你的刺儿来。好了不说这个,明天演奏会完了出海逛逛?”白韶章提议道。
    “出海?也好,那你记得带上几瓶好酒。认识你这么久了还没怎么喝过你的存货,要是中国带过来的啊!”凤箫仪边说着便起身告辞,“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嗯,我等着呢。”白韶章目送她离开。
    第二天,白韶章带着一坛陈酿准备出发,走到门口顿了顿,折回去房里,从书柜下的抽屉拿出了一个云锦盒,一并带着去了剧院。
    进入剧院大厅之前凤箫仪在侧门跟白韶章碰了个面,然后就急急的跑去后台准备了。白韶章笑着在检票处检了票便到自己座位上坐好等待开场。
    第一个上场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男子,鞠躬之后他将小提琴架好,便开始演奏。
    他演奏的是莫扎特的《C大调小提琴回旋曲》,抑扬顿挫的乐音随着琴弓和琴弦的摩擦缓缓流淌出来,白韶章不由得微微眯了眼侧耳倾听。
    第二个上场的是一位栗色波浪卷长发的女性,白韶章坐正了些,因为这个女人负责演奏的是长笛。
    静默几秒后台上的女人开始吹奏,白韶章听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后来回想起,才明白少的是对音乐本身的爱。
    第三个上场的男子演奏的是大提琴,曲目选的是巴赫的名曲《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下一个就是凤箫仪负责演奏的钢琴了。
    大提琴演奏结束后半分钟,凤箫仪穿着一身红色礼服款步走上台来,微鞠一躬后她到钢琴前坐下,演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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