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菩提

“祝贺落黎哥哥十八岁生日快乐！落黎哥哥终于也成为大人啦！”阿又嬉笑着在落黎脸上抹了一坨奶油。
    落黎用手指将奶油揩掉，抹回阿又的鼻头，笑道：“你个小鬼头，蛋糕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玩的！”
    “哦，阿又知道啦！落黎哥哥和阿又出去玩一会好不好？”阿又用纸巾擦干净脸，双眸亮亮的。
    落黎点头，阿又便拖着他到了崔杜家的鱼塘边。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落黎疑惑的问。
    阿又咧开嘴笑着告诉他：“来唱戏给我还有小斑小彩听啊！喏，这就是小斑和小彩，它们很想听你唱戏呢。”说着指向鱼塘里浮上水面来的小斑两兄妹。
    落黎失笑，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在鱼塘边盘腿坐下，开始唱《长干行》。他已经有六年没有唱过《长干行》，因为他觉得，这一曲只值得为阿又一个人唱。
    阿又听着，突然笑了，虽然是笑着，脸上却流着泪。
    落黎见状赶紧停下，慌乱的擦着她脸上的泪珠，不停的问：“阿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落黎哥哥，阿又没事，就是有点，有点伤心。”阿又抽噎着说，“阿又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很快就会忘记落黎哥哥，会忘记崔爸爸还有落叔叔和阿姨……阿又很难过。”
    落黎一听彻底慌了神，连忙追问：“阿又你别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又这才断断续续的把她是鲤鱼妖以及族群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说完她一边抹着泪一边道歉：“落黎哥哥对不起，阿又，阿又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对不起，我……”
    “没事了没事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落黎得知真相之后心脏猛的一阵收缩，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一定要冷静，所以他努力平静下来，轻轻把阿又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你化龙成功之后，不就又会想起我们了吗？落黎哥哥会等你的。”
    阿又止住了眼泪，轻声道：“我一定会努力的，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修炼，化龙以后阿又就马上回来找落黎哥哥。”
    “嗯，阿又真乖。”落黎松开她，笑着想摸阿又的头，下一秒却愣在当场。
    阿又抬头亲了一下落黎的脸，道：“落黎哥哥，阿又好喜欢你。可是我最多半个月就要走了……刚刚落黎哥哥脸上留下了我的记号，等我化龙成功了，我就能马上找到落黎哥哥在哪里了。”
    落黎内心顿时充斥着惊喜，他有些无语伦次：“我，我真是太高兴了……不是，我是想说……我也喜欢阿又。”
    阿又破涕为笑：“那落黎哥哥要等阿又回来哦，阿又化龙之后就来找落黎哥哥，然后阿又要做落黎哥哥的新娘！”
    “好，哥哥等你回来。”落黎微笑着，语气却很是认真和郑重。
    半月之后阿又回到了族里，临走前她拜托来找她回去的叔爷爷封住了崔杜和落清秋夫妇关于她的记忆，但是对落黎却犯了难。
    落黎恳求她不要封住自己的记忆，为了减轻落黎的痛苦，无奈之下阿又带走了落黎体内掌控痛苦的一魄。
    回到族里不久，阿又十四岁了，之前的记忆消失的一干二净，她只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努力修炼，渡劫化龙。
    结果落黎一等就是十六年。他在阿又走后，莫名的不会感觉痛苦，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日思夜想着阿又。
    过了七年，落黎硕士毕业后回到了村里的小学，担任教导处主任一职。因为只需要给一个班上课，所以他有很多空余的时间。
    而这些时间，大部分都用来了思念阿又。
    每当思念的情绪淹没他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踱到戏棚，换上花影重叠的戏袍，一个人在台上，自顾自的唱起《长干行》。久而久之，他竟快忘了自己是为何要在这戏台子上反反复复唱着这一曲。
    但就是不愿意停下，仍旧日复一日的唱着。
    这一唱就是九年过去了。
    化龙成功的阿又想起了以前所有的事情，于是她毫不犹豫的离开族里寻找落黎，最后在村口的戏台子上，找到了正在唱着《长干行》的他。
    落英纷飞，却敌不过她眼中他的美。
    “落黎哥哥，花落了，我回来了。你还记得我吗？”阿又看着台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落黎，喃喃的说。
    失了一魄，总归是有副作用的。现今只有把这一魄还给他，落黎才能恢复。
    可是她不会修补魂魄，叔爷爷又不在，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向正好到了村里的两位上神求助。
    “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他还穿着那件花影重叠的衣，他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镜子突然哼了这么一段，不得不说挺应景的。
    不过话说回来，我可不是什么上神，镜子才是。
    但是这个故事，听的我确实有那么点唏嘘就是了。这个忙，我替镜子答应了，帮！反正还可以赚钱。
    “所以……恳请上神帮我！”阿又突然作势要跪，我见状赶紧扶住她。
    镜子瞥了一眼台上的落黎，回答她：“我又没说不帮。报酬呢，就不用这么多了，一半的龙鳞，你是不要命了么？我只要两片逆鳞就够了。”
    “多谢上神！”阿又深鞠一躬。
    “好了好了别谢了。”我拍了拍阿又的肩，转头问镜子，“镜子你什么时候给落黎修补魂魄？”
    “今晚十二点。”镜子说道。
    “好的，我会在这里等待二位上神。”阿又说罢，继续坐到戏台子下看着落黎反反复复的唱着《长干行》。
    我和镜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离开了戏棚。毕竟……还没吃晚饭呢老娘好饿啊！
    “镜子你刚唱的是什么歌？你还没唱完呢吧？”想起镜子刚唱的那首歌，我不禁问道。
    镜子没有回答，只是又开口哼了起来：“他演尽了悲欢也无人相和的戏，那烛火未明摇曳满地的冷清。他摇落了繁花空等谁记起，为梦送行的人，仍未散去。”
    唱完之后他才转头跟我说：“这首歌，叫《第三十八年夏至》。小提子，我也只为你一人唱过歌。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突然说这些干嘛？”我疑惑，“安啦，我跟你说吧，我还有一个特殊技能……我会念经，以后我也只给你一个人念经，行不行？”末了一脸坏笑。
    镜子满脸黑线，一边拉着我往吃饭的地方走一边念叨：“怎么什么温情的情节和戏码到了你这里就完全不适用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一脸感动的说‘老公大人你对我真好’吗？”
    “老公你个头！”我赏了他颗爆栗，松开他的手向前跑了几步，回过头来说道，“我就是这么独特，怎么，你不喜欢么？”
    “喜欢喜欢，老婆大人不管怎样我都喜欢。”恬不知耻，亏得镜子还是上神呢，神王要是知道他这么脱线，会不会气死？
    不想再跟他说这回事了，我往餐馆奔去，现在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虽然实际上我并不会觉得饿，但是在人界嘛，还得“入乡随俗”不是。
    吃饱喝足之后，我和镜子在村子附近遛弯。村子旁有一片树林，月光洒进林间，投下斑驳的影子。
    镜子在一棵树前停下，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点哀伤：“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小提子，我终于又找到你了。”
    听这话，很久之前他就认识我？这么说来，我遗失的一千七百年的记忆里，有他的存在？而且他还是个挺重要的角色？
    “镜子……”我尝试着问，“我们很久以前，关系很好么？”
    镜子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嗯，很好，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小提子，等我准备好了，我就把之前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你。”
    原来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是我的伴侣了么？“那你，等了我多久？”
    “一千八百年而已。”镜子说得风轻云淡。
    我却淡定不了了，一千八百年，这得多难熬啊！饶是我再怎么不懂风月，还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我上前轻轻抱住他，道：“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我心甘情愿，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又在你身边了么？好了好了，走吧，去戏棚。”镜子拍了拍我的背。
    我松开他，主动拉起了他的手，往村口戏棚走去。
    到戏棚时，阿又已经到了，落黎被她施了昏睡咒，此时正靠在她肩膀上睡的香甜。
    等到十二点，镜子让阿又放落黎平躺在地，接着阿又也躺在旁边，闭上了双眼。我施了个结界在周围防止他人打扰，镜子便开始从阿又体内抽离落黎的那一魄，然后将其融入落黎的体内。
    他开始之后我才意识到修补魂魄完全不像他之前说的那么简单，甚至比离魂术更加损耗灵力，只是好在没有反噬。
    我半途中几度想要渡灵力给他，都被他打断了。真是固执！
    约莫两点的时候，落黎的魂魄重新完整了，阿又醒过来，不久后落黎也醒来了，镜子却累的倒在了我怀里。
    落黎醒来之后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地面，疑惑不已：“我怎么在这里？”随后他抬头，表情瞬间变成震惊和狂喜。
    “阿又……你，是阿又吗？”落黎激动的话都说不顺了。
    阿又扶他起来，道：“是我，落黎哥哥，阿又化龙成功了，阿又回来找落黎哥哥了……”
    落黎高兴的竟落下泪来，把阿又搂进臂弯，期期艾艾的说：“阿又，你终于，终于回来了。我，我好想你，好想你。”
    “阿又也想落黎哥哥，天亮以后我们就去找崔爸爸和落叔叔还有阿姨，好不好？阿又要做落黎哥哥的新娘。”阿又眼眶也是红红的。
    落黎忙点头。
    阿又松开他，拉着他到我跟前，看着我怀里累的睡死过去的镜子，道：“多谢上神！”说罢就要跪。
    “说了不用！”我喝止住她，“镜子没有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明天之前把报酬送来就好了，你也需要休息了，和落黎回去吧。”
    落黎似乎明白了，拉着阿又的手紧了紧，和她一起深鞠了一躬，携手离开。
    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和在我怀里睡死了还拉着我衣服的镜子，弯了弯嘴角。
    镜子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醒来之后就满世界找我。
    我提着从餐馆里打包回来的饭菜，看着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的镜子，无奈叹了口气，拎着他回到房间。
    “你能不能消停点？我不就是给你去买个饭么，大惊小怪。”我一边打开餐盒一边说，“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你放心。”
    镜子听罢像是吃了兴奋剂，凑上来嬉皮笑脸的说道：“老婆大人真好！我前天晚上耗损那么多灵力，我要补偿。”
    我皱眉：“什么补……”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住了。只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却让我觉得恍若隔世。想了想之后我在心里吐槽自己：难道老娘就这么缺爱么？！
    镜子砸了砸嘴，笑得跟朵花似的：“这就是补偿。现在我浑身舒爽，灵力充盈！”说完拿过我手里的筷子开始吃饭。
    我失笑，这家伙明明比我修为高了好几阶，怎么行事作风老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呢？
    “老婆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镜子突然问我。
    接下来的目的地啊……